原本拾柒以为自己会很难说出这句话，没想到当真正说出来时，确实那么轻松。
“不回来了？”杜琛有些不解：“我以为你只是回家一趟...”
拾柒：“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太累，不适合我。”
她轻描淡写说着，眼睛却看着江择，久久不能离开。
“可江择不是还要读研？你不陪他了？”杜琛有些不敢相信。
江择读研是早在之前就定下来的事，洛北大学政法系第一批保研名单，就写着他的名字。
江择好像是有超能力，优秀和耀眼就是他的代名词。
那可是洛北大学政法系的保研名额，没有人会拒绝，江择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拾柒累了，不管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让她继续待在这个她并不感兴趣的专业，她都会身心俱疲。
拾柒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只是一直注视聚光灯下的江择。
她想再看看这个惊艳了她青春的少年，她要记住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然后再挥挥手告别，再也不见。
拾柒也终于明白了，她跟江择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永远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而自己普通的像粒尘埃，落在追求他的人群里，都不会被发现。
曾经的强求只会让自己成为累赘，而她再也不要做那个累赘。
她累了也释然了。
拾柒再也不想为了别人而活，更不要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她要为了自己而活。
离开街边酒吧时，外面已经下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天上却依旧黑的厉害，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即使是小雨也会把人打湿，拾柒还是固执的要命，
她没去坐江择叫的出租，说要走回去淋淋雨。
她说淋雨，那他就陪着她。
即使下了小雨，天上乌云密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倾盆而下，在洛北街上还是少不了行人的身影。
只是这次拾柒，不再是走在江择身后踏着他的影子。
这条路拾柒走了无数遍，在江择那阵子颓废时，她不止一次的把他扛回了家。
拾柒告别着眼前的一幕幕，这次回了安川她就再也不要回来。
她见证了那个少年的意气风发，也陪伴了他的狼狈不堪。
江择骄傲过，失意过，无助过，但每次都会有个小小的身影，默默陪伴在他的旁边。
就像是她喜欢的晚樱草，连绵不绝又悄无声息的陪伴。
可就算是晚樱草，也会有衰败的一天，拾柒累了她再也喜欢不动江择。
或许从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不要路过那天的国旗杆下，不要见到那个金发少年。
洛北的大雨还是忽然间降下。
明明已经到了楼下，两人还是被雨水淋了个透彻。
“快跑！柒柒，”
江择脱下来外套，挡在拾柒头上，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江择：“一会该感冒了。”
他把外套裹在拾柒身上，弓着腰替她挡住了大半风雨。
两个人在暴雨夜里肆意狂奔着，跑回了江择的家。
回到家里两个人还是都被淋透，江择没管自己，先拿了条新浴巾，替拾柒擦着她细软的发丝。
教训的话语，被江择说的宠溺：“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非要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拾柒对上他的眸子，脑中回想起他曾经说男人都是骗子时，也是这个口吻。
拾柒承认了，男人确实都是骗子。
“分手吧。”拾柒轻飘飘的说。
江择盯着她看了几秒，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住。
他藏住了眼里情绪，笑得漫不经心：“分手可以，你不后悔就行。”
第40章 春日40
拾柒没想到, 江择会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
曾经拾柒也幻想过，妹妹的身份或许能让她，在这段感情里使江择对她有些不同, 可结果还是一样。
江择洒脱成性, 说不定在心里早就期盼着，有天自己能主动说出分手。
毕竟这样, 这段感情的结局, 就是被她来画上。
江择的漫不经心和嘴角那一抹笑，都好像在嘲笑她这么多年的一厢情愿。
但拾柒承认自己活该, 她早就该认清, 最开始她就不应该对江择心动。
拾柒早就该明白, 她和江择之间的差距。
他独一无二的耀眼身影, 成为了她年少时的光，可是光是可以看见却摸不到的, 又怎么能奢望拥有。
这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她不怪江择，但也不想再不回跟他有任何瓜葛。
一行眼泪划出眼眶，这次拾柒看着江择的眼神没有躲闪，她看着他的眼睛, 没了留恋没了幻想, 那些都被现实冲垮。
从今以后他们的关系只会是陌生人，不会改变。
拾柒离开，江择没有阻拦，只是说了句外面在下雨。
‘嘭’——
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大不响的关门声, 久久的宁静终于让江择认清, 拾柒并不是在开玩笑。
拾柒拖着箱子, 离开了江择的出租屋, 她连一把伞都没拿, 雨水早就把她浇透，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洛北，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雨水夹杂着泪水，让她可以自欺欺人的证明这次她并没有哭，可她终究还是被发红的眼眶出卖。
暴雨下的洛北，想要打到一辆车也真是实属不易。
拾柒在路口站了许久，冰凉的雨水把她整个人都泡透，她才终于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不顾的暴雨会打湿内饰，司机师傅打开车门：“小姑娘，这么大雨怎么不打伞，快点上车不要感冒了。”
这位司机应该是安川周边城市的人，听着熟悉的乡音，早就在洛北待够的拾柒更想家了。
车并没有着急开，司机从后座那过一个小毯子，递到拾柒身边：“今天送女儿她忘下了，姑娘你先擦擦。”
拾柒有些发愣，抱着怀里的毯子，上铺满了小熊印花软软的很暖和，应该是刚手工做出来的，上面还带着刚晒完的太阳气味。
把毯子给了拾柒，随即司机师傅并没有停下手上动作，打开车里暖风。
他也是个女儿奴，看着眼前拾柒被雨水浇透成这样，这要是被她的家长看见可得心疼坏了。
“姑娘你去哪？”司机问她。
司机的普通话不太标准，藏不住的安川口音，听在耳里却让拾柒倍感亲切。
话说出声，拾柒才发现自己哑了嗓子：“我想回家。”
“姑娘你家在哪里啊？”司机问她。
看着车窗上一直摇摆不停的雨刷器，即使已经开到最快速度，也很难清扫暴雨形成的水幕。
拾柒：“安川。”
她说话声音很小，更是没有报任何希望，因为她知道安川离洛北有多远，她不敢去奢望。
紧接着她又补了句：“叔叔，就近去一家宾馆吧。”
司机发动了车子，看了眼刚加满油的油箱：“想回家？”
拾柒没有做声，只是看着窗外，可明明被雨水盖住什么都看不见。
司机没有因为她的不理会而生气，只是笑了笑：“安川孩子？”
司机：“我也是安川人，正好回家一趟，你做个顺风车，不收钱。”
拾柒懵了，她可是知道洛北出租车起步价是多少，可是安川的一倍还多。
如果要是从洛北打车到安川，那简直是个她不敢计算的数字。
毕竟安川离这里坐飞机都要两个小时，一个遥远到即使再想念也不能马上回家的地方。
拾柒摆着手，她惊到话语都说不连贯：“不...我...”
也不知自己乱说了一通什么，总之她就是想表达自己拒绝的态度。
拾柒：“去宾馆就好了。”
“我真是回家。”司机又重复了一声，车子开的很稳，没有丝毫减速。
司机：“我也要谢谢你，姑娘你放心，我真是要回家，我去把女儿接回来。”
司机自言自语说着，也是在安慰自己：“在洛北生活是辛苦了些，我就把女儿送回去了，刚刚我看见你，一个人走大街上淋雨，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回家，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可不是要心疼坏了。”
这位司机是爽朗性子，笑起来憨憨的：“我去把女儿接回来，再把别人的女儿送回家，是件好事。”
“孩子，累了就回家嘛，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司机用长辈的口吻安慰着拾柒。
车开上了高速，不知道是不是离洛北远了些的关系，倾盆的大雨小了不少。
那场大雨好像是特意为洛北下的，车开出乌云弥补的洛北，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天上的月亮终于在车的行驶中躲过了云层，拾柒的手忍不住向着月亮方向伸去，手指被车窗玻璃隔绝。
月亮是摸不到的，就算没有车窗也无法触碰，可摸不到的月亮却偏偏是看不腻的。
她看着窗外眸子有些沉，释怀后是久违的心安感。
一切都归为过往，一切都不重要了。
——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江择，再次来到门口玄关，他透过防盗门猫眼看着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距离拾柒离开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这半小时对江择来说，却是那么的度日如年，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间不大的出租屋里踱步了多久。
后知后觉他才开始害怕，心里生出来那个自己最不想面对的想法。
拾柒大概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在跟自己说分手。
玄关处的镜子，映衬出江择颓废的模样，他恨恨的一拳捶在自己脸上，镜子碎裂玻璃刺进肉里扎在骨上，手上钻心刺骨的痛却抵不过心里的空荡。
血止不住的往地上滴，江择没有去管。
现在他才意识到，刚刚他觉得拾柒是在使性子，随便就同意了和她分手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破碎的镜子把镜中江择四分五裂的分开，但每个碎片都映照出他后悔绝望的面容。
江择不顾一切跑了出去，洛北的暴雨还在倾盆下着。
雨水把他再次淋透，可能让江择绝望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拾柒。
这么大的雨，她能去哪？
江择不知道也没地方去找，电话拨通了一遍又一遍，那头的人却始终没有接通。
一直到手机被雨水浸透坏掉，他还是没有找到拾柒。
那天洛北的暴雨下了一夜，雨水好像要把城市彻底洗刷。
而江择也找了一夜，他好像疯了，曾经高高在上的他为了拾柒疯狂，去找了每一个他能出现的地方，可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从深夜找到天亮，从暴雨找到雨停。
江择精疲力尽的躺在洛北高铁站的出口，这是他每次从拾柒会安川的地方。
他早已经被水淋透身子冰凉，他无视了周围人看疯子一样的目光。
江择看着天上曦阳，洛北暴雨后的太阳出来了，而他心里的太阳却被自己弄丢了。
他哭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江择原以为妈妈去世时，他就已经流干了眼泪，可这次拾柒的离开还是让他痛彻心扉。
这是曾经谈过那么多次恋爱都没有过的感觉，痛彻心扉又刻骨铭心，他这个曾经的浪子，终于体会到了失恋的滋味。
他的心口好像堵了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
雨后的空气明明是最干净清新的，可江择大口大口呼吸着，也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他好像被世间万事万物抛弃，眼前的色彩逐渐退化，一切都变成了灰白。
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和拾柒在一起的一幕幕，那时候的他一直冰冷的嘴角，一直都是向上扬起的。
眼泪不自觉留下来，其实江择早就该承认，从很早之前，拾柒在他的心里，就已经不是妹妹那么简单了。
他喜欢她，并不比她晚。
江择终于认清了自己，他太失败了，他拥有的一切也抵不过拾柒一个微笑。
只有在自己转身能看到她时，他才是真正的快乐。
而那么重要的一个人，却被自己愚蠢的弄丢了。
当拾柒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写着距离安川还有十公里的路牌。
周围的一幕幕变得熟悉，不再是洛北那样带着距离的陌生感。
这里没有洛北的高楼大厦，也没有高强度的快节奏生活。
可安川却是拾柒的家，洛北再好在拾柒心里也抵不过安川半分。
之前只是因为一个人罢了，现在没有他，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不顾司机的阻拦，拾柒下车时，还是把身上全部的现金都丢到了车上。
还是那条熟悉的小路，拾柒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可是这次她心里再也没了别的牵挂，她要为了自己而活。
回到家里，爸妈都不在家，拾柒不用烦恼解释自己淋湿的狼狈样子，她钻进自己屋子才拿出来手机。
这次，手机虽然被雨水浸透关了机，但好在并没有坏。
一开机拾柒就看到，自己仿佛被轰炸过的未接来电，全都是来自江择。
可是这次，拾柒没有看他的忏悔，也没有回应。
她是真的跟过去挥手告别，不会再让自己留恋。
手机里关于江择的一切，都被她删除拉黑，可即使这样她感觉还不够。
那张从第一个小灵通就在使用的电话卡，被拾柒拿了出来。
拾柒指尖用力到泛白，才终于把它掰折，然后没犹豫的丢进了垃圾桶里。
行李箱同样被雨水泡过，那里面还有那个写满秘密的本子。
拾柒捧在怀里，一页页翻开，果然跟她所想的一样。
厚厚的本子被雨水浇透，各种颜色的笔水冲散在纸张上面，那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可即使这样，还是能一下就看出，几乎出现在每一页角落里隐藏着的‘JZ’。
藏在本子里的小秘密，未送出去生日礼物上的小心思，还有那攒了一满罐的薄荷糖，都被拾柒丢进了垃圾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