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识分寸的转身离开,是拾柒会安川后,第一次看到江择的背影。
可是这次,江择背影里再也没有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和桀骜不驯,他曾经的骄傲全部被拾柒击碎,剩下的只有数不尽的落寞。
蒋止也并不是傻子,他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更看出了拾柒看江择时,那严重被迅速藏起的不舍。
拾柒瞒得过谁,也不会瞒得过一个喜欢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她的一颦一笑早就可在了蒋止心里。
‘江择大概就是她一直藏在心里,走不出忘不掉的人吧。’
蒋止还是猜到了,可喜欢一个人是自私的。
他喜欢拾柒,他也自信的认为,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那他总有一天会走进她的心里,替代那个人的位置。
蒋止:“拾柒,我带你到画廊里看看。”
一直到他叫自己时,拾柒才反应过离开,那个身影早已走远到模糊不清。
她点头答应,可心却早已经不知道飞往哪里。
现在的拾柒,仿佛只空剩下一副躯壳。
那天她跟蒋止在一起待了整天,作为情侣之间的相处了整天。
蒋止尊重她,两人之间就好像隔着跟线,一段跨越不过去的线。
拾柒一直在努力告诉自己,让自己尝试着去跟蒋止接触,可却又怎么都迈不出这一步。
大概是那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习惯。
习惯性去想起江择,哪怕是面对蒋止,她也总会模糊间把他当做江择。
蒋止身上有江择太多影子,他们两个人有时候像的出奇,仅有的不同就是外在皮囊,还有蒋止对她真切炙热,又毫无保留的喜欢。
晚上蒋止把拾柒送回了家,她在楼下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跟他挥手告别。
皎洁的月光把黑夜撕碎,拾柒坐在楼下看向天上月亮,迟迟没有回家的意思。
在古人眼里月亮总是会被用来寄托思念,以为人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只要抬起头看到的那一弯月亮,都是同一个。
之前不论是在洛北还是临市,拾柒总喜欢一个坐在路边,抬头看着月亮。
也经常会想起年少时的好笑,天真的以为自己奔赴了就会得到,可那又怎么容易,不过都是些幸存者偏差罢了。
而这世上又有几个能坚持下来的幸存者。
反正拾柒不是,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胆小鬼。
后知后觉拾柒才发现,自己现在坐的位置,就是曾经江择经常在楼下等自己的地方。
她从没在这个角度抬头仰望过,也是第一次用这个视角去看向自己家。
拾柒手扶着旁边石台,手指却触摸到的意思凹陷吸引。
她拿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打在上面,石台上两个字母明显到夺目。
‘SQ’
拾柒愣住了,一时甚至忘记了自己名字叫什么,但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是,这是江择的字迹。
虽然只有两个字母,但拾柒还是第一眼就认出,这是江择写下来的。
大概就是因为太了解,江择的一举一动,他所有的一切,早就刻进了拾柒心里,填不平也抹不掉。
但拾柒不知道江择,在这里刻下她名字缩写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等人时的无聊,或许只是随手画下。
拾柒想要蒙蔽自己,可她却欺骗不了自己的眼睛,那‘SQ'两个字母的刻痕,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那也不是一层,而是一层层的叠加,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拾柒大概猜到,或许在高中时候,江择就已经破解了,她课本上随处可见的‘JZ’字迹的真正意义,只是他看透没有说透。
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样,那些都已经过去,而他们两个也终将错过。
拾柒回了家,明明一切都变了,可她却装作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模样。
林梅又热切的迎了过来,拾柒已经预判了自己妈会说什么,提前止住了她。
拾柒:“我谈恋爱了,读研时候的学长,今天他来安川找我,我们在一起了。”
她的话里没有丝毫波澜,更没有说起恋爱对象时的喜悦和害羞,反而像是在应付工作语气平平。
但林梅没有在乎这些,甚至还质疑了拾柒,是不是又找个人来蒙她。
她的话说到这个地步,拾柒也懒得争论,只是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搬出去住的决心。
成年人统一的悲哀,大概就是属于自己的时间只剩下晚上。
结束了一天的疲惫,拖着像是被打散的身体躺在床上,关上房门时,时间才真正属于自己。
拿起手机拾柒才发现上面有一通未接来电,是一串并不熟悉的数字,却有种在那里见过的感觉。
虽然是安川的号码,可拾柒在安川的朋友也并不多,熟悉的也都存下来对方联系方式。
拾柒本来不想回,可她的手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小心轻触到那个号码,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两声,对面人接起来很快。
深沉厚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拾柒认识这个声音,是她高中时候的班主任张数平。
张数平:“拾柒吗?我是你张老师。”
拾柒赶忙礼貌回答:“您好老师,我听出来您的声音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数平笑了一声,虽说是声音柔和了不少,但是能勾起拾柒学生时代对他的回忆。
张数平没有多余寒暄,直奔主题:“下周一是咱们安川实验建校20周年庆,学校举办校庆,邀请往届学生来参加,你是老师眼中的骄傲,有时间过来吗?”
第47章 春日47
拾柒毕业也有六七年功夫, 但毕业后还从未回过安川实验。
家离得近拾柒倒是路过不少次,但每次也只是在学校门口向里张望。
看着那些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弟学妹,他们的青春洋溢和无忧无虑, 好像也把拾柒带回了那段回不去的高中生活。
“拾柒, 你有时间来参加吗?”张树平又问了一遍。
但张树平也看出来她的犹豫,校庆是自由参加, 他也并不强迫:“要是没时间的话, 也没关系,改天回学校来看看。”
也不知是脑子里那根弦搭错了, 拾柒原本想要拒绝, 话到嘴边却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拾柒:“有时间, 老师我会去参加。”
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拾柒才反应过来,那是江择家的学校, 她去了会不会碰上他。
高中时的江择拼了命想离开安川,他做到了也离开了,可终究还是被现实打了脸,最后他还是回来了这个当初疯狂想要逃离的地方。
而拾柒又何尝不是, 当初她那么喜欢江择, 可以为了他远离家乡,不管是生日还是流星下,愿望永远和江择有关。
那时的喜欢小心翼翼又被自己藏的密不透风,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一个人了, 却再也不会是他。
错过的终究只能留在过去, 她没法子逃避和江择的相遇, 更无法忘记过去。
大概太累了拾柒在反复纠结中, 迷迷糊糊的睡着。
在她的梦里, 她勇敢大方,敢于去表达自己的喜欢。
梦里的拾柒好像知道,这只是一场梦,总会有醒的时候,所以珍惜着梦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拾柒能感觉到,自己睡着时上扬的嘴角,还有那划过眼角的眼泪。
是梦总会有醒的时候,但叫醒她的不是从窗帘缝隙跑进来的阳光,而是早起健身的林梅,播放燥耳的音乐。
“妈,你能不能小点声?”拾柒实在忍无可忍。
她把头埋在枕头底下,那燥耳的音乐还是清晰的钻进她耳朵里。
一会儿抒情,一会儿急躁,林梅时不时还能跟着哼唱几句。
拾柒拿起手机一看才早上七点半,她忍不住又喊:“妈,你这样噪音污染是会被投诉的。”
林梅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用实际行动堵住了拾柒的嘴。
山绿起来~
人富起来~
面朝大海中国春暖花开…
外面的人越唱越嗨,拾柒放弃了抵抗,挣脱开紧紧包裹着她的被子,不情不愿的爬起床。
一打开房门,拾柒立马明白了,为什么她在屋里听见的声音会这么大。
她亲爱的妈妈把音响放在她的门口,正对着她的屋门。
拾柒一出来,差点被音响振聋了耳朵。
林梅那种话筒,原本说话声音就大,被音响放大在拾柒面前,差点要给她吓个跟头。
林梅:“年轻人,不能总是睡懒觉,早起活动一下。”
这哪是说话?在音响的加持下,林梅的声音好像附带了音波攻击,一声声震荡着拾柒的灵魂。
拾柒:“我要出去租房住。”
其实是回来前就已经下好的决定,拾柒憋到现在才说,她确实年纪大了,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与诸多不习惯。
最重要的也确实不是这个,是拾柒实在忍受不了林梅的花式催婚。
只是拾柒没想到,林梅竟然没有半分挽留,反而是支持了她的决定,只有一个小小要求。
林梅擦了擦脸上运动出的汗:“可以啊,出去住也行,你现在大了出去住才方便谈朋友,住的离家近点就行。”
自己妈少见的没阻拦,拾柒差点没习惯。
但又害怕林梅突然反悔似的,拾柒都没有去现场看,就先敲定了一个早就心仪的出租房。
“等等,等等...”陈双慕帮拾柒拖着行李,才两天没见,感觉自己闺蜜就好像变了个人,生活进度快到她根本没法预测。
陈双慕:“所以现在就是,你先是背着我,跟读研时候的学长谈了个恋爱。”
陈双慕:“然后又答应了高中老师,去参加二十周年校庆,也不知道替我要个位置。”
陈双慕:“现在又要离家出走,搬出去住?”
她越说越激动,都忘了自己是走在大街上,吸引来不少路人异样的目光。
拾柒拉住她的手:“冷静,我回去跟你解释。”
意识到自己的丢脸,陈双慕果断闭紧的嘴巴,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在前面,又忽然意识到她不知道拾柒租住的房子在哪里。
虽然过程艰难,但好歹两人算是到了家。
拾柒一个人住,租住了一个两室一厅,主要也是因为安川物价和房价,都要比洛北和临市便宜,离家近的小区也就那么几个。
可供拾柒挑选的房子,实在是屈指可数。
这是个老小区,虽然外表破旧了些,还是在内部设施完好,虽然不是什么豪华装修,但拾柒一个人住也不必要那么挑挑拣拣。
拾柒没来看房,房东甚至都没有露面,把钥匙放在门卫,嘱咐了声出租屋里的家具设施齐全,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为了躲静拾柒租的是五楼顶楼,平时是可以安静了,但她丝毫没料到搬着两个大行李箱,过来时会多么艰辛。
累惨了自己和陈双慕,可到了出租屋里,看到屋子里明显是被人打扫过,所有一切都感觉值了。
陈双慕:“你这个房东人挺好的,出租房子价格便宜,还能提前给租客打扫好卫生。”
陈双慕打趣道:“我要是有这样的房东,我可就嫁了。”
拾柒从行李箱里拿出拖鞋,自然也少不了陈双慕的份,这是她们闺蜜俩的习惯,不管实在谁家,都会备好对方的拖鞋和洗漱用品。
拾柒一句话堵住她:“我这房东是个50岁大叔。”
但陈双慕怎么会让自己的话掉地上:“大叔怎么了?大叔好啊,大叔退休有低保啊。”
拾柒无语的看着她:“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一样?清醒点,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乖女儿...”陈双慕的话脱口而出,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刚才的质问。
她马上换了个强调问拾柒:“小拾柒,你曾经放个屁都恨不得跟我说的性格,怎么现在谈恋爱了,都在一起了才告诉我?”
陈双慕越想越不对劲:“还是跟你那个读研时候的学长,你不是说你对他没感觉?”
简要跟陈双慕说了一下那天经过,拾柒眼看自己闺蜜表情变化,逐渐增大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不用细说也表明了她的惊恐。
陈双慕:“所以你是因为...因为江泽在你面前,然后一时口快?”
“也不是。”拾柒否认她:“你不是也说过,我该谈一场恋爱了。”
许久的沉默,两个人都没说话。
陈双慕终究还是没问出那句,她究竟喜不喜欢蒋止。
但时期看出来她的心思,也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执着:“我会尝试着让自己,喜欢上他。”
不愉快的话题,总是会把气氛压的特别沉闷。
陈双慕换了个方向,追问她:“那学校二十周年校庆又是怎么回事儿?”
陈双慕:“还是你们班主任亲自给打的电话?”
陈双慕:“我可是听说他升官了,现在是教导主任了。”
“?”拾柒心中疑惑:“你上哪儿听来的消息?我怎么都不知道?”
“您上哪儿能知道去呀?”陈双慕吐槽着她:“咱学校的微信群,还有你们班微信群,怕是早被你给屏蔽了吧?”
拾柒这次没了话,因为还真叫陈双慕才对了。
她从未在群里发过言,在里面待着也只是个形式,更不要说知道什么新鲜事了。
拾柒:“那原先的教导主任不是王学利,张树平去了他的职位,那他去哪儿了?”
拾柒还以为王学利去教书了,毕竟当初在学校时,就一直宣传他是高级优秀教师。
正想着他被曾经的手下管,按照王学利的性子,大概也是不能忍受的,就听陈双慕说。
陈双慕:“王学利现在是副校长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江阎良,见拾柒不做声,陈双慕顺着说下去。
陈双慕:“江校长身体不是不好,现在主要掌管学校的就是王学利...”
她后面说的话,拾柒也听不进耳朵,一字一句都是她回不去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