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士穿了件十分拉风的大衣,一双黑色麂皮靴子包裹一双长腿,手里握着的咖啡为她平添了几分商务职场感,脸上化着精致漂亮的妆容。
赵云锦看得心空,望着那位年轻女人的背影心里叹息,不由得小声喃喃:“真漂亮啊。”
许白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讲道:“她也会觉得你漂亮的。”
“真的吗?”她难得没有激动地回头,而是目视着前方,感慨道,“二十几岁的年纪真好啊,漂亮精致,不用考试,不用应付学校和老师,无忧无虑。”
“是吗。你现在的年纪也会让很多人羡慕。”许白焰平淡地望着看不到头的前路,“她要应付工作和上司,要开始筹划着给父母养老,要打算好未来几年的规划目标。精致的背后,更多的可能是这个社会带给她的疲惫,和不解。”
赵云锦站定身,扭头看向许白焰,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有些冷情。
“我们应该把握当下的感触。”他同样站定身,“毕竟高中只有三年。”
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而后眸中涌上轻盈狡黠的笑意,她点了点头,“嗯”了声。
许白焰这番话解开了赵云锦的郁闷心结,四下无人的街道,因为没有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而悠闲散步,离家还剩好长一段距离。
她穿着帆布鞋,脚尖踢着路旁滚来的石子,身后传来几声小猫的嘤咛,她说:“我今天去拿了停课申请。”
许白焰一时没想到是什么东西,只记住“听课”两字,不免皱眉疑惑地侧过脸看着她。
赵云锦瞥见他不解的眼神轻笑了声,解释道:“我要去集训了,定在下个月底。”
许白焰心跳漏了一拍,然后他问:“去哪?”
“老师说不出意外应该是川渝地区,还没定,好像还在商量。”赵云锦回答。
他又问:“舞蹈生集训这么快?”
往常几届艺考生通常都是六月上旬参加集训,唯独舞蹈生似乎要比其他专业速度快一点。
赵云锦解释:“因为我们要赶车,赶飞机,可能要折腾点吧。”
“集训应该不能两地走吧?”许白焰问得细。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赵云锦有些好笑地调侃他,随后才回答,“集训没有假啊,老师说管的很严,不能随便出机构,各种事情都要打报告,更别提回家了。”
许白焰没有集训过,哪怕连艺考常识也了解甚少,听说集训没有假,心里有些惊讶,“那你们什么时候结束集训?”
“艺考完。”赵云锦琢磨了下时间,“大概一月左右。”
半年时间,从夏入冬,横跨三个季节。
许白焰没办法解释自己听到时间那刻的感知,他只知道,太久了,半年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一株苍老的大树枯萎,久到校门外刚出生的小猫长大,久到高中三年只剩高三,一切都变幻莫测。
他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他只知道他大概一时无法适应这个邻居的离开。
思绪飘得有些远了,他的双眼看起来有些空洞。
赵云锦又说:“几个月的时间,感觉有好多的不确定在等着我。”
许白焰的思绪被她的声音拉了回来,“你很紧张?”
“有点。”赵云锦如实回答。
她又说:“我怕自己没法适应那边的生活,听学姐说会很苦,会很累,最怕的是别的艺考生。”
“为什么怕?”许白焰问。
她说:“怕自己被比得一无是处。”
许白焰忽然扯开话题,问她:“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总能保持年级前五的成绩吗?”
赵云锦不明就里:“嗯?”
“因为长年累月的积累。”许白焰顿了顿,继而又说,“还因为对自己本身的一种不偏激的自信。”
赵云锦听得一愣一愣,他换了种说法:“保持对自己的欣赏,以及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更重要的—”他清澈无比的双眸注视着赵云锦,说,“勤能补拙。”
没有什么天赋流,不能仅凭“天赋”二字就将一个人彻夜的努力忽视,那太不客观。
赵云锦花了点时间消化这番话,良久后,许白焰继续劝慰,语气里淌过一丝惋惜:“你应该自信点的,以你的能力,可以做好很多事情。不争不抢,力争上游,时间问题。”
他说的有些晦涩,赵云锦“嚼”起来费力,但也牢牢记住了他的话,以及他在说这话时认真,严肃,并且毫不吝啬地夸赞的表情。
夜已经深了,家门口的便利店依旧营业,来往人员稀少,刺眼的白炽灯落在赵云锦脚边,她带着孩童般的稚气蹦跶踩了上去,踩住了许白焰高挺的斜影。
她说:“谢谢你,我在拿到表的时候是有些紧张的,甚至紧张过头了,不敢面对。”
两人离便利店越来越远,影子逐渐缩小至脚边,赵云锦失去乐趣停下脚步,回过头,尤为感激地是望向身后的许白焰。
赵云锦说:“我听了太多遍关于舞蹈生发挥失常的事情,也听了太多次老师对我们的不满。渐渐地有些不太敢镜子里的自己,害怕自己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像舞蹈生”的模样,有时候太焦虑,总是忍不住和同桌两个人坐在一起流泪。”
“听完你的话我才意识到,这么久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对自己进行鼓励了。好像每天都在丧气,自卑。”赵云锦望着宽阔的蓝天,心里忽然透亮成明镜。
她似乎又明朗起来,双眸认真地注视着许白焰,真诚地道谢:“谢谢你,许白焰。”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全名,听起来严肃,正式,又别扭。
许白焰怔松片刻,同样回望着她,只轻轻应了声。
赵云锦站在他面前,忐忑不安地问:“你会一直和我做朋友吗?”
不怕他有新朋友,只怕他会忘了她这个不太称职的朋友。
许白焰不知该作何回答,说会吗?好像并不太愿意两人的关系就此止步,说不会吗?这样奇怪的回答会把他的朋友吓跑。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等得赵云锦有些心累了,也开始犯困了,他才想起来要回答似的。
风灌满了少年的衣服领口,发丝也被吹得有些乱,眼镜的镜片被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他扶好镜框,在昏暗幽深的夜色下抬眸。
赵云锦也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夜里的光线很暗,赵云锦站在路灯下微微眯起眼才能看清许白焰整个人,他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镜片遮挡下的双眼里,情绪却晦涩难懂。
赵云锦只看着,静静地等待他内心挣扎过后的答案,保有无限期待,却又比公布考试成绩还要紧张几分。
他简短地回答,藏了几分氤氲心事,语气是坚定的,像在许诺。
他说:“只要你需要。”
只把这半句话诺给赵云锦,她也是开心的。
仿佛在告知她,只要她需要,他可以任她索取。
夜幕里,幼猫在嘤咛,飞鸟掠苍穹,不远处是高楼耸立的大厦,灯光绚烂夺目,可这一刻他们四目相对,在两人对视的双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像是除夕那天点燃的烟花,比大厦的灯光更加两眼,比夜空中的繁星更加纯净。
烟花“嘶啦”一声燃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橙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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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出发
赵云锦出发集训的前一天, 在老师办公室里填写了停课申请,和一份艺考培训安全承诺书。
办公室里乌泱泱挤了一片人,放眼望去都是艺体生, 场面震撼。
在学生姓名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大家相继散去。
赵云锦一行人回了教室,前后门纷纷涌进几道身影, 她们回了自己位置,开始收拾散落在桌面, 亦或是塞了一抽屉的书。
集训和不集训的同学分成两批,大家隔着过道相望, 留在学校的同学正在移动课桌, 有人好奇问他们搬桌子做什么。
旁边一学生说:“你们走了, 班上就剩我们十来个人, 为了方便上课,我们要跟隔壁班拼一个教室。”
“那你们不就成别人的同班同学了?”赵云锦抬头看了眼前桌空出来的位置, 不太愿意接受这件事情。
桌椅划着地面摩擦, 刺耳尖锐的声音特别突出,正在搬桌子的女生回头,声音柔柔:“我们等你们回来啊。”
两人隔着人群相视而笑, 走廊的声响逐渐大了起来,隔壁几个班也在整理教室了。
一道道穿着校服的身影从门口掠过,有人拖行桌椅的途中闷声啜泣, 把暂时的分别弄得很伤感,人群里不知谁开口说了第一句“好好加油哦”, 随即想起了接二连三的祝福。
班门口那样慌乱, 赵云锦自顾不暇, 蹲下身子捡拾桌下的垃圾, 有人在别样的慌乱中相拥,有人埋在他人肩头小声道别。
收拾好课桌,她抬起头,许白焰站在班级走廊与她对望。
她丢掉垃圾站起身,刚想跟许白焰打个招呼,他人已经缩回教室了,当她疑惑时,一转眼看见他们班的班主任出现在了班级走廊。
赵云锦压下心头露出的点点兴奋,重新钻回了桌底。
好不容易收拾好一抽屉东西,还没等喘口气,忽然有人朝里大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是道女声,尤其熟悉。
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那个女生穿着素净的校服,外套里头的短袖洗得有些发白,黑亮的头发盘顺地扎了个马尾,嘴角牵起一个笑容,尖利的虎牙露在视线中,女生个子不算高,害怕来来往往的人群挡住自己,她踮起脚尖,乌黑的双眸像两颗黑葡萄,水灵诱人。
赵云锦内心的惊喜瞬间迸发而出,扔下手里的东西往外挤,“思年!”
徐思年站在走廊对面,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眼含笑意地看着赵云锦咋呼的朝自己飞奔而来。
两个人在走廊相拥,旁人也来不及顾及。
赵云锦双臂搂住徐思年的脖颈,脑袋蹭了蹭她的肩,声音里夹杂着委屈:“我明天去集训了。”
“我知道的。”徐思年便是为此而来,“我给你带了个东西。”
赵云锦从她怀里起身,半是不解半是惊喜地看着她。
徐思年没时间跟她卖关子,摊开手心,将双手握住的物品展开。
“八音盒!?”赵云锦惊呼。
并不是没有见过八音盒,而是头一次见着这样与众不同的八音盒。往常看见的八音盒里舞者大多数是芭蕾舞演员,但这个八音盒里是个穿着古典舞体训服,穿着黑色舞鞋伸展身姿的舞者,看起来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