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焰率先收回视线，淡淡道：“别看了，做题。”
赵云锦看那两人没什么动静，乖乖听话坐直了身体，将精力投入学习中。
——
晚自习下课后整个校园都已经走空，只留两个补习班的教室亮着灯，赵云锦收拾好书包，与许白焰匆匆打了声招呼便跟上了孟语枝的步伐。
两个女孩沿着路灯走，夜里又冷又干，讲话间都是白花花的雾气往上飘。
“你跟陈议舟做同桌，还习惯吗？”赵云锦轻声问她。
孟语枝挠了挠头，有些苦恼道：“挺好的，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冷不热的。”
赵云锦挽起她的手臂，“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感觉你在躲他哎。”
孟语枝霎时间哑口无言，半晌，她看着对面公交站台边停着的车，小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太晚了，等我们有时间，我再一五一十告诉你吧。”
赵云锦无异议：“好，那你先回家吧。”
司机摁响了喇叭，提醒学生们上车，孟语枝向赵云锦挥了挥手，上车寻了个位子坐下。
赵云锦与她告别后站到一旁，车子已经发动，在车门关上的前两秒，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唰”的从赵云锦眼前穿过，长腿一迈，飞快跳上了车。
赵云锦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眼睛随意一瞥，陈议舟挎了个包，从车头走向了坐在车后门的孟语枝。
“惊讶”贯穿了整晚，她还没来得及消化陈议舟奇怪的举动，一道人影已经立在了身侧。
“看什么呢？”许白焰问。
赵云锦拍了拍胸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觉得陈议舟好奇怪啊。”
许白焰又问：“哪里怪？”
“他以前对孟语枝都不是这种态度的。”赵云锦望着公交车远去，“以前他很冷漠。”
许白焰奇怪：“你不知道吗？”
赵云锦转头定定地看向他：“知道什么？”
许白焰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解释说：“你们集训前，他有一次在梦享国际那边的球馆打球，你同桌刚巧在那看比赛，被他表弟砸到腿。”
赵云锦不由得惊呼出声：“啊？！”
“你同桌的腿当时青了一大块，陈议舟担心对她跳舞有影响，心里愧疚 ，那段时间他和你同桌走得挺近。”许白焰将自己知道的全数告知于赵云锦。
赵云锦站在风中有些凌乱，她记得有那么几天看见孟语枝右腿行动略有奇怪之处，但她那时候并没有细想其中缘由。
现在听许白焰一讲，她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公交车上人影交叠，红绿灯有规律地变换，期间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而赵云锦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
她苦恼挣扎许久，问许白焰：“那，陈议舟现在对枝枝，只是愧疚吗？”
许白焰被问的一愣，片刻后他才开口：“我不能为他下定义。”
“他是被班主任叫来补习的，是真的吗？”赵云锦问。
许白焰点头，“是。”
陈议舟确实是被班主任喊来补习的，就连现在跟孟语枝同桌的位子都是主任指定的，他在这其中或许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
——
车厢内机械的女声广播开始播报站台名称，后门应声而开，赵云锦和许白焰两人拎着书包下了车。
头顶天空沉寂，没有繁星与层云，月亮孤零零地挂起，照亮人们回家的路。
赵云锦脚踩月色，碎发在寒风中凌乱地飞舞。
许白焰安静地看着女孩蹦蹦哒哒的身影，仿佛自己也随之轻快起来，只是下一秒，她停住了脚步。
在许白焰满是不解的疑惑中，赵云锦转过了身，月色为她增添了分朦胧美，皮肤白净细腻，嘴唇却湿润嫣红。赵云锦唇形饱满，唇角微微往上扬，上下唇不经意地贴合都极为诱人。
许白焰及时收回了视线，眼神却暗了下去，黑夜里他摘下了眼镜，问：“怎么了？”
赵云锦双眸澄澈，勾唇一笑，“那你呢？也是班主任让你来参加补习的吗？”
风在耳边戛然而止，月亮钻入某朵“路过”的云，就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许白焰握住眼镜的五指紧了紧，心跳不自觉加快，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赵云锦极有耐心地等待答案，半晌过后，许白焰的手卸了力，他回答：“是。”
赵云锦一怔，眼睫眨了眨，然后点头，语气轻快地说：“知道啦。”
月亮又跑了出来，皎洁凉薄的月色像一面不染灰尘的镜子，却照不见少男少女隐晦沉闷的心事。
第43章 触感
日子不咸不淡地飞逝, 冬天快要结束，而艺考成绩也在飞速流逝的时间里揭晓。
成绩揭晓的那天早晨，十点钟, 大课间期间。
艺术生统一动作，在大家的催促和期盼下，他们掏出了手机。打开成绩查询页面, 显示人多请耐心等待。
赵云锦盯着加载不出来的页面有些发抖，咬紧了牙关克制, 旁边孟语枝已经控制不住地发出呜咽，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啊, 我好害怕。”
赵云锦见状放下手机, 双手握住孟语枝的手, 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没事, 我们辛苦那么久不会太差，别担心。”
话音刚落, 教室里有同学大喊了句：“可以了！显示成绩了！”
那同学一说完, 四下响起紧张的交谈声，
孟语枝身体紧绷往她身边靠近了些，利落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 瓮声瓮气道：“我不敢看。”
赵云锦扫了眼四周的同学，大家都勾着脑袋滑着手机，她吐了口气, 轻轻拍了拍孟语枝绞紧的手，心里忐忑不安, 却又故作镇定地重新摁亮屏幕。
心跳不断攀升, 气血渐渐上涌, 大脑不自觉兴奋, 她别无选择地按下了“查询”。
空白处冒出一个圆圈，圆圈缓慢地转动了几秒，随后页面顶部跳出几个大字，接着出现了表格，赵云锦紧张到屏住了呼吸，就连周围空气都开始凝固的时候，一行行的黑体字跳跃出来。
一个接一个数字往外蹦，她吓得抿住了唇，额头竟渗出薄薄一层的汗。
她伸出发抖的食指，按住屏幕，轻轻往下一划拉，看见了“省排名次”几个字。
那几个字的旁边，便是她此次的艺考排名。
赵云锦集中精神，盯着屏幕，排名表那一栏上赫然显示着数字“10”。
她有些不可置信，眨眨眼睛又看了一遍，数字“10 ”安然的躺在排名栏上。赵云锦大脑开始“嗡嗡”作响，兴奋让她肾上腺素飙升，就连耳尖都涨红。
还没来得及分享这个喜讯，周围已经响起了其他同学的尖叫与惊呼，兴奋的，哽咽的，酸楚的，激动的。
旁边孟语枝也已一鼓作气点击了查看，赵云锦刚要开口询问，女孩已经激动地抱住了她，声线都在颤抖：“云锦，我是二十六名，二十六名。”
周遭的一切都陷入沉寂，赵云锦已经听不清大家的呐喊和尖叫，她双手紧紧拥住了孟语枝单薄的肩背，只剩眼睛环视教室内大家手舞足蹈，掩面痛哭。
好似一切都得到了证明，她们为此吃过的苦，挨过的痛，在一刻或许能够了无遗憾地烟消云散。现在，只管迈开腿，在荆棘遍地，阳光刺眼的道路上，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赵云锦一瞬间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她曾信誓旦旦地告诉孟语枝自己要成为最强的那匹黑马，她要自己学有所成地回家，她要凭一己之力打破实中低迷许久的成绩。
所幸，她做到了。
做得漂亮又完美。
——
艺考成绩公布后，一众舞蹈生登上了学校的荣誉榜，而赵云锦成为单独挂在榜首的艺考之星，张贴在教学楼下最显眼的地方，路过就能看见，经常有人驻足观望。
许多人想要好好庆祝一番，只可惜成绩出来后紧接着就是期末，大家一心无法二用，只能先全心备战期末，等待春节假期的某一天尽情潇洒。
于是，实中高三的全体学生在春节前一天，迎来了短短五天的春节假。五天后，他们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准备最后一个学期的高考冲刺。
放假那天气温很低，地面结了层骇人的薄冰，各种车辆缓慢穿行而过，学生们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地行走。
赵云锦背着沉重的书包，亦步亦趋地踩着许白焰留下的脚印过马路。校门对面的公交站挤满了学生，天气恶劣，大家都放弃了骑行工具，在站台等待公交。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赵云锦几乎是被身后的同学挤上车的，所幸她书包又大又重，很方便就挤到了栏杆边，顺带拽了一下站在车门口挪不开脚的许白焰，两人肩撞着肩站在一起，虽然难受，但至少有个歇脚的地方。
车子摇摇晃晃开了出去，赵云锦紧紧抓着栏杆才堪堪站稳身子，待车开稳后她才小声嘟囔：“今天人太多了吧，书包都挤变形了。”
说完，她心疼地扭过头看了眼自己新买的书包，许白焰一只手已经探了过去，五指弯曲提溜一下，将赵云锦肩上的新书包提了起来，悬空于双肩上。
嘴里还安慰着她：“没有变形。”
赵云锦惊讶地看了两秒，然后不断推拖：“不用提着，不用提，我就是随口一说，变形也没事的。”
许白焰力气大到恐怖，单手提着沉重的书包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话，气都不带喘的，他睨了眼赵云锦，说：“那我放了？”
赵云锦眨了眨眼，然后又点点头。
许白焰照做，手指松开书包挂带，整个书包的重量重新回到了赵云锦肩上。
肩上乍然多了份压力让赵云锦打了个踉跄，好在许白焰眼睛就没离她身上，眼疾手快扣住了她不足一握的胳膊往回一拽，让她上半身回归原位。
“小心。”他语调平常地说道。
赵云锦这会儿牢牢抓住了栏杆，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佯装没事。
公交行驶得慢，她没得消遣，只好扭过头找许白焰聊天：“你五天假期怎么安排啊？”
许白焰瞥了她一眼，说：“在家看书吧。”
赵云锦“啊”了一声，讶异：“五天都宅家吗？那岂不是很无聊！”
许白焰本就没什么消遣活动，只觉平常：“快高考了，在家复习。”
两人聊得好好的，谁知公交车猛地一刹车，赵云锦整个人失重往前扑，惊呼声还关在嗓子眼，人已经扎实地扑进了许白焰怀里。
忽然，温热柔软的皮肤擦过她的耳垂，触感微妙。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许白焰的双手已经搭上了她的圆肩，那双大手稍稍用力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这会儿车已经停稳。
两人距离过于亲密，许白焰身上充盈的甜橙味扰乱少女的心智，赵云锦定住心神，好不容易察觉到公交已经停下，却发觉许白焰并没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