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春与鸢
时间:2022-09-07 07:36:37

  梁风后背被用力抵在了镜子上,身子因为疼痛而瞬间蜷缩在一起。
  “放开我!”梁风声音破碎。
  严琛却越卡越紧,梁风不得不立马紧紧地扼住他的手腕,正要开口问他是不是疯了——
  忽然,试衣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梁风目光骤然望过去,身子因为过度震惊而忘记了挣扎,任由严琛死死地卡在镜子前。
  ——看见沈颐洲大步走近。
  毫无怜悯的力度,他抬手将严琛狠狠地扇倒在地。
  因背对着大门的缘故,严琛毫无防备,直接被扇到了一米之外的地上。
  他眼前瞬间发黑,几秒过后,挣扎着抬起头。竟看见是沈颐洲。
  严琛嘴脚流出鲜血,狰狞地笑着就要爬起来。
  沈颐洲却没给他任何机会,他伸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将严琛重新打回到地上。
  他试图站起来一次,沈颐洲就给他一巴掌叫他趴下。
  淋漓的鲜血流在光洁的地板上,被严琛的手掌擦出骇人的痕迹。
  最后,他头脑几乎摇摇晃晃不再清醒,却还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梁风,一次一次地用手无力地撑地,试图站起来。
  ——直到他的手指被沈颐洲黑色的皮鞋一个一个地踩住。
  沈颐洲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严琛。
  似真的不理解,淡声问他:“你没听到我妻子刚刚说:‘放开’吗?”
  “嗯?”
  他一直看着严琛,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才施施然地重新站起了身子。
  目光转向梁风,看见她跌坐在镜子前,满脸苍白。
  像被他吓到。
  像被她吓坏。
  她声音破碎到几乎连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眼眶殷红:“……你…都听到了?”
  沈颐洲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蹲下,垂眸用手帕将手上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笑了笑:“听到了。”
  梁风心如死灰,看着不远处地板上的严琛,和他此刻轻描淡写的表情。
  那一个又一个的巴掌,好像也是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结局会好过严琛吗?
  不会的。
  她只配死得更惨。
  那颗炸/弹在此刻爆炸了。
  凌厉的碎片在一瞬间插/入她的每一寸皮肤,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的,她以为她不会再怕的。
  可这一刻,心痛和恐惧还是叫她剧烈地蜷缩在了一起。
  他都听到了,包括那些严琛的谎言。
  每一块骨头都被敲碎,每一寸血肉都被刀剜。
  她穿着圣洁婚纱的这一天,变成了地狱里最最丑陋的恶鬼。
  身体痛得她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眼泪淙淙地从麻木的眼眶里流下。
  是她罪有应得。
  是她罪有应得。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如今根根都插在她的心上。
  她看见沈颐洲将带血的手帕放去了一侧的地上。
  而后,朝她缓缓地抬起了手。
  心脏开始汩汩流出冰冷的血,呼吸变得凌乱而急促。
  梁风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她接受一切惩罚。
  不会反抗。
  可她咬牙等了片刻,却没感受到任何的痛
  因那只抬起的手,只是将她轻轻地揽进了怀里。
  温热的手掌、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将她紧紧地揽进了他的怀里。
  梁风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被他的胸膛熨帖。
  睁眼去看他,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
  不知到底是害怕、惊恐、困惑还是不舍。
  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脸已经看不清。可是他那样温柔的指腹缓慢地擦尽她脸上的泪水。
  而后,手指将她的碎发捋至耳后,淡声问道:
  “以前在乡下吃了很多苦吗?”
  梁风泪如泉涌,不知如何作答。
  他又问:“你继父不给你吃饭?”
  “……沈颐……别再……”她声音彻底地破碎,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想求他不要再问了。
  可沈颐洲直接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以后变成沈太太,不再叫你吃苦了。”
  -
  沙发上,沈颐洲在检查梁风的身体。
  严琛被司机拖了出去,地板上清理得干干净净,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婚纱被沈颐洲脱了下来,她几乎赤//裸。
  沈颐洲仔细地查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的皮肤,像是查看一件仅属于他的私人物品。
  小腿上有不知道磕在哪里来的淤青,两条手臂上大面积的青紫。
  脖颈和下颌处,他手指轻轻略过,梁风就痛得皱起了眉头。
  但是好在,没有伤口、没有流血。
  沈颐洲要帮她把婚纱重新穿起来,梁风却僵硬地定在原地,一动不肯动。
  从刚刚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再问,什么都没再说。
  他明明听到了严琛和她的对话,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说。
  还要帮她把婚纱重新穿上。
  明晃晃的镜子里,梁风看见自己几乎赤//裸。也像是现在,她从内到外,如何不是赤//裸?
  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摇摇晃晃,梁风推开沈颐洲要帮她重新穿上婚纱的手,站了起来。
  明亮的顶灯在这一瞬间变得刺眼,她微微闭上双眼。
  而后,睁开。
  无声地看向了他。
  向神父忏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自欺欺人,企图一辈子做个胆小鬼。
  现在呢,看看她的下场。
  沈太太?
  她心里笑得想哭。
  结婚证是假的,婚纱照不会再有了。
  怎么还会是沈太太?
  梁风觉得太累太累了。
  就到这里吧,她不想再错下去了。
  “沈颐洲,”安静的灯光下,她像是一张白皙的、干净的
  却千疮百孔的纸片。声音轻而漂浮,“我那时接近你,就是为了迅速地拿到一大笔块钱。我妈妈身体不好,我继父欠了大笔账还不完。我妈妈那时每天为了帮着还账身体越忙越差。”
  “严琛看出我那时走投无路,提出让我去接近你的想法。我自己接受了这个办法,并且承诺帮他一次作为回报。我故意勾引戴明善,制造出他想揩我油的假象,然后叫你发现,弄砸了戴明善的生意。严琛在这次招标里拿到了一大笔钱。”
  “而后,我原本应该不再欠严琛任何东西,但是他威胁我如果不继续帮他,他就会揭穿我的真面目。我不敢再请你帮忙,害怕被你发现。所以拜托贺忱帮我引荐一个人。贺忱拒绝了我。”
  “后来,我决定离开。因为我那时不知道轻禾是你的妹妹,你又不再回家。露水情缘,断了也就断了。而我是个胆小鬼,不敢向你坦白,只一走了之。”
  她这样平静、缓声地将所有的故事和盘托出。原来他们之间的故事,这样的短,这样的苍白,这样的充满算计。
  可心里轻得像是一缕尘埃,终于缓缓地落了地。
  梁风不再去看沈颐洲,她走到自己来时换下的衣服旁,已准备要离开。
  却听见身后,沈颐洲很轻地笑了笑。
  她转头无声看过去。
  灰色的沙发上,沈颐洲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支烟,抬眼,看着她: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梁风站定在原地。
  他似是一点都不惊讶,眼眸里有几分冷意,却仍是拂着笑的。
  又说道:“从你那天问过贺忱之后不久,我就知道了。”
  以为自己早已坠落到了谷底,却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听见胸膛里呼啸而过的冷风。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
  原来,她早就是赤//裸了啊。
  梁风心里想笑。
  又这一切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已经尘埃落定。
  梁风声音干而涩,回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而后,又垂手要去拿自己的衣服。
  “梁风。”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梁风停住动作,她眼眶里不自觉湿润,不明白他为何一次又一次喊住她,像是不想叫她离开。
  这想法叫她不争气地想要落泪,可又清楚地知道这只会是自取其辱。
  她想走,不想再留在这里。
  却听见沈颐洲轻声说道:“我父亲死了。”
  梁风在下一秒惊愕地看过去:“……什么时候?”
  沈颐洲平静地看着她:“十月二十一日,凌晨三点四十。”
  梁风似是被雷劈中,双唇张开,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你说……是十月二十一日吗?”她艰难发出声音。
  沈颐洲点了点头:“我骗了你。”
  他站起身子,走到了梁风的身边。
  外套脱下,将她完全地罩起。
  “就像你骗了我。”
  太多太多的事情在这一瞬间涌上梁风的大脑,她试图去理出一个合理的逻辑,试图去找寻一个沈颐洲欺骗她的理由。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骗她回来?
  手臂无力地撑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梁风抬起头去看沈颐洲。
  他伸手,从后抱住她的身子,叫她不至于跌坐下去。
  那双她曾经痴迷的眼睛,那张她曾经沉沦过的唇。
  如今近在咫尺。
  像是他们最好的时候,她睁眼就能亲吻得到他。
  此刻他望着她,眼眸里那轻浮的、漫不经心的笑意不复存在,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燃起的火星,烫落在她的心里。
  “既然你已经向我坦白,那么我也向你坦白。”
  沈颐洲看着梁风:“我父亲早就死了,这是我骗你的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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