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无动于衷,只是紧紧将周念按在怀中。
“不要怕……不要怕,念念,我在。”
眼看对方的棒球棍朝唐逸舟的后脑勺砸了下来,周念奋力抽出双臂环住他的头颅,双眼下意识紧闭,心脏在瞬间几乎停滞下来。
但那棍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间隔半秒,耳畔一阵拳风,几声闷哼,随机传来棍子落地的清脆响声。
“我操,你他妈谁啊?!少多管——”
话没说完,又是一记狠厉的拳头砸了上去,强行中断了那人咒骂。姜陆潮面无表情地将黄毛头发一把抓起,没有丝毫停顿,再次狠狠摔在了墙上。
他的手法狠厉,和普通人的打架全然不同。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将人往死里打的残暴。
“刚刚,你打的?”
冰冷无情的质问声——其实也不算质问,因为没等对方吭声,男人的脚已经踹了上去。
听到姜陆潮的声音,周念心口紧绷的那根弦才似乎落地,唐逸舟仍然趴在她身上,只是看起来有点神志不清,周念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唐逸舟、唐逸舟……”
“念念……”唐逸舟吃力地掀起眼皮,牙龈里渗着血水,冲她笑了下,“我没死……就是,胳膊有点痛……”
不知道唐逸舟伤到了哪里,周念也不敢冒然将他推开。
解决完几个混混,姜陆潮向他们走来,脸色很差,眉头拧紧,“没事吧?”
就要朝周念伸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不许动!”
很快,巷外传来警车鸣笛声,一大批蓝色警服冲了进来。
周念长舒了一口气,赶忙撑着唐逸舟的肩膀喊,“警察叔叔,他——”
几人快步奔了过来,然后“咔嚓”一声,三人都愣住了。
“看什么看,靠墙蹲下,快!”
周念目瞪口呆地看着拷在姜陆潮手腕上的银手铐。
“呃,那个,他不是……”
那位拷着姜陆潮的警察转过头,脸上狠色一收,冲周念笑得慈祥,“别怕,小姑娘,我们来了,坏人跑不了。”
“……”
“不是,呃。”
作者有话说:
姜:我的母语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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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王八
台风“太莲”在兆海待了两天左右, 到这日下午时,风已经小了许多。
最后一节自习课,周念向老师请了假提前离校。
回到座位收拾东西, 陈思瑶凑了上来问,“念念,我也想提前溜, 能不能借你的假条一块出去呀?”
周念有点意外,“今天是周二,记者部不是要开周会吗?”
“那个……这周部长有事, 周会取消啦。”
两人一块出了校门。
陈思瑶回家的公交车站和周念其实不是一个方向,但说太早回去会被她爷爷怀疑逃课, 于是就跟着周念一块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
车上只剩一个座位,考虑到周念膝盖小腿上都有伤,陈思瑶便要她坐, 周念确实膝盖疼站不住脚, 便没有推脱。在座位上坐下, 顺便帮陈思瑶拿书包。
陈思瑶站在座位旁边,扫过她的膝盖, 再次感叹,“还好还好, 没伤到脸,你这么完美一张脸要是受伤了, 我非得把那几个龟孙子剁了!”
周念宽慰地摸摸她的手背,倏然想起一个问题,“说起来, 你那天是怎么知道唐逸舟在网吧打工的?”
没有等到回答, 周念抬起头看她, 公交车恰好在这时刹车了下,陈思瑶往前踉跄两步,周念赶忙拉住她的胳膊。
陈思瑶笑了起来,“没什么啦,就是那天路过网吧,看到里面一个服务生看起来有点像他啦。”
周念没有怀疑。
陈思瑶:“不过没想到,那家网吧居然还窝藏逃犯!那天真是太危险了,还好最后几个人都落网了,也把网吧查封了。”
“是啊。”
回忆起来,出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姜陆潮被拷上手铐的样子,周念忍俊不禁翘了下唇角。
是说姜陆潮长得不像个好人,就连警察来了也第一反应把他拷起来。
周念:不是,这个是我哥,不是坏人。
警察:小姑娘你不用怕他威胁,叔叔们会保护你的。
周念:……
后来还是到警察局出示了身份证加上监控还原,警方才解了姜陆潮的手铐,不住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误会了误会了,我们不该以貌取人的。
“………”
解释不如不解释。
姜陆潮的脸色更难看了。
后来他们还是一起去的医院包扎的。
周念腿上的擦伤是逃跑时摔倒留下的,姜陆潮则是胳膊上被其中一人的小刀划了一道,两人伤口都不深,简单观察了下便坐周冠飞的车回家了。
就是唐逸舟的伤比较重,右手和小腿骨折,加上身上大大小小擦伤的淤青,现在正在医院住院着,这两天是由周冠飞和唐逸舟爸爸那边的亲戚轮番照顾的。
唐逸舟父母本来在外地出差,是听说了这事今早才赶回来的。
……
台风从兆海撤离,下午天气放了晴。
她们到医院时,天色还很亮。陈思瑶觉得来探病不拿点水果什么的怪不好意思,于是就让周念先进去,自己去医院门口的水果店挑点水果。
住院部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咳嗽和病房里仪器的声音。
唐逸舟的病房在二楼走廊尽头,周念前天来过。
走近病房时,里头恰好几位医生在给隔壁病床的病人检查身体。见里头人多,周念就在门外等了一会没进去,旁边长廊阳台上有对话声传来,是周冠飞和姑父唐远在说话。
两人声调都很轻,但在蝉鸣微弱的一侧格外清晰。
周冠飞的声音十分自责:“哎,我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是我没照顾好阿舟,才让他受这么重的伤……我对不起你和周梅……”
“没有的事,没有,这事儿不怪你,是阿舟他自己惹出来的。哎,也算他倒霉吧,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被人家盯上了,还好,也不算很严重。”
唐远叹了口气,安慰的语气,“而且,男孩子嘛,身上有点伤也没事,男子气概嘛。主要是念念没受伤就好。”
听到自己的名字,周念略往走廊挪了一脚。
“要不是那天阿舟保护着啊,那帮杂粹不知道要干什么……”周冠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尾音带了些颤意,“我这两天不敢想,要是她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哎没事了没事了。”唐远宽慰道。
“说起来,我和阿梅啊,早上去了派出所看了那天网吧监控……那天念念本来是不在的,她是为了找唐逸舟才去的网吧,也是为了他才拿砖头砸那帮混蛋的……”
唐远的声音在这里停顿。
走廊外安静了许久。
唐远又道:
“唐逸舟、我、还有他妈妈,我们家,本来就欠念念一条命……这些年我和他妈妈一直让他赎罪,我们也不求念念能原谅他,只是希望念念能好受一点……我本来以为,他们姐弟俩这辈子怕是都回不到以前了,倒是没想到,念念会为了唐逸舟那么勇敢……”
周念想起。
那天是李一清遇难头七,山上飘了雨,细细丝雨。
祠堂里落满枯枝败叶,那是周念第一次看到李元书一夜白头的样子。
唐逸舟才从医院出来,就被押着,在祠堂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少年的白色短袖被雨水打湿,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上。
三天除了水什么也没碰,他的嘴唇毫无血色,看到周念,那双木然黯淡的眸终于偏动,用近乎乞求的声音叫了她一声。
“念念。”
“对不起……”
12岁的周念和唐逸舟都还没开始发育,两个人都是干巴巴的两个瘦身板。两人一起长大,关系甚至好于至亲姐弟。
但那一次的万劫不复,终究是毁了十二年的情谊。
再往后,便是唐逸舟父母有意识地押着唐逸舟给周念“赔罪”。
有什么吃的用的,一定要先给周念,周念不要了才给唐逸舟。
唐逸舟似乎也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接受。每次下课总要跑来嘘寒问暖,周念朝什么多看了一眼,他便要巴巴儿地将东西送过来。
好像一夜之间没有了任何自我和脾气,他的生命里,周念就是全部道理。
但或许是他这种行为在不断强化着伤害的记忆。
他愈发讨好,周念就愈发讨厌他。
但当那天几个混混打过来,周念被唐逸舟护在身下时,记忆却好像在一瞬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瘦巴巴的男孩也曾在周念被狗群围攻时,这样害怕却坚定地护在她身前。
……
短暂回忆出神,走廊外的两人已经聊过了这个话题。
唐远:“话说回来,那个姜家的小子有点东西啊,一打五,看视频里,身高应该超过一米九了吧?”
周冠飞:“是啊……那小子很厉害的,也挺稀罕,十年没见了,念念居然和他还挺合拍的。”
“那是,我记得小时候他们俩就玩得好,我记着之前不是还说……”
说到这时,值班的医生护士从病房里出来了。
唐逸舟的病床在里侧靠窗的位置,周念进去时他半躺在床上,僵硬地歪着脑袋用左手食指戳手机,模样有点像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面的歪脖子傻大儿。
一见周念过来,马上冲她咧开嘴,“念念,你来啦。”
“躺床上了还不忘看手机,你倒是勤奋。”
“嘿嘿,看个球赛。我爸刚削的苹果,你拿去吃。”
床头柜的玻璃碗里放着切好的苹果,周念插着苹果块举起,却没有落进自己口中。
——唐逸舟估计八百辈子想不到,在没有枪指着的情况下,周念手里的苹果居然会喂到他嘴边,愣了好一会没有反应。
周念面无表情:“三、二……”
唐逸舟“嗷”的一口,将苹果叼走。
眼睛弯成一条缝。
“好甜!”
病房里其他陪护病人的阿姨婆婆瞧过来,小声称赞这床姐弟关系好,周念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陈思瑶拎着果篮进来,她是比较开朗的性格,不知什么时候关注了些球星,刚好和唐逸舟聊得挺合拍的。看着唐逸舟话那么多的样子,应该是不严重,周念便没有问什么。
走前,从书包里掏出了几本练习册,“这是你们班主任拿的,这两天写完,我后天来拿。”
唐逸舟脸色一苦,“来就来,还带什么作业啊……而且,我右手骨折了诶……”
“你左手也骨折了?”
“……没。”
周念面无表情看着他,“那还有什么问题?”
唐逸舟马上咧嘴:“没有啦。”
-
傍晚,周冠飞从外面提了几斤荔枝回来,说是要拿去跟姜陆潮好好道谢一下。
周念自告奋勇,理由是:我刚好有几道题不会,想去请教一下他。
走到姜陆潮家门口时,院子里亮着灯,隔着半掩的矮门,姜陆潮像是在打电话,伴随着悉悉索索的气息声。
“嗯,兆海厝村。”
……
“还五星级酒店,老子能给你开门就不错了,知足吧,你他妈……”
周念想等他打完电话再进去,但手里荔枝太重,忍不住换了个姿势,塑料袋一动发出声响,门里声音马上停顿了下。
“先不说了,外头有只小花猫在偷听。”
半掩木门赫然拉开,姜陆潮欠着腰从门后探出身来。
六点半的晴天,霞光绚丽。
男人一手抓着门框,高大的身子俯了下来。灰墨色宽T恤,短寸耳钉,浓眉低压,依旧凶神恶煞。
一瞬好像回到半个月前的下午,姜陆潮也是这样佝在门前,懒怠地掀掀眼眸,张扬又痞欲地挑挑眉,语气戏谑地嗤了句。
“哟,这不是我们小花猫吗?怎么,不在家好好练歌,有空来找哥?”
……
在他的数次调侃之下,周念已经可以从容面对“小花猫”这个称谓。
她没什么反应,直接把荔枝塞了过去,跳过其他寒暄,摊开手心示意他。
“荔枝好重,我提了一路。”
“所以?”
“所以,哥哥应该请我进去休息一下的。”
姜陆潮倏然被她逗笑。
面对周念时,他的笑总是懒散又无可奈何的。被矮门限制着,他的后背不得不弓起,笑时头颅仰起,下颚线、喉结、锁骨便连接成一道骨感冷硬的线条。
“是忘了。我们周念15岁,15岁确实是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给周念让出了一条道。
周念踏进门。
还没应声,姜陆潮又问:“问题呢?不是说要来请教问题,怎么连课本都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