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夏日返场——既既
时间:2022-09-07 08:13:02

  姜陆潮瞥了他一眼,没什么神情,依旧闲散地抄着口袋,咬着烟往外吐雾。
  直到手指被不知何时燃到头的香烟灼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将烟头丢进垃圾桶,朝广场边缘的两道人影走去。
  散场的人流车流都多,周念和贝贝结伴往马路边缘走,一边在手机上联络蒙西。
  “我把位置发给他,让他开过来。”贝贝说。
  “要回去了?”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是姜陆潮,咬多了烟,嗓音有些低哑。他停在一步之外,目光落在周念身上。
  贝贝没有应声,默默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看向周念。
  “嗯。”周念点了点头,出于客气,也回了一句,“你也要回去了?”
  姜陆潮颔首,眉梢挑了下,平淡吐出两个字,“一起?”
  周念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刻意地拉近两人距离,毕竟从她的立场想,并不觉得姜陆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她没有应声,姜陆潮就静静看着她,眸光显得无比冷静,可抿直的唇角却似藏了细微难察的紧张。
  许久,姜陆潮喉结微滚,又补一句,“挺顺路的,你——”
  话没说完,一声鸣笛。
  车窗降下,蒙西从驾驶座探出头,“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好。”
  钻进车门前,周念迟疑了一下,对姜陆潮礼貌招了招手,“路上小心。”
  “啪”一声,车门关上,汽车消失在马路尽头。
  姜陆潮压着眉心摸了摸口袋,突然一阵烦躁。
  -
  回去路上,贝贝八卦了一路,四轮车厢里净是他一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怎么感觉你们俩之间怪怪的呢?”
  “上回吃饭就是,这回更是。”
  “也不像兄妹,也不像朋友。”
  “不太简单的样子呢。”
  ……
  周念戴了一路耳机,直到下车,才听到贝贝问的问题。
  “所以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啊?”
  她和姜陆潮现在算什么关系。
  周念躺上床时还在想这个问题。
  兄妹?旧友?
  周念不知道怎么给自己重新面对姜陆潮时的心情下定义。
  最终只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事实作定语。
  姜陆潮是一个,曾经被她叫做“哥哥”的、拒绝过她的表白的,男的。
  -
  月底,台风超云登录兆海,风力急剧增大带来强降雨,巡演被迫推迟。
  726是周念的21岁生日。
  红姐为她开了个卡座——当然,为了支持合作方的生意,选在了姜陆潮入股的酒吧,名字叫waver。
  本来白天酒吧人就不多,台风天就更冷清了。
  周念本来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的,直到前年遇见贝贝,无意被他看到了身份证号,之后便不声不响地拉着蒙西和自己的朋友,给她策划了一个超级大惊喜。
  纵是不喜热闹,但当那样一群真心的朋友包围着送上祝福时,心情也是明朗的。
  那之后,周念就加入了过生日的队伍中。
  她的交际圈小,请来的朋友也不多,除了队友之外,也就红姐以及录音老师这些老熟人,也不是多么爱玩的性格,一行人简简单单地聊会天、谈谈未来的美好愿景,再切个蛋糕许个愿,这20岁便算过了。
  临近结束,趁红姐去卫生间的功夫,周念拿着手机去吧台买单。
  吧台后坐着个困倦的男人,扎着小辫趴在凳子上打盹。迷蒙睁开眼,听她说要买单,晃悠着走到电脑后操作。
  周念甚至能听到他的嘀咕声。
  “……几个小子都死哪儿去了,还要客人亲自来买单……”
  用手机刷完款,正要走,男人叫住她,从柜台后递过来两张小票。
  “收好,慢走。”
  周念:“谢谢。”
  男人多看了她一眼。
  等人走远,揉了揉眼,从凌乱抽屉里翻出手机,找到姜陆潮微信,勾着唇角发过去一条语音。
  “喂,来waver,看你妹。”
  ……
  酒吧封闭性较好,一行人没有察觉到门外雨势增大,直到谈笑着走到门口,才惊觉外面狂风大作。
  沿海的台风天,天上冷不防便要砸下个花盆树枝,即使开车也不安全。
  柜台后刚才那男人也走了上来。
  “这鬼扯天气……走街上爆率太高了,不值当。”
  懒懒散散勾着拖鞋,招呼他们往回走,抽空看了眼手机,“哟呵”一声。把手机往口袋一揣,一手按着柜台翻了进去,困倦的仰着头朝红姐他们挑挑眉。
  “喝点什么啊帅哥美女们,随便点,反正有人给你们买单了。”
  “有人买单?谁啊?”
  红姐第一个看向周念:“你不会还偷偷买了什么吧?”
  周念摇了摇头,同样面露惑色。
  再追问,柜台后男人却笑得讳莫如深,拿了两份菜单往外推,“点就对了,有便宜不挣王八蛋,反正他一会就过来了。”
  几人又回了卡座,周念回头看了眼,刚好对上男人深深望来目光,带着几分探究意味,转瞬又消失,笑得和善。
  他说的那个人……是姜陆潮?
  这个念头在心底闪过。
  还没来得及细想,贝贝已经在卡座上喊她了。
  红姐本来是要去公司对接乐队下个月的行程安排的。刚好周念的笔记本电脑就装在蒙西包里,她便借了电脑,用手机开了热点和同事线上交接。
  剩余几人点了度数低的果酒和零食小盘,坐在沙发上唠嗑起来。
  正说到生日呢。
  录音老师阿达感慨了一句,“哎,今年九月一过我就奔四了,到了我这个年纪可真不想过生日了。”
  助理高元跟他碰了一杯,“差了一辈,敬您。过完年我也要奔三了,嗬,小时候生日许愿就盼着快点长大,谁知道长大了还要加班,真是……”
  贝贝跟谁都能聊得来,端着杯酒便插了进去,“从小到大许了那么多愿望,也就一个‘快点长大’实现了吧,我小时候还许愿希望M78星云的家人快来接我回去当奥特曼呢。”
  高元拍着大腿,“巧了么这是!我小时候也许过这愿望,成天盼望着天上掉下个变身器呢!”
  ……
  贝贝他们在卡座那头大谈起小时候的愿望。
  周念坐在沙发另一头出神,肩头给人轻拍了下,蒙西递来一边耳机,“前天刚录的一段,听听看,有没感觉?”
  耳机里传来一段崭新的旋律,有钢琴和贝斯,还有……海浪的声音?
  “上次听你说起初恋,挺有感觉的,就去海边录了一段。”蒙西解释。
  “这样……”
  蒙西算是他们三人里面资历最高的成员,高一时就和同学组了支摇滚乐团,后来因为高考解散,大一时遇到懵懂的贝贝和周念,教了他们许多。
  粗剪的一段音乐,却将不同乐器混合得很融洽。
  平和的钢琴降下,远处海浪奔涌而来,撞击在坚硬的礁石上,燥热的夏好像在瞬间被拖到耳畔。
  然后被贝贝一嗓子拖回现实。
  “周念!你们在干嘛,在酒吧里搞工作?!我真服了,没见过比你们更下头的朋友了!”
  周念也不想当个工作狂,摘下耳机还给蒙西,笑着往前倾了倾身子,扫过桌上酒杯,“不好意思啊,让你下头了……你们在聊什么?”
  那老板倒是慷慨,一连上了好多饮料,许多花花绿绿没见过的酒杯,她挑了那杯插了块西柚片的果酒,轻轻抿一口,前调酸涩,后调回甘。
  然后听贝贝说,“我们刚刚在说,15岁的生日愿望实现了没有。”
  周念眼睫颤了下,棕褐色瞳孔看向贝贝。远去的海浪好像又出现在耳畔。
  15岁的生日。
  海浪拍打着礁石,远方归航的轮渡发出沉闷汽笛声,隔着仙女棒的闪烁光晕,男人瞳孔倒映着她的模样。
  她许的愿望,遥不可及。
  回忆戛然而止,周念笑着摇了摇头。
  也没实现。
  还没说出口,大门那头“叮铃”一声,视线随意扫去,骤然停滞。
  玻璃大门外是哗然大雨,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动作利索地脱下外套往柜台一搁,越过电脑抓了包抽纸擦拭脸颊脖颈上的雨水。
  低声咒骂。
  “雨真他妈大……”
  柜台后男人笑着和他说了两句,目光注意到周念,眼底藏着几分坏意,朝姜陆潮挑了挑眉,向卡座位置示意来。
  隔着七八米距离,姜陆潮的眉眼挂着雨水朝她望来。
  片刻四目相对。
  周念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那头先朝她勾了勾手掌,示意她过去。
  ……
  有什么好说话的。
  刚好贝贝在旁边喊人玩游戏,周念便无视了姜陆潮,转身参与进了游戏。
  摇骰子,一人一轮,输了喝酒。
  “就是我上回在你家教过你的那个,摇大小那个,你试试……”
  “牛啊周念,手气不赖嘛。”
  “雨怎么还这么大啊……不管了,继续……”
  ……
  周念的手气时好时坏,几轮下来也喝了几杯酒。
  她坐卡座最外沿,隔着冷色调的栏杆和桌椅,轻易就能看到几米之外的姜陆潮。
  她没过去,姜陆潮也没过来。
  擦拭了身上湿水,在吧台前高脚凳坐下,一米九的身形倚在凳子上,腿都放不下,曲起搁在另一把凳子踩脚上。
  外面下着大雨,酒吧里还坐着几桌客人。
  有个女孩端着一杯酒朝吧台走去,慵懒地站在他身旁聊了几句。太远的距离,周念听不清那头的对话,只闻一阵轻快笑声。
  余光中,女孩在笑,吧他后的调酒师也在笑,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姜陆潮是不是在笑。女孩很快离开。
  叶什给他推了杯饮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姜陆潮的声线低沉,时而摇着杯子,没什么正形地笑起来。笑时,下意识望向卡座那抹纤瘦的身影。
  高一阶的楼梯,她总是那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或在和同伴说话,或一个人静静看着手机。
  清冷独立,让人猜不透心思。
  这点倒是和15岁一样。
  “诶,跟我说真的,没情况?”
  叶什碰了碰姜陆潮的胳膊,难得那张困倦得要死的脸露出点活人的揶揄来,“说说看嘛,好歹是一个连出来的,这点秘密不用藏着吧?要真喜欢的话,兄弟帮你牵牵线呗?”
  姜陆潮一饮而尽手中饮料。
  “有你爹。”
  -
  周念去了趟洗手间。
  走廊尽头是一扇关上的玻璃门,门外是后巷和一小个庭院。
  兆海的民居风格很像,巷子、石板都是一个色调,兆海四中外那个广场也是这个色调,暴雨冲刷在蓝灰大理石上,落叶稀碎,像翻腾的海。
  尽头玻璃门缝隙间夹了根树枝,敞开缝隙,窗外瓢泼雨点打进走廊,一脸泥泞。
  周念走前一步,把树枝推了出去,“嘎吱”一声,磁吸感应的玻璃门瞬间合拢夹住手指。
  低呼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查看,侧门外一道高大人影踏了进来。
  男人T恤上还挂着雾蒙蒙小水珠,身上带着挺重的烟味,扫视一圈,抓起她的手查看,沉声说,“破皮了。”
  手指相贴,滚烫的触感比被门夹还惊心。
  “没事……不算很疼。”
  周念下意识抽回手想要逃离,但姜陆潮的手劲却很大,攥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进了屋子里。
  “要消毒。”
  姜陆潮将她按在沙发上,从侧间翻出了一盒小医药箱。
  玻璃门边角不算锐利,只是擦破了两根手指关节很浅一层皮肤。
  姜陆潮半蹲在沙发前,大拇指抵着她的手心,四指托着手背将她左手举起,用棉签蘸了碘伏涂上去消毒。
  就像15岁的傍晚,霞光漫布,夹杂着淡淡烟草味。
  也是这样高低落差的视角,他拧着眉心蹲在周念面前替她的膝盖消毒,深邃眼窝落进一片阴翳,给人一种无限深情的错觉,仿佛在凝望情人。
  药水擦过伤口,周念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姜陆潮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轻点。”
  握着她左手的那只手放轻了些,抵着手心翻了个面,用掌心托着她的手,让她的四指自然下垂。
  掌心触感短暂相交,像两端磁极,说不上是互相抗拒还是吸引,可以肯定的是,在相擦的转瞬,两只手都有瞬间的僵硬,很快移开。
  酒吧玫红光灯束应景晃过,伴随着浪漫布鲁斯,给角落里手指相交的两人添上一丝暧昧气氛。
  周念呼吸有点乱,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生硬地说。
  “不疼的,有点凉而已。”
  姜陆潮配合着笑了声,声音拖长,“嗯,我们周念最勇敢了。”
  他的语气再自然不过,好像这句话早就说过几百遍
  ——多年前,他也确实习惯用这种无可奈何的语气哄15岁的周念。
  可当面前人不再是15岁的幼稚女孩。这话说出来,听着便好像变了味。
  像是……掺杂了暧昧的男女情愫。
  话音落下,两人显然都愣住了。
  滚烫的温度在指尖交汇,分不清哪边温度更高。
  片刻,周念抽走了自己的手,眼睫颤动,“可、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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