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里像裹着热浪,温哲尔的脸腾的一下通红,她急着抽回脚,红肿的脚踝蹭过手掌,疼得她没忍住哀叫一声。
邵也瞧着她龇牙的表情,心里也没个道歉的意思,笑得肩膀微颤。
结果温哲尔的脚踝似乎越来越疼,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小脸白得跟纸一样。
邵也这才意识到温哲尔的伤有些严重,他低声骂了句“操”。
光看着温哲尔痛苦的表情都觉得心脏一紧,没多问些没用的问题,直接抱着她去校医务室。
一路上,温哲尔脚腕疼得厉害,把头死死地埋进邵也的胸膛,脸颊紧贴领口柔软的布料。
被疼痛霸占位置的脑海里,仍然留存着一丝理智。
邵也是不能光明正大谈恋爱的,他比她更清楚这点,怎么能抱着她走在临大的校园里呢?
温哲尔不禁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冒着细汗。每当她听见周围有抽气和惊呼声时,心都咯噔一下,好像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医务室离花坛的距离不远,只隔了一栋实验楼。
值班医生半梦半醒间,看见邵也闯进来时严肃焦急的神色,以为怀里的女孩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拉开病床的格挡帘。
他抓了把凌乱的头发,多次示意温哲尔躺下。
“我真不用躺下。”温哲尔指着红肿厉害的脚踝,露出个惨淡的笑:“我刚才踩空一节台阶崴脚了,脚腕上有旧伤,好像有点复发。”
校医蹲下检查,反复确认后才松了口气。
女孩的伤只是局部红肿,正如她自己所说,脚踝之前应该受过很严重的伤,所以崴下脚看起来又红又肿,不过没上到骨头,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拍了下邵也的肩膀:“别担心帅哥,你女朋友真的就是崴了脚,我给她稍微处理一下就行。”
校医从抽屉里拿出棉签沾了些药膏,棉花头碰到肿胀部位时,温哲尔轻微地后缩了下。
头顶传来邵也的抽气声,他的掌心紧紧包裹着温哲尔的手,皱着眉:“医生,能轻点儿吗?”
校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帅哥,别这么紧张,你女朋友都没喊疼,这要是以后在产房里陪产,你还不得直接晕过去。”
调侃的话像在温哲尔的耳边吹了声俏皮的口哨,白嫩的脸颊瞬间染上羞涩的红晕。
邵也一低头,就看见温哲尔白里透红的后颈,耳尖红得滴血。
“您说的对,我看不得她疼,估计还真胜任不了陪产的活儿。”邵也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侧腹被轻轻地掐了下。
他拽住那只手往中间挪,用口型对温哲尔说:“往这儿摸。”
结实的腹肌隔着单薄的衣服壁垒分明,温哲尔脸颊更红了,她抬起另一只手想夺回那只手的主动权,却被邵也半路拦截。
“谁摸你了,你放开我。”温哲尔两只手的手腕被邵也单手握着。
她这才发现男生的手掌原来这么大,能轻而易举地单手包裹住她的手腕,力气也很大,能像钳子一样桎梏住她的动作。
校医给温哲尔上完药,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然后毅然决然地把他们轰走了。
医院走廊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不少,温哲尔靠在邵也的怀里慢慢往前走,后背的依靠很温暖,她甚至萌生了想一直被他抱着的想法。
以前她不能理解图书馆里的情侣就算在学习的时候都要靠在一起,现在她觉得,如果是邵也的话,她也想一直赖在邵也身上。
邵也回学校是为了音乐节前的最后一次彩排,地点在大礼堂。
再三确认温哲尔不需要休息后,邵也犟不过她,从熟人那里借来辆加了后座的山地车,载她一起去彩排。
盛夏的阳光洒在地面,投射出单车驶过的影子,长裙随风飘逸,珍珠发卡在如墨的发丝间隐隐闪烁。
温哲尔搂住邵也的腰,额头微微抵着他的后背。
从缝隙间看过去,邵也的手臂线条结实流畅,为了上镜好看,他比普通人要瘦,骨骼分明的手指搭在车把上,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邵也,你是不是比我白?”温哲尔下意识把脑海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邵也轻笑了下:“瞎说什么呢,我一男的要那么白干什么?”
“白一点好看。”温哲尔在他后背蹭了蹭。
邵也显然被这乖巧的撒娇方式取悦了,他“嗯”了声,含笑道:“既然你喜欢白的,那我就捂白点儿,免得见色起意的某人始乱终弃。”
温哲尔轻轻捶了下他的后背:“谁见色起意了?”
“不承认?”邵也单手扶着车把,吹了声口哨:“不是见我第一面就一见钟情?我怎么记得有人第一次吃饭就教育我要跟别的女孩保持距离呢。”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温哲尔有种被人透视的窘迫:“在你眼里是不是早就把我看透了?”
比如我所有的小心思,我也曾嫉妒过你的女朋友,邀请你吃饭偷偷当作约会,一次次偶遇,装作不经意的四目相对。
“恰恰相反,你太乖了,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邵也笑着拉起她的手亲了下:“温哲尔,你要记得你是我女朋友,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跟我闹脾气,这是你的特权。”
他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仗着声音好听,拖长了尾音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温哲尔下意识抱紧他。
后背紧贴着柔软,邵也能在脑内勾勒出饱满的线条,窒息感是真的,但也克制不住他此刻的心猿意马
邵也的喉结滚动了下,心里痒痒的,哑着嗓子拍了拍温哲尔的手:“宝贝儿,别光照顾我的后背,能不能让我用手感受下?
大约是太了解邵也不正经的坏心思,温哲尔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暗示。
她脸一红,对着邵也的肩膀咬了一口:“不正经!“
单车缓缓停在礼堂前,邵也单腿撑地,等温哲尔慢吞吞下来,利落地把车锁在树荫下。
刚要往礼堂里走,温哲尔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温勇超”三个字。温哲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邵也察觉后挑了下眉,往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
温哲尔当作没看见似的,风轻云淡地挂掉电话,然而来电的人像是要纠缠到底,一连三次被拒听,仍然不死心地打来第四次。
“我帮你接?”邵也凑近的时候,温哲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调香,心里压着的怒气瞬间降低了些。
温哲尔扯了下嘴角,努力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不用,我自己接就行。”
她以为邵也会回避一下,然而后者双手插兜,丝毫没有后退一步的征兆。
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后,传入耳廓的第一句话,让温哲尔皱起了眉。
“我不管你今天有没有课,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家。”
听见这强硬又粗鲁的话,邵也的眸子一暗,舌尖抵了下一侧脸颊。
“我知道了。”温哲尔将手机贴紧耳朵,手指悄悄堵在听筒:“我现在还有事,一会儿再跟你说。”
挂掉电话,温哲尔朝邵也温柔地笑了下:“抱歉邵也,我爸让我回家一趟,不能陪你彩排了。
对她来说,伪装起来骗过别人太容易了。
邵也隔着树影望向温哲尔,她的眼睛在暗处亮晶晶的,嘴角刻着永远善解人意的笑容。
“严重吗?”邵也莫名觉得在温哲尔脸颊上影影绰绰晃动着的影子很烦人,像给她戴上了半张面具。
温哲尔摇了摇头:“还不清楚,我得回去看看。”
听见这话,邵也扯着嘴角笑了下,眼底有些冷淡:“行,我自己去彩排,到家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温哲尔乖巧地跟他道了别。
一转身,她伪装的柔和像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勾起的嘴角落下,眉心染上彻骨寒意。
邵也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也哥你还能再慢点吗?”周嘉彦从身后拍住邵也的肩膀。
邵也打掉他的手,目光一直停留在温哲尔身上。人在全神贯注地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漏掉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怎么了?”周嘉彦顺着邵也的目光,看见了温哲尔慢慢走远的背影。
他正要调侃,却被邵也冷冷瞥的一眼吓退。
“去彩排。”邵也没管他,头也不回地往礼堂里走。
盛夏的树梢浓绿震颤,高悬的烈日将礼堂的影子拖长在地面,两人之间像是被划开一条无形的口子,闷热的气浪堵得人心口发慌。
温哲尔对回西区的路并不熟悉,在公交站的站牌上找了很久才找到能直达西区的公交车。
21路车上人很少,她上车后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拉开车窗,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微眯着眼睛,发卡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大约坐了二十多个站,公交车穿过横亘在两区间的跨江大桥,缓缓驶进西区。
车站在巷口,面前是高低错落的房檐,有居民楼也有店铺,破旧的牌子绕着脏兮兮的霓虹灯。
温哲尔抬头看了眼狭窄的天空,两侧的六层危楼向空中无限延伸出阳台,野蛮生长的藤蔓植物几乎将视野全部遮挡住。
排水系统滴答滴答地漏着黑水,顺着泛黄的墙面蜿蜒到黢黑的地面上。
温哲尔穿过巷子,走到一处低矮的平房前,她刚想把钥匙插进钥匙槽,却发现轻轻一推,锈迹斑斑的大门就被轻而易举推开。
院子里堆方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破旧的像个废弃的仓库,也难怪主人连门都懒得锁。
听见大门的动静,屋子里聒噪了一阵。
走进屋,刺鼻的烟味和潮湿的腐败味熏得她皱了下眉。
温哲尔一转头,就看见厢房里撑着一张麻将桌。喝得烂醉的温勇超眉飞色舞,他似乎赢了钱,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得意地大笑,笑声尖锐刺耳。
作者有话说:
骤雨即将来临大家撑住,火葬场也不远了!
改了卷标,感觉这样好看些:D
第15章 引你
“哟,我们家的大学生回来了,原来你还知道家门口朝哪边开?”温勇超的声音傲慢地从鼻腔里哼出来,第一句就夹枪带棒。
温哲尔听见他的话,移动的脚尖顿了下,接着像没听见似的掀开门帘去了对面的厢房。
西屋支起的圆桌上趴着个闷头大睡的男孩,剃着标准的学生头,身上的校服洗得发白褪色。
温哲尔进来的响声惊醒了他的白日梦。
男孩慌乱地从桌子上挣扎起来,抓起手边折了条腿的眼镜戴在眼前,朦胧的视线间,他隐约看见了温哲尔。
他嗫嚅了下嘴没敢认,等眼前的白晕消散些,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姐?”方晋轻声喊人。
温哲尔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他的眼镜上一刻后缓缓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方晋见到她别提多高兴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上此不是说等找到工作再回家吗?”方晋对温哲尔发自内心的崇拜。
自从他妈跟温勇超这个赌鬼再婚,他才知道温哲尔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再联想起她以全市第二的高考成绩考入临江大学金融系,现在还年年拿奖学金,在方晋的心里,温哲尔简直太厉害了。
他今年高三,在学校的时候老师们就经常拿温哲尔作为例子激励他们。
出身不好没什么,你看,温学姐不就凭着自己的努力前程似锦。
他一直把温哲尔当作自己的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离开家里这个泥潭,离开破旧落后的西区。
“要不你还是赶紧走吧,昨天我听见温勇超跟人赌钱的时候用你的奖学金赊账,你不应该回来的。”方晋合上厚厚的练习册,给温哲尔倒了杯水。
温哲尔接过水杯,没打理这茬,随口问了句:“你快高考了吧,在家里看得进去书?”
方晋苦笑了下:“姐,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了,你高考的时候出了那么多事都没影响你考临大,我觉得我比你差远了。”
温哲尔高考那年,简直应了那句流年不利。
唯一疼爱她的姥姥去世了,温勇超坚决不让她念大学,说女孩子念书多没用,不如早点嫁人,出去打工挣钱,甚至不惜考试当天把她锁在屋子里。
所有的苦难温哲尔从来没跟别人提过,高考能考上临大,她觉得老天已经很眷顾她了。
听见方晋的话,温哲尔低头笑了下,平淡得好像那些都不是她的经历。
东厢房传来一阵骂骂咧咧摔打声,似乎是有重物砸在门框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方晋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十八岁的小伙子带着怒音吼了句:“还他妈有完没完?”
听见骂声,对面渐渐安静下来。
温哲尔掀开门帘走出去,东屋里的赌徒们已经散尽,温勇超的脸上多了块淤青,估计是刚才被人打的,他瘫坐在沙发上像滩烂泥。
“哲尔,你回来了!”王艳霞正收拾桌子上的烟头和果皮,她应该刚跟温勇超吵过架,眼圈红得滴血,看见温哲尔的时候,眼睛里才渐渐浮跃出亮光。
方晋跟在温哲尔身后进屋,靠着门框一站,看见这幅场景见怪不怪。
温哲尔开门见山,面无表情地对温勇超说:“我晚上还有课,你有什么事快点说。”
不耐烦的催促点燃了温勇超刚刚被别人揍一拳的怒火。
男人没本事在外面被欺负的时候,就会在家里耍横,温勇超简直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句话。
他从沙发上打了个挺站起来,粗鲁地拽着温哲尔的胳膊往外扯,边动手边骂骂咧咧:“你他妈长本事了,敢跟老子甩脸子,我他妈再不叫你回来,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卖?”
温哲尔感觉她的胳膊像被钳子夹住,拧得她生疼,她奋力挣脱温勇超的手,但碍于男女力量相差悬殊,根本扯不开温勇超的手。
方晋想上去帮她,却被王艳霞抱着腰拦住。
“妈你干什么,没看见他要打人吗?”方晋也不好甩开他妈,看着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