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清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温哲尔。
梳着马尾的漂亮女孩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珍珠发卡在耳旁闪着碎光,她腰杆挺得笔直,看起来乖巧温柔,光是看着她,就有种岁月静好的舒适。
沈清清咬了下涂着棕红色口红的唇,掏出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朝温哲尔走了过去。
突然被人挡住光线,温哲尔抬了下眼。
沈清清这才发现,女孩也化了妆,只不过眼妆很淡,连美瞳都没带,乌黑的眼仁透着玻璃似的干净,像一只林间的小鹿。
“你有事吗?”温哲尔见沈清清一直不开口,就先问了句。
沈清清坐在她旁边,:“你是温哲尔吧,我在辛雅的朋友圈里见过你。”
温哲尔乖巧地点下头:“嗯。”
“今天来打扰你,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沈清清的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表情:“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邵也吗,我最近挺忙的,没机会见到他。”
说着,沈清清拿出一封包装精致的信封,外壳上画满了桃心。
温哲尔并不想当传信的猫头鹰,更何况是给邵也跟他女朋友传信,她尽量维持着淡定的表情,但心里闷闷的:“为什么找我?”
沈清清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撩了下浅色的大波浪:“辛雅不是没在吗,我看你们挺熟的,你帮我带去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温哲尔实在不擅长拒绝别人,她话说到一半,就被沈清清打断了。
“哎呀不就是一封信嘛,你见到邵也给他不就完了,大家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有那么难吗?”沈清清觉得眼前的女孩吃软不吃硬,露出可怜的表情。
温哲尔一见,果然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我就跟他说是你给他的就行吧?”温哲尔的眼底有一丝暗淡,她假装垂眸看向屏幕,敲了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字。
沈清清立刻露出笑容:“谢谢你温哲尔,你真好。”
辛雅进教室的时候,跟沈清清撞了个照面,还没等她奚落两句,沈清清就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辛雅“切”了一声,心情不错地一把扑在温哲尔的后背上。
“温温小宝贝,你在干嘛呀?”辛雅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跟情书似的信封,眉飞色舞地“哇”了一声:“这是谁给你的情书啊兔子,你行情真是太好了!”
天气本来就热,一个大活人黏在身上,简直是热上加热。
温哲尔扭着背躲开辛雅,把信封夺了过来:“什么情书啊,这是邵也他女朋友给他的信。”
“女朋友?”辛雅想起刚刚在门口撞见的沈清清:“你说的不会是沈清清吧,她早就不是邵也女朋友了,一个星期前分的手。”
温哲尔惊讶地看着辛雅:“分手了?”
“是啊。”辛雅把书包放进桌兜:“邵也提的分手,据说当天晚上沈清清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邵也跟周嘉彦他们在曼第餐厅聚会,在包间外等了一晚上,差点被喝多的醉鬼那啥,就这样,邵也都只是找辆车把人送回家,压根没多看一眼。”
温哲尔捏着信的一角,显然对这种情况没有处理经验:“那我应该给他送信吗?”
辛雅摇摇头:“我觉得你最好别送,我对邵也的了解也不多,但是我觉得无论是谁都不想从其他朋友那里收到前女友的求和信,特别是邵也对她一看就已经没感情了。”
“可是我都答应沈清清了。”温哲尔越想越后悔,不禁捂住脸。
说到邵也,辛雅突然想起来有天晚上这位少爷突然给她发微信,让她把自己的名片推给温哲尔。
“兔子,邵也为什么突然加你微信?”敏锐的八卦直觉让辛雅捕捉到了一丝奸情的气息。
温哲尔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我说邀请他吃饭来着。”
闻言,辛雅惊讶得说不出话,缓了缓,若有所思地给温哲尔竖起大拇指:“牛啊姐妹,我说邵也怎么突然要分手,原来是你撬的墙角!”
“你别瞎说,谁撬墙角了?”温哲尔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我是为了感谢他送我回寝室,还有……”
“还有什么?你们俩后来还见面了?”辛雅眨巴着眼睛,等着温哲尔如实招来。
温哲尔拍了下她的胳膊:“什么都没有,你走开,我要整理资料了。”
那天晚上加到微信之后,邵也先给她发了消息,只有一张他周六的行程表。
接着,是一条几秒钟的语音。
“我周六晚上八点有空,餐厅你来选,订好了发给我,晚安。”
邵也的声音低沉慵懒,大概是手机贴得太近,几乎能听见喉间震动的声音。
温哲尔缩在被子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她从没想过,一条信息能让她这么开心。
这回吃饭温哲尔没在后街找餐厅,而是选择了一家价格中等的泰式火锅店,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商圈里。
店里人不算多,环境整洁安静,点好菜后服务员会帮忙把海鲜下锅,但因为邵也还没来,温哲尔让他们先等等。
八点过了十五分钟,温哲尔有点忐忑地划开手机,既没有收到邵也的信息,也不太敢发消息催。
才过十五分钟,要不再等等?
温哲尔皱起眉,看着手机屏幕出神。
快到三十分钟的时候,服务员走过来提醒了一下:“这位女士,要不我先帮您把活虾下进锅里,一会儿虾死了就不好了。”
温哲尔点点头,失落地看一眼门口,远处并没有车辆停靠。
他会不会突然有事不来了?
“不好意思小朋友,飞机晚点了。”
熟悉的慵懒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哲尔一抬眼,就看见邵也站在服务员身后,俊美的轮廓沾染上风尘仆仆的倦色,但一双狐狸眼却很明亮。
服务员闻声回头,就看见一张比普通明星还漂亮的脸, “哎呦”了一声:“你女朋友等你好半天了,快哄哄人家。”
温哲尔赶紧就想否认。
邵也脱下外套递给服务员,看着温哲尔,眼尾勾着不正经的神色:“小姑娘,你想让我怎么哄?”
服务员下完海鲜,捂着嘴离开了。
留下的温哲尔如坐针毡:“你为什么不否认我是你女朋友,没看见人家在笑吗?”
把邵也这种顶级美貌的妖孽丢到人群里实在显眼,他一进来,就吸引了整个餐厅里的目光,周围的很多人有意无意往这边看一眼,还有的窃窃私语讨论他是不是明星。
邵也无所谓地耸耸肩:“笑就笑吧,管他们呢。”
温哲尔想起他刚进来的第一句话,问道:“你参加那个代言活动不在临江吗?”
“嗯,在蓉城。”邵也把桌子上的菜品重新摆了下,看着是女孩喜欢吃的,都堆在了对面。
“蓉城?那不是要坐两个多小时飞机?” 温哲尔有些惊讶:“我看你行程挺多的,昨天是不是也没睡,其实不用非定在今晚的。”
温哲尔有些懊恼,她只是随口一提周六,以为邵也恰好也有时间,没想到让他连轴转又坐了两趟飞机。
邵也看着温哲尔微微低下的头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用筷子敲了下温哲尔那边的锅沿,露齿一笑:“怎么还管起我睡不睡觉了,这点儿行程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抱着我哭一通,我任凭蹂.躏。”
“谁要抱着你哭啊?”温哲尔娇嗔地瞪他一眼,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邵也笑笑没说话,顺手捞了个虾滑扔进她碗里。
整顿饭,温哲尔连漏勺都没碰,碗里总是能出现她想吃的东西,她觉得邵也真的是个细心到极点的人,才第二次吃饭,就完全掌握了她的喜好。
撤掉火锅,温哲尔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后甜点。
邵也不喜欢吃甜食,坐在对面摆弄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女孩,乖巧的模样跟只吃松果的小松鼠一样,让他忙碌一整天的心平静不少。
他觉得跟温哲尔在一起的时间让他很放松,平平淡淡的,仿佛能卸去一身的疲惫。
温哲尔快吃完的时候,才想起沈清清的信,她犹豫地缓缓抬了下眼,正好撞上邵也的视线。
邵也怔了下,嘴角轻轻一勾,就露出个魅惑的笑容。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温哲尔欲言又止。
邵也看着她纠结的表情,轻轻“嗯”了一声,有点期待她要拿出什么。
温哲尔从包包里拿出信封,两根手指抵着从桌面滑过去。
粉色的桃心图案让邵也忍不住挑下眉,心脏跟着猛跳了一下,他拿过信封,玩味地注视着温哲尔的表情,比起眼下难办的情况,他更想听听小姑娘打算说什么。
温哲尔被这肆无忌惮的眼神看得一怔,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赶紧撇清关系:“这个信是沈清清给你的。”
话音一落,世界沉寂了一刻。
短短几秒,邵也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冷淡下去,眉宇间仿佛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他没说话,舌尖抵住上颚,无缝衔接的冷漠让温哲尔有点害怕。
“对不起。”温哲尔如实道歉:“她给我的时候没跟我说你们分手了。”
一声软乎乎的“对不起”让邵也眼底的冷硬融化了些,他斜靠在椅背上,渐渐又恢复了妖孽的模样。
“看没看这封信?”邵也笑了下,笑意未及眼底。
温哲尔摇摇头:“没有。”
邵也“嗯”了一声,把信扔回她面前:“拆开看看吧。”
擅自拆开别人的信在温哲尔看来绝对是不礼貌的行为,她不太理解邵也为什么让她这么做。
她看着邵也,后者一副你不打开我就不开口的架势,弄得她左右为难,最终还是缓缓打开了信封。
出人意料的,里面是一张医院出具的报告单。
患者:沈清清。
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自杀倾向较严重。
作者有话说:
永远的八卦C位
第8章 引我
“这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邵也的腔调没了平日里的轻佻,说起这段往事时,眼底弥漫着一片暗淡。
邵也很小就被带去各种社交场合,作为临江顶级豪门唯一的继承人,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按照父亲的意思结识家境相当的富家子弟,按照周嘉彦的说法,他们这帮人死也得死在金钱铸成的棺材里,戴着比法老还厚重的假面。
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惯会在甜言蜜语跟翻脸无情间自由切换,时间长了,对待感情是没什么界限的。
沈清清家里是靠拆迁起家的,她父亲当过一段时间三甲医院主任,还算有点儿人脉,靠着拆迁得来的几百万做医疗器械生意,还真成了那些暴发户里唯一的亿万富翁。
过了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骤然实现财富自由,人的野心只会无限膨胀,到底一种底线丧失的程度。
沈清清的父亲在外面接二连三地找女人,甚至连私生子都有了好几个,小三小四带着儿子找上门,沈父也嫌弃又老又胖的糟糠之妻只生了女儿,无论如何都要跟她离婚,把老婆孩子都赶出去。
那天晚上,邵也正跟一帮狐朋狗友去野山飙完车,漂亮的红色兰博基尼被雨水溅得满身泥点,他正打算去便利店买盒薄荷糖清醒一下被肾上腺素冲昏的大脑。
便利店边上,坐着个被雨水浇透的女孩,看着跟他差不多大。
邵也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他记人脸的本事是从小练出来的,隐约能想起来女孩好像是某个暴发户的女儿,之前他们的聚会的时候被几个女孩合伙欺负过。
邵也那时候比现在更没人情味,他本来不想管的,但女孩看见他骤然眼前一亮。
“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会还给你的。”沈清清拉住邵也的手臂,近乎哀求地问。
邵也觉得新鲜,一暴发户的闺女应该不至于缺钱到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借钱吧,时针指向十二,他觉得女孩应该是遇到危险了。
他环顾四周,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但出于杜绝第二天出现在临江公安报头条的可能,他还是点了下头,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叠红钞票给了沈清清。
邵也买完薄荷糖,转头就忘了这件小插曲。
等沈清清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她这回还了钱,还带来一束白色康乃馨,说是自己种的,算是给邵也的谢礼。
康乃馨对邵也有特殊的意义,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的。
邵也看她一眼,就把她猜透露了,联想起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沈家三子同父异母的新闻,对她的目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怎么送康乃馨不送玫瑰花?”邵也随口调笑道:“我以为男女之间应该送点儿热烈的花呢。”
邵也从来没想过,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即兴的、随口而出的调情,竟然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埋下定时炸.弹。
彼时沈清清的抑郁症已经有段时间了。
遇见邵也的那天,她漫无目的地流浪,只想走到一个看不见人的地方,她浑身冰凉的坐在便利店前,准备迎着下一辆飞驰而来的车死掉。
她的视线落在男生身上,眼前的画面慢慢染上了颜色。
沈清清觉得,或许老天真的不想让她死掉,所以才让她在这一刻遇见了邵也,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她认定了,邵也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
邵也知道这些的时候,是在他严词拒绝沈清清之后。
自从那次借了钱,沈清清就频繁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像黏住了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邵也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几乎把难听的话说尽了,这个女孩终于不再缠着他。
然而几天之后,他就从父亲那里得知沈清清自杀了,她的母亲闹到邵氏总部,哭着喊着讨要说法。
他从那个语无伦次的中年妇女那里得知了沈清清的病情,意料之中,他没有半点动容,反而是看着沈清清的母亲,一股内疚涌上心头。
他想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岁数了,但是她会保养得很好,如年轻时那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