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词牵扯了下嘴角,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一坐下,茗茗就嚷嚷着要跟她坐。从她外婆身边跑了过来。
小朋友抓着秋词通红的手背,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你疼不疼啊?”
秋词摇摇头,“姑姑不疼。”
“不怕姑姑,茗茗给你呼呼。”小姑娘笨拙地举着她受伤的手吹气,“姑姑以前给茗茗呼呼,茗茗立马就不疼了。”
眼眶发酸,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秋词一刻都待不下去,提前走了。
茗茗抓着她的手,死活不让她走。
“茗茗乖,姑姑过两天再来看你。”秋词极力压制住翻涌的坏情绪,柔声安抚小侄女。
茗茗撅着小嘴,“姑姑骗人,姑姑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秋词:“之前是姑姑工作太忙了,现在不忙了,过两天姑姑就来看你。”
茗茗:“那好吧,姑姑不许骗人。”
小朋友被成功忽悠过去。秋词得以脱身。
她快步走出小区,直奔地铁站。
直到坐上地铁,她才松开了手背。手背一片通红,牵扯出钻心的疼。
身旁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用青陵话问她:“小姑娘,你这手是不是烫到了啊?要赶紧擦药膏哦!”
她可以容忍至亲之人的一切忽视和伤害,却扛不过陌生人的一句关心。
我们总在突如其来的善意面前溃不成军。
她瞬间破防,眼眶通红。
秋词下了地铁。
站内换乘,她要乘5号线回知春里。
跟随人流乘上自动扶梯。周围的人都怪异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看怪物。
秋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还穿着一条洒满了鸡汤的裙子。裙子是白色的,一旦沾上污渍,格外显眼。
秋词的情绪她全线崩盘,她再也不想穿着这样一条裙子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扶梯到头,她直接出了站,直奔精言大厦。
——
精言大厦三楼一整层楼都在卖女装。进驻的全是一线品牌。最次的也是F&S和AH这样的快销品牌。
以秋词如今的经济能力,她连这两个快销品牌都负担不起。
她顶着导购员异样的目光冲进F&S门店。站在那一排排簇新漂亮的衣服前,她居然不敢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她没勇气挑衣服。
刚才一门心思想换掉身上这条脏裙子。可真进了店里,她却犹豫了。
她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又再次顶着导购员异样的目光灰溜溜地走出了门店,犹如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秋词当然可以任性一次。不管不顾地挑一身衣服买单走人。她卡里还不至于连付一套衣服的钱都没有。几百块钱她还是掏得出来的。
可买完单以后呢?
这几百块可能是她半个多月的生活费。也可能需要她摆摊好几天,给人做好几次美甲才能挣回来。
一套衣服她就花了好几百。外婆的房子怎么办?她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那数额庞大的两百万?
她白天上班,晚上到紫金广场摆摊,省吃俭用,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来花。为了什么?还就是为了能早点攒够两百万,把外婆的老房子买回来。只要房产证一日没到她手上,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她可以暂时承担这一套新衣服。可她却承受不起买完单以后满腔的懊悔。
看看,这就是穷人的悲哀!连奔溃都要考虑后果。
那一刻山呼海啸,地动山摇,秋词途经了自己的废墟现场,断壁残垣,重塑无门。她整个人轻易就被坏情绪给击垮了。
成年人的奔溃只需一秒。
她跌跌撞撞地乘自动扶梯下到一楼。
这座奢侈的大厦不是秋词该久留的地方,她应该马不停蹄地坐地铁回家。
到家以后赶紧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最好明天一早就能满血复活,继续投身战斗。
可惜双腿如灌铅块,她迈不开步子,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她伸手扶住一旁的白墙,佝偻着身子,像是迎着风雪的耄耋老人,几乎站不住,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地而亡。
口罩捂住口鼻,脸上的妆早就花了,黏腻得要死,她吐息困难,难以透气。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汹涌泛滥,顺着脸颊不断滑进嘴角,她尝到了一股子咸涩味儿。
秋词自诩不是那脆弱的人,她很少哭。从懂事以后她就明白,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别人不会因为你哭就同情你。更不会因为你哭就停止对你的伤害。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该你面对的,你一样都逃不掉。
可是今天,在这一刻,她突然绷不住了。
今晚她就不该去参加小侄女的生日宴的。她就应该离那些人远远的。
小孩总渴望长大。可长大了又有什么用呢?看似到了能掌控人生的年纪,事实上还是什么都掌控不了。
亲情,爱情,金钱,名与利,她一样都没有。
头顶照明灯透亮,刀尖一样扎着秋词的眼珠。
也不知是光线刺眼,还是泪水模糊视线,她完全睁不开眼睛。
隐约之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他迈着大步,脚步急促,走动间带起风衣衣摆的摆动,时起时落。
须臾,他终于在自己面前站定。阴影瞬间洒下,将她整个罩住,像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她置身圈内,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大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
标准的外科医生的手。
男人手里捏着一包纸巾,清润好听的嗓音自头顶缓缓响起,是那春日破冰的溪涧,潺潺流动,似乎淌进了秋词的心里,“擦擦吧!”
她恍然一怔。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又来治愈我们阿词辣!
说一下哈,接到编辑通知,明天入V,零点更新万字肥章(三个小时以后)。这篇文不长,一杯奶茶钱,码字不易,请宝子们多多支持!
V章有红包掉落哦!
下本开《反捕》,企图当渣女的御姐VS白切黑小奶狗,姐弟恋,差五岁,喜欢可以提前收藏。
文案:大学毕业后,为了追随男友,荀听毅然决然留在一线城市打拼。
两人租了一间小房子,开始了北漂生活。
然而五年以后,男友劈腿,惨遭失业,荀听狼狈不堪。
无奈之下,只能滚回老家发展。
退房时,她意外见到了房东阿姨的儿子谭净初。
少年穿清爽的白衬衫,颊边梨涡闪现,笑得温和又纯良,“姐姐好!”
荀听脑子一晕,当即决定,“这房不退了,再租半年。”
回什么老家,泡小奶狗要紧!
-
经过荀听的努力,她终于把小奶狗泡到手了。
她本意是玩玩,没想和谭净初天长地久。
半年租期一到,她果断打包行李走人。
可惜还没走出小区,她就被谭净初给抓了回来。
少年腹黑一笑,“姐姐,我家的房子是这么好续租的吗?”
荀听:“……”
去他妈的温和纯良!
原来她才是那个傻白甜!
第16章
邹行光今天出门诊。
春季是流感高发期, 儿科天天爆满,感冒发烧的小孩扎堆往医院跑。
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埋头忙了一整天。临近傍晚下班时, 他才空闲下来。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秦问那家伙就来医院抓他了, 邀请他去参加他的生日趴。
说实话,邹行光不太记得秦问的生日。这位少爷一年好像过好几次生日, 他对对方的话存疑。
不过既然师弟亲自来请他, 他当然要参加。
他朋友不多, 秦问算是一个。一般秦问约他, 他都不会缺席。
秦少爷的场子一向安排在檐外听雨,余家人的地儿,私.密.性和安全性都有保障。
到了檐外听雨,邹行光才发现还真是秦少爷的生日, 过的还是农历生日。
只不过这农历生日和愚人节撞到了一起。
他不禁想起了富婆小姐的小侄女,也是今天的生日。
这会儿她应该陪着小侄女过生日,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
也不知道小朋友喜不喜欢那只泡泡机。
想到这里,邹行光给富婆小姐去了一条信息。
zou:【小朋友喜欢泡泡机吗?】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富婆小姐没回复。想必是在忙,顾不上看手机。
包厢里坐了一大堆人,都是秦问那个圈子的人,一群富二代,官二代。他表哥宋雁书、表嫂季悄吟、发小夏君岱、纪岑、苏寒影、余初尘和余初和两兄弟, 男男女女,十来个。
邹行光和这些人都不太熟。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平时也玩不到一块去。只是因为秦问的缘故, 偶尔又会聚到一起。彼此刷个脸熟, 打个招呼,再无其他。
大佬的场子,他融不进去。他又不会喝酒,一个人端着杯果汁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抱着手机刷了半天。
虽然寿星公时不时就招呼他,可他还是觉得这生日趴怪没意思的。也就秦问喜欢搞这套,他就从来不在外面庆祝生日。
闹腾了近两个小时。散席后,邹行光开车回精言公寓。
路过精言大厦,想起家里花瓶里的花枯了,想买点新的换上。于是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了一楼。
一楼有好几家连锁花店,邹行光常去的是一家叫做“悄吟”的花店。
据说是秦问的表哥宋雁书为他妻子季悄吟专门开的一家花店。一开始只卖灰蓝色郁金香这一种花。不为挣钱,只为博美人一笑。后面才正式经营起来,差专人打理,慢慢形成了规模。
大佬的浪漫自然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邹行光喜欢花,他平时也养花。而这家花店又恰好离自己住的精言公寓很近。于是就时常光顾。
在距离花店不到两米的距离,他的眸光捕捉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准确来说应该是女孩身上的那条裙子最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复古款式的法式波点连衣裙,立体波点,黑白拼接海军领,收口泡泡袖,撞色门襟,侧腰单排扣……
这些元素组合成了一条邹行光非常熟悉的裙子。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刚刚见过。富婆小姐让他帮她选裙子,他选了这条。
只不过现在这条裙子被沾染了油渍,黄橙橙的一大片,触目惊心。
男人长睫震颤,频率过快,剧烈煽动起来。
他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点开可说app,翻看他和富婆小姐的聊天记录。拎出裙子的照片。
邹行光低头看两眼照片,又抬头看两眼女孩身上的裙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以至于眼睛都有些酸疼。
他没看错,是一模一样的裙子。应该说就是同一条。
松散的低马尾,栗色的天然卷,纤细匀称的身形,白色帆布包,玲娜贝儿钥匙扣……
赫然就是那天在地铁上他救的那个女孩,也是他在三福门店只见过一个背影的女孩。
她们是同一个人,就是富婆小姐。
他屏住呼吸,心湖翻涌澎湃,浪花拍打礁石,一圈一圈不停在转。
秦问说:“生活不是小说。咱们青陵有多少人?如果不是特意去见对方,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趋近于零。”
这座城市有好几百万常住人口,命运要筛掉无数人,来安排他和富婆小姐相遇,这谈何容易?
一次在三福门店,一次在地铁上,两次他看见一模一样的玲娜贝儿钥匙扣,他是有所怀疑的。他隐隐猜测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富婆小姐。
可这个念头没维持太久,立马就被他给否认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荒谬。怎么可能那么巧,他就遇到了自己的网友。
然而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他不止见到了他的网友,而且还见了三次。
邹行光以前从来不信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类文绉绉的言论。而现在他信了。
但邹医生是理智的。他不可能贸然走上前告诉人家,我是你网友。要真那么做,小姑娘分分钟遁地逃走。
何况此刻她还在哭。
她戴着口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只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眶里蓄满热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并非所有人哭都是嚎啕大哭,肆意宣泄。有人哭得格外克制压抑,你听不到半点声响,只看到她的眼泪不断从泪腺里翻腾而出,似乎怎么都流不干。
这是邹行光第二次看到她哭了。上次在地铁上被车门夹住,惊恐之下,她也掉了几颗眼泪。那是生命遭受危险,求生本能驱使之下涌现而出的热泪,夹杂着害怕和无助,甚至是绝望。
当时他觉得那是美人催泪,我见犹怜。
可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被狠狠地撕扯了几下,他好像怀揣着一把红豆,有人迎头一撞,红豆散了一地,四处滚落,他捡不起来。
他不知道她今晚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有点心疼她。
但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走上前递给她一包纸巾。因为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救命恩人?”女孩的声音又细又弱。
秋词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还是穿简约款式的风衣和衬衫,身材英挺,站在她面前,周身被光晕笼罩,闪闪发光。她有种错觉,自己好像见到了大明星。
真是太凑巧了,每一次她最狼狈的时候,她都会见到他。她都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擦完眼泪歇会儿,不然都没力气继续哭。”口罩下传来男人低沉清朗的嗓音。
秋词:“……”
没想到这位先生还挺幽默!
“噗呲……”秋词破涕为笑。
她伸手接过纸巾,吸了吸鼻子,细弱的嗓音从口罩里传出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