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忙点头,“夫人说的是,上次公子不就是在樊楼宴上,醉酒骂人了吗?”
柳氏抱臂沉思,“得想个法子。”
她在房中来去踱步,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晴翠!明儿,只要她在家吃饭,你就给我准备一杯二锅头,必须盯着她给我喝下去。”
“啊?”晴翠险些以为自己听差了,每顿要小姐喝酒?
“不光要准备二锅头,官场应酬的酒多着呢,葡萄酒,果酒,白的,红的,黄的,凡是宫宴上,酒楼里有的,都准备一些,每顿饭换着样地给我上。”
柳氏一脸正气得极为认真的说道,她看着床上睡着的季绾,闪过狠戾与决心,想她柳素云曾经也是千杯不醉,怎么生个孩子,怎么这么没出息,一壶酒就趴下。
唉,一代不如一代,吩咐完便踏出了门。
天色蒙蒙亮起,季绾听到有人一直在她耳边不胜其烦地叫她。
啊啊啊,烦死了!
季绾一把睁开眼,看着晴翠正在她眼前不停地念叨。
“公子,距离您上朝还有半个时辰。”
季绾一惊,立刻困意全消,“你怎么不早叫我!”
“我一直在叫您啊。”晴翠一脸委屈,是你自己不起有什么办法。
季绾忙下床,今儿可是她三个月考核的大日子啊。
嘶,她一蹙眉,头像是痛到裂开一般,“头好痛!”
晴翠忙端过来一大碗的汤汁,“公子,快把醒酒汤这个喝了吧。”
“醒酒汤?”季绾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喝的酒。
昨日,她想去樊楼吃饭,然后巧遇了周沐白,然后周沐白要了一壶酒,她说她不喝,周沐白没生气,她看着周沐白得意地笑,想着定然有阴谋,她壮着胆子喝下去,然后就...
周沐白!
他,竟然敢诓她喝酒!!
季绾来了精神,“昨天谁送我回来的?”
“听老刘说是一位玄衣公子。”
那就对了!
他就是想要让她喝酒吐真言,好今日在朝堂上弹劾她。
好啊,他敢谈她,她就告他,一国首辅竟然以吃饭为由引她喝酒误事。
今日可是三个月考核之日呀,为了赶走她,果然心狠手黑。
季绾看着那汤汁,伸手接过来,一气饮下,想通周沐白的阴谋,她立刻来了斗志,叫晴翠为她梳洗用膳过后,踏着熹微上朝而去。
刚到朱雀门,众官都已经开始列队了,季绾险些没赶上,她一边走一边扶正官帽,理官袍。
她抬起头看着周沐白,心里不断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刚一入金殿,便看到早已经支起了数张书案。
众人行礼过后,只听到门外太监高喊,“太子殿下到。”
季绾回头,见刘康踏进金殿内,路过季绾之时,还对季绾一眨眼。
众臣纷纷给刘康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刘康忙道:“众臣不必多礼,请起身。”
随后他又恭谨地对晋帝行礼,晋帝道,“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我大晋新晋官员的考核吏治,待以后你执掌政事之时也好多些经验。”
刘康一拱手,“谢过父皇。”恭敬地站在一旁。
晋帝道:“今日是考核新进官员的日子,还请首辅主持。”
周沐白听旨上前,他站在中央手持朝板沉声,“考核第一项,述职,有请都察院左都御史。”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刘深上前,那人一把年纪,捋了一下长胡子,才伸手将一本厚厚的文书展开,开始一一念诵新晋的十几位官员三个月期间的吏治。
由于是新入朝为官,每个人自然都有功有过。
只不过,有些人勤俭持守,有些人任劳任怨,有些人竟然在不到三个月时间里利用职务之便贪墨公银。
季绾心头一慌,大晋的督察团果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都能将这么多人朝上朝下摸的底掉,甚至私下跟夫人小妾说了什么都能给查出来,真可谓扒得连裤衩都不剩。
这她平日没少说周沐白的坏话,不会也就这么被那老头子念出来?
完了,完了啊,这回真的是要彻底凉凉了。
诵读到季绾之时,她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真想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她真的啥也不想听啊。
只听到那都察院老头扬着嗓子高声念诵道:“翰林院馔修季韫,三月当值期间,抄送邸报七十八张,抄错二十五次,批阅公文一百二十六本,洒扫集贤殿八十二次,奉茶二百九十次,研墨四百五十次,整理桌案二百一十二次,当场顶撞首辅三十六次,背后辱骂首辅一百六十八次,擒贼一次,见义勇为救公主一次,化解外交危机一次,协助破获重大案件一次。”
季韫低着头,不断擦拭冒出的冷汗,都察院果真手眼通天,她就说她裤衩不保了。
连她骂周沐白多少次都被查出来,她都不敢抬头,昨儿醉酒,还指不定对周沐白说啥了呢,这下直接折在金殿上了。
她蹙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边。
瞧我这张嘴啊,呸!
一天到晚没个把门的。
念诵完季绾的政绩,众官时不时把眼神撇向季绾,送来的眼神有以下三种含义。
第一, 她十分牛逼,比如擒贼、救公主、化解外交危机的这种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大事,竟然让她三个月之内都遇到了,并且次次完美应对,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第二, 这个人德行问题,其他人都是贪墨或是挤兑政敌,她成日私下以骂首辅为乐,众人十分佩服,她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这第三么,众人眼神中虽有不舍,但依旧是一路走好不送之意,毕竟惹了首辅下场自然没好。
季韫摇摇头,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周沐白,对方正手持朝板,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她想起一句话。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第一轮述职结束,那些德行有亏的直接被当场卸掉官帽,贬为庶人,永世不得踏入朝堂。
一转眼,十几个人,变成十个人。
季绾呼出一口气,自己没被摘官帽,正当以为自己过关之时,只听到那都察院老头高声诵道:“翰林馔修之位待定。”
待定?
她竟然被放在待定?
待定,难道是看接下来的表现才能决定是否留任?
季绾调整着呼吸,不怕不怕,还有机会,只要她把握好接下来的考核,应该还会有机会的。
周沐白再次上前沉声道:“第二项,策论。”
策论?
季绾眼前一亮,策论她可以。殿试的时候都亲自被周沐白考察过了,这次也定然能过。
可当她打开考核试卷以后,她傻眼了。
试卷意思大致就是,国家有难之时,作为辅臣应该如何进行变法。
变法?
这么高深高难的问题,居然让她一个小小的馔修去想,这合适吗?
季绾伸出笔杆挠着头,看着左右同期新晋官员都在运笔如飞的答题。
变法,这是我能想得出来的问题吗?
季绾蹙着眉疯狂地在脑海当中,搜罗自己的看过的策论,此时应该怎样去答这道题啊。
可史书上的策论,往往不能够结合本国国情,根本不适用啊。
季绾垂着头,在脑海当中默默冥想着。
“嗯哼。”周沐白负责手站在季绾身侧,发出的轻咳声将她惊醒。
季绾看着自己面前一片空白的考核试卷,再看看那沙漏,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季绾伸出笔,沾了沾墨汁,在脑中思索一番,在试卷上落下蝇头正楷。
第37章 升官
一个时辰后, 随着一声锣响,首领太监带着小太监上前,将十多名的新晋官员考核试卷收好, 呈放御前。
晋帝看着面前的试卷不禁连连点头, 今年的科举所选拔的官员,似乎格外地有才学。
他一张张试卷看下来, 看到最后一张之时,忽然眼前一亮。
看过之后,晋帝抬头道:“周卿,此张试卷还请内阁传阅。”
周沐白拱手回是, 接过试卷,浏览一番, 随即呈往内阁各个官员。
内阁的人看了之后,纷纷交头议论。
这等....
此番...
真可谓...
晋帝道:“众位爱卿, 不知你们对新晋官员考核意见如何啊。”
众官听此, 私下议论一番后,纷纷点头,示意有了结果。
在这场新晋官员考核当中, 周沐白身为大晋首辅,拥有一票否决权, 只要他否决, 此事就连皇帝也管不了。
他看着这经过考核的十名官员, 整齐地站在金殿中央, 这些人若是今日能够留在大晋的朝堂,那便意味着, 以后会逐步走向大晋权力的核心, 站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殿之中。
若此人德行有亏, 便是从根上开始腐烂,那大晋未来的天下将会是岌岌可危,遂周沐白在他所经历的两届科举选拔官员当中可谓慎之又慎。
随着掌事太监高喊,各个新晋官员的名字,有通过或是不适合在京上任,会通常会被调任。
季绾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不知周沐白的一票否决权是否会动用到她的头上。
她垂着头听到即将要念到她的名字,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鬼使神差一般,季绾抬头瞥了一眼周沐白,看见对方正一脸正气地站在金殿中央,像是门上贴着的门神一般不怒自威。
周沐白很适合干这样的事,季绾觉得他就是大晋的门神,只要贴上他的画像,妖魔鬼怪统统退退退。
掌事太监高喊,“季韫...”
季绾抬起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晋帝,和站在台下的周沐白,认真地聆听着最后的宣判。
“通过!”
通过?
她怕不是听错了吧,那是?
通过?
季绾眨了眨眼,闪过一丝茫然和不可置信,这是真的?
她通过了!
季绾看着周沐白,见他嘴角似乎是带着一抹笑。
“嗯哼。”掌事太监,轻咳了一声,示意季绾跪谢。
季绾忙从不可置信当中清醒过来,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十分恭敬地交叠,额头重重地扣在上面,高声道:“臣,季韫,谢主隆恩。”
晋帝随和一笑,“季爱卿,起身吧。”
季绾听此起身。
晋帝又问道:“季韫,说说你是如何能将前首辅治国之道,阐述得如此详细,竟然能将其利弊分析得如此透彻,这实属不易啊。”
季绾一拱手,“启禀圣上,是这样...”
季绾心道,这变法可是她老爹夜以继日,花了几年为大晋量身打造的,从她小时候,就跟着季盛东奔西跑的去各地勘察,最后才得出的结论。
老爹成日挂在口中,哪里好,哪里不好,若是再能怎样,又会怎样。
这些她自然清楚得很,只是如今季盛早已不在朝堂,大家对他留下的东西是否还认同,她也是在赌上这一把,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是周沐白当首辅,她怎么知道周沐白会不会认同季盛的想法。
看来她赌对了,周沐白将她留下了。
季绾说完以后,满朝哗然。
“小季大人果真才高八斗...”
“小季大人当真得留下...”
“大晋需要这样的人才。”
“小季大人...”
季绾在喧闹中看向周沐白,此刻她真的是很想跪谢他的不杀之恩呐。
周沐白看着季韫欣喜当中带着疑惑的表情,他在想她一定纳闷他为什么没给她否了?
他想起那考核过的试卷,里面所阐述的变法,与自己曾经在金殿之上考核试卷所出一般无二,若是否认她,就相当于否认从前的自己,更是否认恩师一生辛勤的结晶。
他当然不会否,不能否,也不敢否。
因为如今的大晋能够国富力强,正是靠着季盛三朝为官,倾尽一生为大晋殚精竭虑的结果。
季韫赢了,应该说,一纸考核试卷,让她都赢麻了,如今她就是大晋名正言顺的官。
这场考核,让季绾从七品翰林馔修升为正六品翰林侍读。
回到家中,季绾看着自己新换的官袍,在铜镜当中左照右照。
“啧啧啧,这新换的官袍就是漂亮,哪里还有不合适的,快脱下来我好给你改改。”
柳氏在季绾身后眼里像是笑开了花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这次的官袍是内廷造办处过来量身订做的,自然哪里都合适。”
柳氏上下打量着,“啧啧啧,那就成,娘就知道你行。”
季绾点头,她当然行,为了升个官,几次差点连小命都搭进去了,再不升官,她心底都委屈呢。
不过,现在她也六品了,那可是经过大家一起通过的,这下周沐白不会动不动该拿考核说事了吧。
季绾脱下了官袍,晴翠忙仔细叠好,收起。
这时韩照在门口敲门,季绾一边更衣一边让韩照进来,“什么事?”
韩照将手里的大红烫金请帖放在季绾的身前,“有宴请。”
“宴请?”季绾疑惑,“谁家的?”
“宫里的。”韩照默默回答一声。
“宫里...”
啊?
“宫里的?”季绾一把反应过来,顾不上衣服没穿好,直接抄起那请帖便打开仔细地查看。
确实是宫里邀请季绾参加过两日的消夏宴,大晋夏日长,一般在整个夏日中,入伏以后,都要办几场消夏宴。
这也将是季绾正式入朝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宫宴。
并且此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朝中适婚年龄的官员择偶,若是在消夏宴上相看成功,皇帝若是觉着合适会当场赐婚。
季绾心道,害,这不是大型相亲现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