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晟霖与骆景洲同坐一辆马车。骆景洲这一路上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一路走来,从雄伟华美的都城乐清,经过片片田野,路过辽阔的山、壮丽的河,来到古朴大气的苍州。这苍州与乐清不同,有一种朴素的壮阔之美,苍州的百姓看起来也有一种不拘小节的豪迈之感。骆景洲以前没有出过都城,这是第一次,领略到了书中提到的锦绣乾坤、大好河山,心中颇为震撼。
骆景洲不自觉地向司晟霖感叹,“表兄,你不觉得这山河充满魔力吗?让人为之着迷。我倒觉得,这壮阔山河比奇珍异宝、无上权力更为可贵。”
“哦?”司晟霖抬眼看了看表弟,“为何可贵呢?”
“可追寻历史,可养育众生,可繁衍生息,这是一种更为广阔、更为仁慈的可贵。”骆景洲的眼神闪动着,既有着年少的热情,又有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
司晟霖没有言语,他在心里叹息,骆景洲倒是一个可塑之才,只可惜并非嫡出。即使再有韬略才华,有陈王后在上面压着、防着,也始终难有出头之日。若他日太子上位,这般才华说不定反而会招来祸端。
这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新建好的郡王府。郡王府威严气派,几十个院落,上百间房屋,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华美张扬。司晟霖让任墨一安排下人们安置东西,自己独自回到书房。转眼间离开了两个多月,离开的这段日子,总是在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一个人的身影,眉目如画,气质如兰,微微浅笑。她对着自己笑过吗?好像没有!那这浅浅微笑纯属自己凭空臆造了。司晟霖抬手揉了揉额头,想把脑子里的她甩掉。转眼看了看窗外的暖意融融的夕阳,这份柔和淡雅倒是与她相似……刚想到这里,司晟霖皱了皱眉头,这个女子究竟有何魔力,竟让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了。
第十九章 春日游园
温长宁与韩青樾上门拜谢了嘉和郡王的厚礼,只留下了一些锦缎和几件玉器,其余的尽数推辞了。司晟霖倒也并不介意,未显露出不悦。温长宁临走时,司晟霖说五公主近日要在赏春园中设赏花宴,请温夫人携女儿们前来。温长宁虽知家人们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但是公主设宴,郡王亲请,不好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几日过后,温夫人带着三个女儿来到郡王府。这是她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以前听闻过郡王府的奢华,亲眼一见还是颇感震惊。若不是仆人们在前面引路,这偌大的宅子恐怕是要让人迷路的。
来到一处白围墙的院落外,白围墙上装着漏花窗,似通还隔,若隐若现地看到院内的五彩斑斓从漏花窗透出来,门上木匾上写着“赏春园”,门两旁写着副对联“花落花开花意浓,缘去缘来缘深种”。这满园花浓,缘分深种,似对花,又似及人,不知何处缘起,渐渐一往而情深。
穿过月亮门,像是进入了世外桃源。园子中间是一池碧波春水,闪着粼粼波光。围绕着池子修建了游廊和飞檐亭,游廊通往远处的几处错落有致的赏春斋。池上建了一座汉白玉石桥,过了石桥,绕过假山,是一个二层的观景阁。整个园内有高大的梨树、槐树,有着姿态优美的桃树、杏树、玉兰,有着星星点点缀于叶间的蔷薇、月季、牡丹,层层叠叠,远远近近,交错掩映,满园春色。
一个玲珑俊秀的丫鬟走过来引领着温夫人和三位小姐上了二层的观景阁。观景阁里坐着的正是五公主骆悠云,头戴珠翠,身穿华服,雍容华贵。骆悠云见温夫人她们到了,起身相迎,不见端着公主的架子,十分平易近人。有些人,并不是五官长得多么美丽,而是一种气质,一举手一投足透着优雅,一颦一笑带着韵味,骆悠云就是这样的人。初见时也并不觉得长相多么艳丽夺目,可是相处一阵,却觉得真是一位难得的佳人,言谈举止令人赏心悦目、如沐春风。
骆悠云让丫鬟给温夫人和小姐们端上仙崖石花茶,桌子上摆着桃花酥、奶酪豆沙卷、桂花糖蒸栗糕和莲叶翡翠圆子,还有新鲜的樱桃、桑葚、蜜梨和枇杷。温夫人夸赞五公主有心了,这点心确实精巧,在苍州难得见到。骆悠云微微一笑,亲自给温夫人夹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糕,“这个软糯,入口即化,不伤身,温夫人尝尝。这些是表兄从都城带来的厨子做的,让大家尝尝鲜儿。”说完,招呼三位小姐也来尝尝,不要客气。
骆悠云说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所以特意请来温夫人一家,也算对苍州有个了解。温家三姐妹便捡紧要的和骆悠云介绍了一番,锦绣街的各个铺子,梧桐街的慈恩寺,城外的沧澜河。骆悠云按理说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对于温家三姐妹的介绍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不在意或不耐烦,而是饶有兴味。她一边儿听着,一边儿观察着三姐妹。这次赏春其实并不是她的主意,而是表兄提议的,而且表兄特意提到了请温将军一家前来。看来,这温将军一家对于表兄来讲是特别的,可是这特别之处究竟源于何人呢?温家大小姐明媚端庄,身上带着一种女将军的英武洒脱,温家二小姐温柔娴静,一双如水的眼睛透着聪慧,温家三小姐玲珑活泼,笑起来眉眼弯弯娇俏可人。从外貌上看,三位温小姐都是美人,只不过对于见惯宫内美女无数的人来讲,也不至于惊为天人。所以,能够吸引表兄的,看来另有原因。
温心瑜也在观察骆悠云,看着有如牡丹一般雍容娴雅的公主,她心中若有所思。温心瑜缓缓走到窗前,倚窗望着园子里的花木出了神,每种花都有每种花的美,有的美得繁盛,有的美得清冷,有的美得娇俏。一生一世独爱一种花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喜爱这样的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就像这赏春园,各种花朵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地点缀着,其实谁也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站在观景阁上居高临下注视着百花的人,从容淡定地看着群花争艳,为博主人欢心而花枝招展。受到垂青的会被多加照拂,不受待见的会被移出园子,但是绝不会因为某一种而舍弃了整个花园。温心瑜倒替这园子里的花悲哀起来,真不如沧澜河边的野花来得自在,不为了别人的观赏,只是为了自己而绽放。
谁也没注意到从月亮门里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长身玉立的嘉和郡王司晟霖,一个是阳光朝气的七王子骆景洲。两个人都抬眼看到了观景阁上倚窗凝望的温心瑜,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温心瑜穿了一件素白的裙衫,头上简单地插着几颗珍珠,淡雅飘然,她的眉头轻蹙,眼神缥缈,若有所思地望着园子里的花儿。司晟霖看着温心瑜,心中竟觉得有些欢喜,一段时间不见,本以为会淡忘,会少些在意,可是没想到,更多的竟然是想念,是再见后的欣喜。
骆景洲见多了宫里的富贵花儿,如今看到淡雅出尘的温心瑜,忍不住对司晟霖悄声说,“表兄,难不成花中仙子下凡了?”
司晟霖听了表弟的话,觉得十分贴切,温心瑜确实有种超然于俗物的超凡之美,“这是温将军家的温二小姐。”
温心瑜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转动眼眸,与司晟霖的目光相对了。一个立于楼上,一个立于园中,静静地看着对方,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忽然,温心瑜听到身后骆悠云的笑声,她的心头一震,垂下眼帘,向司晟霖和七王子微微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窗边。
看着温心瑜从眼前消失了,司晟霖察觉到了温心瑜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前一段时间给温夫人引荐了叶大夫,温心瑜对司晟霖的态度已经渐渐变得友善了,可是今日看起来,她好像又退回了最初的样子,这究竟是为何?司晟霖迈开大步,径直上了观景阁,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缘故。
第二十章 约游沧澜
观景阁上,司晟霖向表弟介绍了温将军的夫人和女儿。然后,司晟霖询问了温夫人的身体状况。温夫人说吃了叶大夫的药之后,身体感觉好了很多,精神也好了很多,而且多谢郡王这次还特意从都城带回来上好的人参。司晟霖表示这都是小事情,不足挂齿。
司晟霖本就是个言语不多的人,寒暄两句,便不再多言了。好在骆悠云和骆景洲都颇为健谈。特别是骆景洲,他长着一张俊俏的脸,目光柔和,唇红齿白,是个清风明月一般的少年郎。别看只有十六岁,为人处事却十分练达,热络却不让人觉得过分,对待每一个人都很真诚,有礼有度,恰到好处。骆景洲表现得对温夫人非常亲近,温夫人亦十分喜欢骆景洲。这骆景洲,有些二儿子温惟谦的样子,让温夫人心里有些感慨,没想到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竟看到了儿子的影子。
骆景洲提到来苍州的途中经过了沧澜河,觉得非常壮阔美丽,想邀请大家一起去沧澜河边游览一番。温夫人自己身体经不起劳顿,推辞了,不过她倒是鼓励几个女儿可以一起去散散心。温长宁有些意外,母亲并不喜欢和达官显贵过多接触,今日看来却是真心实意想让几个女儿陪同七王子一起游览沧澜河。既然是母亲的想法,温长宁便顺着母亲的心意,正好春意正浓,那就也叫上韩青樾,大家一起去散散心。温云瑶跟大姐说,把师父也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