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寒花一梦
时间:2022-09-08 06:43:02

  楚景玄一脸乖巧安静听罢虞瑶这番话,面上流露些许无辜神色。
  他说:“瑶瑶,在这里也不耽误这些事的。”
  虞瑶咬唇,扭头快步走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走出去,将食盒放在廊下。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是楚景玄也跟着从房间出来了。
  她转身面对楚景玄,正色道:“你不要再进去了,宁宁不用你照顾,这别院房间很多,你去别的房间待着。”
  楚景玄维持着那副无辜的表情没有接话。
  虞瑶气恼得暗暗跺一跺脚。
  楚景玄反笑,见她扭头要走,伸手拉住她胳膊,上前轻拥住她:“别气,我不会乱来的。”
  “虽然宁宁只是个孩子,但要你一个人照顾也辛苦。”他在虞瑶的耳边轻声说着,“我帮衬你一点儿,你也不会那么累。总得有人守夜,看着点宁宁是不是?”
  虞瑶垂首,没有说话。
  楚景玄又道:“你是不是想着自己和宁宁接触得多,没准儿早便染上了?”
  “这些天我也没有少陪宁宁玩,和你更没有少接触。”
  “那我……”
  楚景玄一句话被转过身瞪他一眼的虞瑶截断。
  虞瑶看他许久,心知不可能赶走他,实在无可奈何,又怀疑他故意为之。
  可倘若是故意……
  难道他依然想着用这种法子逼她心软吗?
  念头浮现便又令虞瑶感到心口闷堵。
  她一双眸子望向楚景玄,往后退得两步,同他多拉开一点距离。
  “陛下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或是认为若自己不小心染上这样的病,我必然心生歉疚,对陛下百依百顺?即便没有染上,这些日子,我也必定提心吊胆,陛下想要享受这样的关心和在意?”
  虞瑶语气冷硬,话音落,咬了下唇,声音低了点道:“不可能的。”
  “倘若抱着这种心思,只会让人讨厌罢了。”
  “丑话”摆出来。
  没有去看楚景玄什么表情,虞瑶埋着头自顾自进去宁宁隔壁的房间休息。
  楚景玄被虞瑶忽然几句质疑闹得僵立在廊下。
  字字句句是对他真心的不相信,是怀疑他别有所图,有心算计。
  但她不信他,分明是他自己造下的冤孽。
  楚景玄唇边漫上一抹苦笑,却晓得怪不得谁,只一时间没有勇气追进去那个房间继续纠缠虞瑶。
  他在廊下凝视紧闭的房间门好半晌。
  直至暗卫前来禀话,楚景玄离开廊下去别处处理正事。
  从周太医确认宁宁染上的是天花起,也确认瑞王府中有丫鬟小厮同样染病。之后派出人去阙州城中搜查一番消息,便进一步确认天花疫病在城中有所蔓延。
  疫病之事容不得怠慢。
  诸种命令虽然是楚景玄下的,但这里是阙州,用的便大多是瑞王府的人。
  他让楚辰远派人拿上令牌征用一些能容人的闲置之所。
  又命人守住城门口,严查进出的人员,避免染病之人离开阙州城去往别地以致于疫病泛滥。
  之后则挨家挨户排查家中是否有人染病。
  若有染病者,一律送去征用来的地方,安顿在一起,以免疫病继续扩散。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大夫。
  如果没有大夫去照顾这些病患,那他们只有等死的份。
  只是天花本也没有什么治疗的良方。
  能做的,不过尽量减轻染上天花之人的痛苦,尽己所能帮助他们挺过去。
  暗卫向楚景玄禀报各项命令落实的情况。
  毕竟天花可怖,城中难免人心惶惶,但在普通百姓觉察之前,他们已经采取措施,便没有引起大的骚乱。
  兼之有瑞王府压着,瑞王府的侍卫亲去请城中大夫,情愿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命令。
  起码能够将事情有序推行下去。
  楚景玄听过暗卫的禀报,又吩咐过一些事宜。
  临到最后,他道:“去铺子里买些糖,另外回瑞王府搬些书过来。”
  暗卫当下应诺,领命而去。
  不多会儿周太医进来,送来新制好、给宁宁擦的药膏。
  之后楚景玄捎上药膏去宁宁的房间。
  周太医则继续去翻阅医书典籍,尽力寻找天花的医治抑或缓解之法。
  快走到宁宁的房间门外时,虞瑶恰巧也从房间里出来。
  两相碰面,因为之前虞瑶说过的话,不免尴尬,亦是彼此无言。
  只虞瑶注意到楚景玄手里似乎拿着药膏。
  她微抿了下唇,记挂着宁宁,终究问:“是周太医给宁宁制的药膏吗?”
  楚景玄颔首。
  虞瑶上前一步道:“陛下还是把药膏给我吧,我去帮宁宁擦。”
  “周太医说,捂住口鼻应当对预防被传染有些作用。”楚景玄一面叮嘱虞瑶一面递过去一方巾帕,亲眼看着虞瑶用巾帕将口鼻蒙住,才把手中药膏递给她。
  虞瑶拿着药膏进去了。
  楚景玄留在外面,没有跟着她进去。
  迟一些,暗卫按照楚景玄的吩咐送来新买的糖以及一大匣子的书籍。
  他把糖盒留下,把那匣子的书送到虞瑶房中。
  “照顾宁宁是一回事,不好同其他人接触也难免需要做点事情打发时间。”
  楚景玄说,“干脆让人送些书过来,记得你以前便很爱看书。”
  虞瑶看向那个装满书籍的匣子。
  她好半天说不出话,心里也隐隐为揣测楚景玄别有用心而后悔。
  恰在此时,流萤给他们两人送饭食过来。
  吃的饭菜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但遵从周太医的意见,特地分装两份。
  楚景玄出去取食盒和攒盒。
  食盒里是灵芝乌鸡汤、鸡丝小馄饨以及米饭,攒盒里是各式菜肴,荤素搭配十分得宜。
  楚景玄把虞瑶的那一份饭食取出来搁在桌上便出去了,像担心惹她不喜。
  被单独留下在房间里的虞瑶愈五味杂陈,一餐饭吃得不是滋味。
  第二次给宁宁喂饭喂药仍是楚景玄。
  这一次喂过药,不是往宁宁嘴巴里塞的蜜饯而是新买的糖。
  注意到楚景玄从袖中摸出糖盒,虞瑶免不了多看几眼,反应过来大约是随着那些书册子一并叫人送到别院的。正因她多看的这几眼,换来口中猝不及防被塞了颗梅子糖。酸甜滋味在唇齿间漫开,她略带愕然看向楚景玄,见楚景玄只笑不说话,收起糖盒便去从橱柜里翻出干净的被褥。
  眼瞧着楚景玄抱着被褥走向房间里的罗汉床,虞瑶追上去。
  “陛下做什么?”
  楚景玄将被褥放在罗汉床上,撤走罗汉床上的榻桌,语气轻松回答:“给宁宁守夜。”
  虞瑶微怔,想起他白日说过的话。
  “熬夜毕竟伤身,你回去休息,不用挂心。”楚景玄整理着床褥,对虞瑶说,“我留下来照顾宁宁,你便能放心睡觉。休息好了,白天才有精力照顾她。”
  他语气仿若稀松平常,虞瑶却听得难受。
  也更加为那几句伤人的话后悔。
  收养宁宁的人是她,与宁宁朝夕相处、感情深厚的人同样是她。
  楚景玄明知自己和宁宁没有血缘关系,依旧愿意冒险照顾宁宁,派周太医为宁宁治疗,无非是知道她会着急。
  她实在不该恶意揣测。
  只是明知他与从前不一样,内心深处始终不敢全心信任,害怕会重蹈覆辙。
  虞瑶愣愣的。
  楚景玄将被褥摊好,再从橱柜里抱出一床锦被,便催促虞瑶去沐浴睡觉。
  虞瑶站在罗汉床前没有挪动步子。
  不知她在想什么,却看出她情绪不太对,楚景玄一笑,故意说:“这罗汉床毕竟只能睡一人。”
  以为虞瑶会因为这调笑之言而负起离开。
  但此刻,她抬眸静静看他,面上丝毫辨不出从房间出去的意思。
  “我下午翻过医书,说染上天花,约莫三个人里有一个人要活不下来。”虞瑶看着楚景玄,低声问,“倘若遇上最糟糕的那种情况,陛下不怕会后悔吗?”
  “怕。”楚景玄默一默,回答虞瑶。
  随即又是一笑,“我怕你有事,会离开我,我也怕我出事,再没有机会陪在你身边。”
  “正因为害怕我才不愿意走。倘若我们两个人中间最后有人要出事,我情愿那个人是我,那么这些日子可能便是我们最后相处的时间……瑶瑶,我不想浪费,哪怕一日、一刻钟,我都不想浪费。”
  “我明白过去我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让你对我没有信任。”
  “这些是我自作自受,若是你接受不了我,我以后可以不打扰你,但起码现在,不要开口赶我离开好不好?”
  他反复向虞瑶解释自己的想法。
  却不敢说这些心思能得到虞瑶的谅解与宽容。
  楚景玄同样不知虞瑶心中那份懊悔。
  其实白日靠在楚景玄怀里哭泣宣泄情绪时,在那一刻,她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让人想要依恋和依靠。
  与之相对,不安的情绪滋生,乃至在她心底不停疯长。
  她怕自己贪恋依靠,怕自己沉湎他的体贴保护,怕那会变成一张温柔的网,令她无处可逃。
  虞瑶看得楚景玄好一会,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对楚景玄说,默许他留下照顾宁宁便心思沉沉出去了。
  可夜里起初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一时梦见过去在宫里的生活,一时梦见在灵河县的那些日子,一时又梦见楚景玄在边关征战沙场……终究没能睡个好觉。
  翌日清早醒来,虞瑶眼下两片乌青。
  她洗漱梳洗过去看宁宁,楚景玄已经喂宁宁用过早膳、喝过药。
  而一夜过去以后,比起前一天,红疹蔓延到宁宁脸上。
  原本玉雪可爱的小巧面庞平白变得可怖,想起天花即使痊愈也极有可能留疤,虞瑶又心下抽痛。
  这个孩子出生不久便遭遇亲生父母抛弃。
  若不是她刚巧经过,如若没有遇到别的好心人,许会被豺狼叼走,许会白白饿死,抑或遭遇一些别的什么事。
  幸运逃过一劫,如今又碰上这样的事情、遇到这样的磨难。
  看醒着的宁宁冲自己笑,虞瑶只觉鼻酸不已。
  她越发用心照顾宁宁,按照周太医的叮嘱,每天为宁宁擦药一次又一次。
  可无论怎么用心都没办法代替孩子受过。
  复过得两天,宁宁身上的红疹变为丘疹,开始痒和疼,宁宁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后来,丘疹又转变为脓疱疹,而期间阙州城内开始有人因天花丧命。
  阙州城内的这些消息被楚景玄拦下,没有传到虞瑶的耳中。有时虞瑶问起,楚景玄单单告诉她诸如被传染天花的人基本收治了之类的话。
  可外面的情况却是可以想象的。
  虞瑶没有反复追问,是因为知道周太医在尽力研究药方,知道大夫们冒着风险为大家看诊。
  已经尽了人事,余下的,便实在没有法子了。
  好一点的,是宁宁身上那些脓疱一点一点逐渐在结痂。
  虽然宁宁最开始整日昏昏沉沉,后来被身上的疹子折磨得难受,但在此之外一直没有别的严重病症出现。这么一天天熬下来,大概周太医给的药膏发挥作用,十来天时间,宁宁慢慢脱离最危险的时期。
  尽管如此也不敢松懈。
  在宁宁彻底痊愈前,他们得一直住在别院,否则仍有传染给别人的可能。
  而眼瞧着宁宁应当脱离危险,虞瑶忧心起她脸上这些厚痂往后极有可能会留下的疤痕。
  未曾想,在这个时候,有位故人专程找上门送来可以不留疤的膏药。
  作者有话说:
  关于天花的信息均来自网络资料,说明一下。
 
 
第79章 解释
  来的人是崔方旭。
  虞瑶听见这个名字时有一瞬的愣怔。
  自从一年前离开灵河县, 她便将崔方旭以及与崔方旭有关的事忘在脑后。
  本以为两个人从此不会再见面,今日乍然听见这个名字,一时心底反倒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阙州城出现天花疫情的消息传到了外面。
  虞瑶从流萤口听闻, 崔方旭得知此事之后立刻赶来阙州城, 这些日子一直在城中治病救人。
  会来送膏药是因为偶然在大街上偶见出门采买的流萤。
  后来打听到他们中间有人染上天花,便找上门, 来送可以不留疤的膏药。
  这些说辞来自崔方旭。
  虽然话里含糊, 但细想却不难猜到崔方旭在偶然见到流萤之后,大约曾暗中跟着流萤来过别院。
  别院住着感染天花的人也并非打听不出。
  故而崔方旭不知是宁宁染上天花, 只是想着送膏药来。
  虞瑶听过流萤这番话,沉默许久又思索许久, 才最终决定见一见崔方旭。
  于是崔方旭被流萤带进院子里。
  暗卫在,楚景玄在, 虞瑶不担心崔方旭今日会揣着其他的心思。
  她也没有情崔方旭入内, 不过在院子里见他。
  崔方旭跟在流萤身后迈步入得庭院,往里走得几步, 抬头便望见已然站在廊下的虞瑶。他走上前去, 不必虞瑶开口, 自顾自在石阶下停下脚步, 不再继续靠近,转而正正经经同虞瑶见了个礼。
  太久不曾见面,兼之曾经发生过那些事,再见面不免两分尴尬。
  虞瑶看一看石阶下的崔方旭,心下轻叹。
  容貌上, 若细细看, 其实比之过去, 崔方旭没有太大变化。
  但当望过去时能轻易觉出他与从前不一样了。
  眉目清秀的少年郎君褪去身上稚嫩。
  人瞧着变得干练不少, 也黑了些,气质增添两分沉稳。
  与过去颇为不同的崔方旭更让虞瑶觉得陌生。
  尽管如此,依旧主动问好,冲崔方旭轻轻点一点头道:“崔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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