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瞧她一眼:“驴是你的?”
“是啊。”
驴毛色油亮,而且与这姑娘很是亲近,少年心想,她平日里应该对这驴很好。少年侧头看看狗,又握了握拳头:“你要真想买,二两银子。”他之前故意把价说高,是想看看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他的狗。
二两差不多,青枝问:“它会看家吗?我家里昨日遭贼了,我买狗是为了防贼。”
“当然能!”少年目露骄傲之色,“我家里养了鸡鸭,从来没被偷过,都是它的功劳……你别看它小,它是我家大黄生得,大黄特别聪明,很听话,可惜病死了。大黄就这一个孩子,它比大黄还聪明,我说什么它都能懂。”
从他表情可以看出,他没有撒谎。
青枝又看了看那条狗。
这狗从头到尾都很稳重,莫名的有种大将之风,她就把二两银子递给少年:“我买了。”
少年欣喜,掂量下银子收起来,随后他的脸色又变得黯淡了,像要哭出来一般。他弯下腰,低声在那狗耳边道:“以后她就是你主子,你要好好听她的话,别惦记我。”
那狗似乎听懂了,摇了摇尾巴,本来很亮的眼睛有些湿润。
青枝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点不忍:“你这么喜欢它,为何要卖了?”
少年没有说,只跟青枝道:“你得答应我,要好好对它,让它吃饱饭。它吃饱了,以后会长很大的。”
“那是当然,你放心。”
少年把套着狗脖子的草绳交给青枝:“你带它回去吧,它到家后,没一会就会熟悉了,不用再拴着。”
青枝接过绳,看着那少年离去。
他的背影十分的悲伤。
青枝叹口气,骑上驴,一手牵着那狗回家。
一路上,那狗儿都没有叫,只是偶尔停下来嗅一嗅,好像在认路的样子。
到家后,翠儿打开门,惊叫一声:“狗,姑娘你买狗了?”
周茹听到声音跑出来,嘴巴大张:“驴还不够,还养狗……你是不是以后还要养鸡养羊呢?”
“狗看家的,养什么羊?”青枝指指那狗,“它叫阿黄。”它娘叫大黄,那它就叫阿黄吧。
周茹并不喜欢狗,但看女儿的样子,应该是被贼气得不轻。也罢了,她想养狗就养狗好了,不过这狗瞧着不大,能看家吗?
“你应该让连瑛帮你买,你会买什么狗?”
青枝不屑:“他以前只知道念书,门都很少出,恐怕连狗都没见过,会挑才怪。”
周茹:“……”
青枝把草绳解开:“阿黄,这是我家,你自个儿四处看看吧,别乱跑。”
阿黄就到处的嗅。
陈念也出来看狗,见她已经给狗取名阿黄,好笑的问:“怎么狗有名字,驴没有?”
青枝点点头:“也是,不能厚此薄彼,”她想一想,“驴就叫阿毛吧。”
这名字毫无诚意,陈念道:“阿毛恐怕要生气了。”
不知毛驴是不是听懂,突然叫了几声。
翠儿在旁边噗嗤的笑。
阿黄到处嗅了一遍后安静下来,坐在门口跟尊石像似的,青枝看了看,觉得它确实会看家,十分满意。
她拿锄头挖了个狗洞,而后去厨房同周茹一起择菜:“娘早上可买肉了?”
周茹道:“买了。”
“可有骨头?”
“要骨头作甚?只买了五花肉。”
“给阿黄啃啊,骨头上多留点肉,它肯定喜欢。”
周茹把手里的扁豆扔在竹匾里:“你对这驴,这狗倒是好得很,才买来就喂这喂那的,你怎么不对连瑛好一些?他哪次来,你关心过他吃了什么,有没有吃饱?”
青枝挑眉:“娘这是在把他跟驴,跟狗比吗?”
“浑说!我是在提醒你,你看,家里遭贼了也得靠他抓,这还只是小事,以后遇到大麻烦,你也得靠他……对了,霍家这事儿,你就该去找连瑛,有他一句话,霍老夫人肯定相信。”周茹并不想女儿再织锦,但若能借此事拉近女儿跟裴连瑛的关系,她当然不会反对。
青枝沉默。
她知道母亲说得不错,她自小看父亲织锦卖锦,也非事事如意的,遇到身份高的,都得低头。可这些困难,都是这个人自己的,他有难处,也有欣喜快慰之时,都是他自己可承担的。
一旦有了依赖别人的心,从此后,就会变了。
她不想开这个口。
她不想依赖上裴连瑛。
青枝扯着扁豆上的粗茎:“好好的在说狗呢,非得提他,娘就是在把他跟狗比。那他下回来,我一定问问他,今儿可吃了肉了?有没有吃饱,可好?”
周茹:“……”
青枝又道:“不过他裴家有钱,肉不算稀奇,不如我问问,他今儿吃了什么,是海参还是人参汤?”
周茹一脸不满。
“哦,娘不乐意,那我不问了。”
问总比不问好,周茹咬牙道:“你可不能反悔,说了问就要问,但千万别提狗!”
青枝扑哧一声,转而心想,不知裴连瑛来,阿黄会不会叫呢,最好把裴连瑛吓得逃回去。
作者有话说:
裴连瑛:??我会怕狗?
青枝:那你怕什么?你怕啥我养啥!
裴连瑛:你。
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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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二人择完菜, 青枝动手烧了道家常煨肉。
饭后,她夹了五六块肉给阿黄吃。
阿黄看着碗里的东西,有些疑惑, 抬头瞅瞅青枝, 又瞅瞅碗,犹豫不决。
青枝道:“你只要好好看家,以后有的是肉, 快吃吧。”
阿黄小心翼翼吃了一块。
看那少年的衣着, 家里应是颇为穷困,人都吃不好,更别提狗了,但这阿黄居然没有狼吞虎咽。
青枝感觉它似乎有心事, 想着又一笑, 小狗儿又不是人,怎么可能会有心事?她转身去喂阿毛。
下午, 苏起登门。
阿黄叫了两声后被青枝制止,它马上就闭上了嘴巴, 围着苏起嗅他的气味。
“苏师傅做好梭子了?”青枝问。
“是。”苏起低头看看阿黄,“昨日来并未见到狗, 你才买的不成?”
青枝一笑:“买来看家的。”半蹲下来摸摸阿黄,“这是木匠苏师傅,下次看到他别叫了。好, 看门去吧。”
阿黄就去门口蹲着。
苏起赞道:“好狗。”
他将做好的梭子取出。
与织机上的一般无二,甚至更为的精美, 青枝吃惊不已:“你不画图, 也用不记大小, 都能做出来?”
“干我们这一行, 做多了心里有数。”苏起环顾院落,“你姑姑不在家?”
“她在画画。”
那真是个极冷的姑娘,昨日请他来家里后,陈念就没说过话,今儿又不露面。苏起没再询问,去西厢房修织机。
苏起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织机,但这台织机与他在京城见过的略有些不同。
“这是哪位师傅做的?”
“赵宝林赵师傅,是柳能师傅介绍的,当时柳师傅抽不出空。”
苏起当然认识柳能,二人时常切磋,但苏起做木匠原因复杂,并不是为了挣钱,故而他从来没在哪一家干过活,但木匠们通过柳能,都知道苏起手艺精湛。
“真是赵师傅做的?”他疑惑。
青枝道:“严格来说,是按照姑姑的要求做的……我们家织机经由父亲改造,是有些特别。”
苏起明白了,看来这陈家锦缎能得他外甥女喜欢,也非偶然。
他动作娴熟,很快将织机修好。
青枝去请陈念,因为修好了必须得用一下,才能确保没有问题。
陈念同她出来。
周茹闲来无事,跟着去瞧。
姑侄俩马上开始织锦。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配合地天衣无缝,苏起目光落在陈念的侧脸上,心想,这陈姑娘在认识赵廷俊的时候,也是个织娘吗?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太太。”苏起看向周茹,“家母也爱锦缎,前阵子曾提起要买一幅四季如意锦缎,不知她们可有空织?”
“怕是无空了,赵府定了三幅锦缎。”
“我倒不怕等,令千金兴许有空,但那位夫人应是很忙,她夫家应该也是在京城的吧?”
“你说阿念啊?阿念还未成亲……”周茹说,神色不太自然。
苏起惊讶:“我看令千金叫她姑姑,还以为……”忙作揖道歉,“是我失礼,还望陈太太莫怪责。”
这年轻木匠很有礼貌,周茹并不生气:“也是我们才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我这做嫂嫂的出不了力,不然早嫁出去了。”
苏起闻言很体贴的道:“京城有个媒婆,不管姑娘是何年龄,家世,只要她出手,都能找到合意的夫家。”
周茹眼睛一亮:“是吗?”虽然李韭儿曾说会帮她留意,但眼下女儿跟裴连瑛的事都没成,哪里顾得上陈念,或许她该先试试别的法子。
“哪位媒婆啊?”
“姓冯,住在玉镜街。”
周茹笑道:“好,我哪日一定去问问。”
苏起见状,试探道:“冯媒婆能言善道,必然会让陈太太您满意。不过,她性子谨慎,问得极细的,若有任何隐瞒之处,比如定过亲……”
“她哪里定过亲,只是差些定亲。”周茹想起赵廷俊,只觉无从说起,长叹一声。
感觉像是怕影响陈姑娘的名声,苏起心头一动:“您不要怪我多嘴,陈姑娘是不是遇到了负心郎?”
周茹一拍大腿,差点承认,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苏起善解人意:“我不会告诉谁,我看你们一家都很良善,是为你们不值。”
这下周茹憋不住了:“你猜得没错,阿念确实是被人辜负了,不是她的错,是那个人太混蛋!”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赵廷俊?
苏起正色道:“竟有这样无耻的人?陈太太您告诉我,若他在京城,我有办法让他臭名远扬。”
周茹可不敢去动赵廷俊,万一被他知道,不止他们陈家,裴家也会受到牵连,她急忙道:“算了,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招呼青枝,“织机修好了,快些给苏师傅工钱,翠儿你送苏师傅出门。”
青枝便从花楼爬下来。
刚才周茹明明是很愤恨的,但后来又露出忌惮的神色,苏起基本可以确定,负了陈念的一定是赵廷俊。
他是三品侍郎,也不怪陈家害怕。
可惜了他的姐姐,竟被迫嫁给这样一个人。
“苏师傅,一两银子可够?”青枝问。
苏起从不靠木匠活挣钱,但若不要肯定会引起怀疑,便道:“不用,八百文便可。”
价钱十分公道,青枝打量苏起一眼,忽然问:“苏师傅住在何处?”
苏起一怔。
青枝道:“往后若有别的活儿,可能会来请你。”赵宝林虽好,但手艺真的不如这位苏师傅。
苏起不想暴露身份,将他一位随从所住之地告知青枝:“……我暂时借住在他家,你若哪日去了我不在,他会转告。”
青枝点点头。
苏起便告辞了。
他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那位随从。
随从一头雾水,但他这位主子行事从来都不曾正常过,也就没告诉苏老夫人。
………………
陈家被窃案在一众案子里,十分普通。
两位捕快听从裴连瑛的吩咐去霍家询问,主要是打听最近去过霍家的掌柜,或者织娘是哪些锦缎铺的。
阳光酷烈,知了在树上叫得欢快。
捕快擦着汗道:“一个失窃案,裴大人竟这么上心,让我们跑来霍家。真就确定与那什么锦缎有关?”
另外一个捕快,乃是前日接待青枝报官的,酸溜溜道:“你知道什么。”
“哦?有内情不成?快说来听听。”
那捕快就把那日的事情告知:“……指不定是他相好,要么是未婚妻。”
“那轻慢不得,我们赶紧去霍家。”
两人加快脚步。
门房小厮见到捕快,连忙去禀告。
管事摇着扇子出来,慢条斯理的问:“两位捕爷有何事?”
“我们是来查一桩偷窃案。”
“我们府里并未丢失什么东西。”
“是别家的偷窃案,但可能与你们霍家有关。”捕快的态度很好,脸上带着笑,“得要劳烦你一会……听闻霍老夫人想要一幅十方佛锦缎,京城各大锦缎铺竞争得极为激烈,我们想知道,有哪些掌柜或者织娘为此来过霍家?”
管事奇怪,这与偷窃管有什么关联?他淡淡道:“无非就是那几家……对了,是哪家失窃啊?”
“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