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被排挤在外的男嘉宾比节目组还愕然:“她们什么时候跑上去的?这边有路吗?”
节目组工作人员已经去找路了,毕竟仰拍辛苦又困难,还不能将所有嘉宾都圈进镜头范围里,难免让他们觉得苦恼。
找了一圈的工作人员没过多久就跑回来,挠着头向导演汇报:“好像没找到路,坡度太陡了,不好上去的样子。”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三位美女!怎么跑到那上头去了!]
[呜呜呜看起来好危险,宝宝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总感觉咱们的公主殿下逃不开干系呢!]
[该不会是爬上去的吧几位!哦哦公主殿下在啊,那公主殿下应该是不会做这么不体面的事情吧?]
[估计是这后头哪里有路被她们找着了?]
唯有从头追直播到现在的一部分观众突然想起来之前单人直播部分棠华的一些操作,譬如徒手劈蛇再譬如睡几乎像是一根绳的吊床等等,突然觉得一切也没有那么不好接受。
直播间热议还没停,下面留着的一众人也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上头三位中,公主殿下的小狗江群又朝着下面喊话:“导演,我们在这上面完成任务行不行!”
被留在下面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其他三位男嘉宾抬头一看——
好家伙,棠华连琴都背着呢,还真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
没等导演应声(主要是有点懵没回过神),女孩子们就默认对方答应了请求。
棠华今天也穿了一身仿古制的传统大袖衫,只不过为了方便行动下身并没有搭配裙子,而是搭配了宋裤。
高处的平台比起下面供游客行走的路径而言更为杂乱,棠华一拂衣摆,坐下时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再抬眼神色平静又淡然,便是丝毫不为外物所动的沉静神色。
众人这一来一回的问答很快吸引了周边零散游客的注意力,更引人注目的则是身处高处的棠华三人。
棠华席地而坐,将狗蛋(琴)横在膝头,已经开始调试琴音。
在她调试好琴音后手重新落下前,原本吹晕了众人一下午的海风也停滞了一颗,就如同是众人屏住的呼吸,静静等待一般。
随着她的手重新落下,琴音乍现,萦绕在被海风吹拂的白色悬崖之上,偶尔被远端礁石边传来的海水声侵扰,却未曾弥散在嘈杂之中,温柔坚定不曾退让。
而棠华这一次演奏的曲子不如之前在伦敦街头表演的那首激昂,节奏缓慢,曲调悠长婉转,明明是夏日却仿佛奏出些微秋风的悲凉。
真要论起来,这首曲子的难度很明显也不如之前那一曲广陵散,但是对于琴曲的演奏真正到了棠华这样的境界,就全然不用以曲目的难易来论演奏水平的长短了。
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到缭绕的琴音之中,不论懂与不懂,都难以抵达琴音所带来的直击心灵的震撼与触动。
驻足聆听的不止节目组的人,还包括路边零零散散的外国面孔。
直到演奏到中段,才有人回过神来一般,反应过来掏出手机开始拍摄。
唯独站在悬崖边上的遇淮露出了一些若有所思的神色。
演奏开始前,棠华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所携的神色却不似之前在伦敦街头时镇定地对着他说紧张那般暗含试探与挑衅。
而今这一眼望过来,是从高处俯视,却仿佛带着悲悯,不光是对他,也像是对她自己。
棠华弹的这首曲子其实是一首琴歌,以琴为伴以歌相和才是整首琴歌的全貌。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1)
遇淮面上神色显现出稍许触动。
直到棠华的最后一个音落下,余韵也完全散开来,他敏锐捕捉到风中传来的额外一声不同于寻常的声音时,敛了眉,缓缓摇了摇头。
他摇头的动作却被一旁火眼晶睛的两位导演看在眼里,其中微胖但显得年轻一些的那位目光刚刚与他接触,就心虚地移开;
另一位年纪大一些的看上去则要不拘小节一些,甚至朝他这边走过来几步,同他搭起了话。
凑过来的是顾常安,且一凑过来就主动问道:“怎么了?是小棠这首曲子弹得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问出来的时候,顾常安心里也泛着嘀咕,明明他听着棠华这曲子弹得极好,挑不出什么毛病,山崖下面这么多游客个个都听呆了,如今回过神来还鼓掌呢。
只不过在场又真正懂行的,一个在下面,一个在上面。
上面那位是这一曲琴的演奏者,暂且不论;下面这位怎么听完突然开始摇头?好像很遗憾似的。
顾常安不懂,不懂就凑上来闲聊着问一问,这是他惯常的风格,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摆架子,更讨厌不懂装懂。
遇淮闻言,却只是看他一眼,眼里神色看上去平静无波,他却仿佛品出一丝不悦。
顾常安平时喜欢调侃他的老同事马功名外强中干,被嘉宾瞪两眼就心虚害怕;此时却突然有点理解对方每次的反应,因为他的面皮也下意识抖了抖。
遇淮顿了顿答道:“没有不好。”
只不过如果他没听错,棠华最后似乎弹断了一根琴弦。
琴很新,最多只是在被斫出来后由他亲自弹了一段时间松了松弦。
之前弹颇有杀伐之气的广陵散没有断,如今却被一首秋风词弹断,只能说明弹琴人的心境似乎不像这首琴曲一般悠长又婉转。
她心中似乎是带着怒意的,心境不静。
作为传授琴艺的老师,他对于她的心境感到惋惜。
而这份惋惜到了深处便化为一丝难以形容的哀凉,因为对方这份心境由他而起。
她仍旧对他抱着极大的怨愤。
遇淮缓缓敛了眉,心中更担忧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琴弦断了,那么她的手可还无碍?
就在顾常安上前搭话的功夫里,悬崖上的人已经下来了。
很显然下来比上去容易,贺林仙是棠华带下来的,江群则更加有勇敢尝试的精神,自己摸索着一点点爬了下来。
棠华的琴重新收起来,背在身后,手却被贺林仙捧住,且仔细看上去,贺林仙面上有些着急。
江群反应要迟钝一些,跟在两人后头下来后,挠头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棠华似乎伤了手,也凑上来加入焦急的队伍。
棠华却不甚在意,缓缓从贺林仙手中抽出手,背到身后,淡淡道了一句:“无碍,u不必在意。”
她们刚下来时离镜头有一段距离,几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并没有被直播设备收录进去,其余人只能猜测。
只不过直播间里很显然也有耳力敏锐的选手,很快指出来:
[我刚刚好像听到断弦的声音了?该不会是棠华伤了手吧!]
这个观点一经提出就受到了很多直播间网友的赞同,毕竟看上去确实很像这么一回事。
而终于得到应证的是第二天直播开启时节目组给出的公告。
直播间公告里说:棠华的琴断了弦,由恰巧斫了这把琴的遇淮拿回去修补;遇淮将缺席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在抵达下一站时重新回归节目嘉宾的队伍。
对于公告的说服力网友们持保留态度,许多人甚至表示不能接受:
[呜呜呜为什么修一根弦而已,一定要回国!!]
[QAQ快点回来,这节目少一个人我都接受不了!!!]
[cp粉落泪,原本以为不管真假至少能再乐呵一个月,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快。]
而早于所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是棠华。
在当晚回到酒店后,众人安顿好一切,准备尽早进入梦乡,为明天启程去新地点的颠簸路途养精蓄锐。
遇淮却敲响了棠华的房间门。
棠华打开房门看清来人后,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主动开口问了一声:“是来看琴的吗?我去拿给你。”
原本对方不找她,她也得找上门去托他帮忙处理断掉的琴弦。
她说完这句话就返身回去拿琴,下一秒却听见身后的人否认了她的问句。
“不,我是来看你的。”
棠华的动作闻声顿了一顿,但也只是顿了一顿而已,随后她便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自己的动作,将琴从房间内抱了出来。
她指给对方看:“断的是这根......”
下一秒棠华的手却被遇淮握住。
遇淮敛了眉眼,看不出神色,只能看见他的羽睫垂下在眼下区域投影出一小片阴影,显得他原本有些冷冽的眉目柔和了许多。
棠华便来不及反应,只怔怔看着他出神。
再要收回手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看到了她手指上被琴弦划出的浅浅伤痕,伤痕未经处理,很明显。
遇淮执意要替她包扎,棠华拒绝后,他重新抬起眼望向她,眼里有不容分说的冷冽意味,便更像是曾经那位稍显严厉的故人。
而故人低头替她包扎时一言不发,室内一时之间静极了。
明明下午棠华觉得自己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同对方掰扯明白,此时却也在这寂静氛围的影响下,不愿开口说话。
她甚至想起来,曾经自己也这样强硬地要求给对方包扎因为断弦而划出的伤口,明明是个小伤口,她却珍重至极。
她是因为曾经年少时不懂事所生出的依赖与喜爱,眼前的人如今又是为了什么?
棠华顿时便觉得心中的气性重新涌了上来,正好对方刚刚处理完伤口。
棠华一把将手抽回来,忽略心中那些让她稍微感到不自在的异样情绪,正要说话,对方却抢先她一步开了口。
遇淮坐在她对面,被她倏然间不客气地抽回手,也不恼。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李白《三五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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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棠华闻言怔了片刻, 心里一口刚要倾吐出来的气就被堵住,好像塞了棉花一样不上不下。
很显然对方一句话打乱了她的全部思路, 那些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两秒钟的空白。
这一连串的下意识反应让棠华觉得心里很慌,也很不适应。
重新找回自己的思绪后,棠华移开目光, 冷笑一声:“不需要讲给我听。”
说完似乎觉得不解气,她又迅速补充了一句:“真的以为谁都那么在意你吗?”
而对面闻言,替她包扎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顿过后, 他就恍若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替她细致包扎,面上也是一派淡然,既没有被激怒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受伤神色,就仿佛压根不把棠华的话放在心里。
棠华此时的心情却复杂极了。
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她觉得十分恼火,但偶尔一个瞬间她又会觉得, 至少对方这份沉默淡然不为所动的模样,看上去比那些不达眼底的笑意要让她舒服很多。
这才是沈含章本来应有的样子。
想到这个名字,棠华下意识便叫出口了。
对方替她包扎的动作恰好结束,闻声抬头,却没有收回手。
他抬起头看着棠华的眼睛,看了片刻,最终移开目光。
“我不是沈含章, 你又认错人了。”
不是?她才不信。
棠华笑了一下, 十分真诚且执着地继续寻求与对方的对视, 对面的人很显然变得有些僵硬, 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与她对视时, 隐约能看见他眼底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
那样的情绪出现在那样潋滟又幽深的一双眼睛里, 会是什么呢?
是说谎的愧疚心虚, 还是对于过往的不愿回顾?
棠华继续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单看她面上的形容,只觉得她先前所有的气和怨都化为云烟消散,就好像从来不曾对对方有过半分额外的情绪一般。
她笑着开口,眼神里带着天真的探究:“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呢?”
遇淮的动作下意识又是一顿。
棠华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反应,甚至将得意的目光落在他握着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这份短暂的得意便压过了心底另外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眼前的男人却仿佛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又恢复到气定神闲的状态,滴水不漏。
他从容地收回手,仔细看了看棠华被包扎好的手指,才抬头回到她的疑问。
“因为是我们是......同行的伙伴。”
真是厚颜无耻。
棠华心里下意识想到。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冷笑一声,或是出言讽刺。
她只是突然陷入了沉寂,目光也变得淡淡。
棠华也再懒得去做那些你来我往互相探究的表面功夫,不经思绪就将心里话说给对方听,也不甚在意。
她问眼前的男人:“你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很疲惫一般,垂眸敛目,放空一般望着某一处,就连往日里不悦时会下意识用力微抿的嘴角也仿佛失去了力气,没有弧度。
低落,哀戚,死气沉沉。
上一世最后一次离别时,应该是他所见过她神色最为低落的时候,比她像自己表达心意被拒绝后还要来得低落。
可她明明不舍,但定定看着自己时眼里闪着灼灼的光,问他说话是否算话。
而如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低落的模样。
想来是他让她很失望了。
心底下意识传来一阵低微的抽痛感,掌握不了情绪的失控感再次涌上来,他下意识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
话到了嘴边却被对面的棠华打断。
棠华豁然起身,不言不语地从旁边取过那把琴,递到他眼前。
“先前我一时生了气,将它取名为狗蛋,是我不妥,如今做不得数。”
遇淮想起这一茬,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纵容的笑意,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他伸手接过对方怀里的琴。
棠华话却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