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掉下来,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哭。”
祈新阳马上收住,他软了口气,“妻主,我能不能不去,我就待在将军府里,保证乖乖的,不捣乱不惹是生非。”
“不行,我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阮塘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坏蛋啊,祁新阳抓狂,怎么软硬不吃啊。
作者有话说:
是谁的心这么硬?
哦,是我。
但还是想要夸夸,三更很不容易的。(小小声)
第四十三章
三日后, 长乐宫。
谢沈两家的事犹如落在京城上的火星, 经有心人的东风,以迅猛之势,爬上了京城热议榜,直到榜首。
街头巷尾整整谈论了三天才停下, 今日是难得的寂静之日。
祁太安不关心百姓们骂了什么难听的话, 他们也该知道,即位的新帝不是龙椅上的傀儡, 仍旧宽宏,但最好不要招惹她。
一成不变的人乏味无趣,不讨人喜欢, 倒不如拿刀架在脖子上得几句真话来得痛快。
从祁太安回来的第一天、那个小宫女告诉她是淮叶元年时起, 她就已经是个疯子了, 疾风骤雨以证此心。
梦魇缠身也好, 骂名遍布也罢,既然权力在她手上,她想要的人也得在她手上。
还不够, 要在她身边,在她心尖上, 独一份。
将那些急于贪图谢家和沈家的折子扔到地上,祁太安心中更是畅快几分。
她叫人搬来火炉, 就架在院子里,那些折子烧起来火光也不大, 怎么就那样得寸进尺。
祁太安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 她要收拾世家, 但偏偏还是有人赶着上来送死, 严家和程家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地往上递, 祁太安眼里的火光渐渐低下去,只剩下些灰烬。
她勾了勾唇,真当她会看呢。
谢家和沈家就是因为不信祁太安真有这个本事,才在祁太安这里一败涂地,想来,严家和程家也想试一试,黎问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也要来插手。
祁家的天下一时要姓顾,一时又要姓黎,忙也忙死了。
“陛下在烧什么东西,回头又该议论咱差点把长乐宫给烧了。”清晓匆匆进来,她刚从宫外回来,谢沈两家还有些东西需要打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深谙此理,不敢大意。
“姚京墨恍惚着给谢一水守了三天的灵,今早自刎了。”
“想到了。”
“至于谢南轩和沈若,属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置。”
她哪里是不知道,她是在等祁太安做决定,外面都在盛传祁太安会斩尽杀绝,绝不会让谢沈两家留下一个活口,但清晓一直跟在祁太安身边,祁太安的心思,她再了解不过。
“洛心今晨来回了朕,要带着谢屿阔回边境,活了一个,也不在乎再多活几个。”等到那炉子里一点儿火光也不剩,祁太安才扭头看向清晓,她眸子里都是冷意,“将他们两个送到原先谢屿阔在的那个别院,让人好生看着。”
明明心中怀有善念,却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清晓在心里腹诽,但愿皇夫来了,你还冷得住。
“你以为朕是要放他们一马,朕又不是菩萨,他们的性命留着有用。”祁太安冷哼一声,又欲盖弥彰地补了话。
“您比如来佛都善良。”清晓没忍住,到底是损了一句。
祁太安不跟她计较,转而问起苏玉:“苏玉回来了吗?”
“苏玉还在忙那件事,还要些日子才会回来。”
“那阿晏身边不就只剩下了阮言?你挑两个好的,给他送去。”
“苏玉早想到了,但皇夫都不要,说阮言已经够了。”
也就清晓敢跟她呛声,祁太安握了握拳,等到她都问完了,她才跟清晓算账。
“朕另外交代的事呢?”
“也已经办好了。”清晓洋洋得意,论起得力,苏玉只能排第二。
该问的话都问完了,祁太安毫不怜惜地抬起手,在清晓的脑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拍完便扬长而去,即使她再借清晓一百个胆子,清晓也不敢动手打她。
清晓正揉着头,阮言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倘若是皇夫来请陛下过去,阮言不会如此慌乱,清晓抿着唇,觉得大事不好,凑上去问:“怎么了,怎么了,皇夫出事了?”
要是皇夫出事了陛下还不掀了整座皇宫?清晓想想就打了个哆嗦,她是知道祁太安真发起火来是什么样的。
阮言沉默了片刻,他甚至认为事情更遭。
“双鲤池?陛下好端端地把双鲤池填了干什么?”清晓也是一片惊愕,她这些日子都在忙谢沈两家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宫里,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陛下居然吩咐侍卫将双鲤池填了。
陛下是不是疯了,双鲤池是自皇宫落成时,工匠引活水修建的水池,历来是御花园游玩的好去处,鲤字更是好意头,代表着一片祥和,皇夫还喜欢去双鲤池边喂鱼……
清晓的思绪断在这里,就凭这最后一条,陛下也该将双鲤池留下啊,阮言这么着急过来,那肯定是——
“皇夫知道了?”
阮言点了点头,“今晨皇夫想要去双鲤池喂鱼,我们两个绕来绕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是巡逻的侍卫告诉皇夫的。”
“那完蛋了,”清晓心中一片轰然巨响,是什么塌了的声音,“皇夫让你来兴师问罪的?”
“不是。”
祁晏回去一直闷着没说话,他从来都认为祁太安行事作风都自有她的用意,他根本不会过问她的决定。
但祁晏再通情达理,他毕竟也是一个人,是人就会难过会疼痛,就会因为双鲤池不见而有些说不出口的气闷,一味压着只会更糟。
“我是过来请陛下去哄哄皇夫的。”
未央宫的人都成了精,居然知道第一时间来找祁太安去哄祁晏,果真如她当初所言,这宫里已经没有一个“好人”了。
未央宫,相思殿。
祁晏坐在窗前,那里一直放了张小桌,桌上有白瓷瓶,瓶里多半是祁晏每日亲自折下来的花。
未央宫的花一直未曾断绝,但祁太安看过去,瓶子里的花早就枯萎了。
自从望隐出事后,祁晏就一直失神落魄,自然不记得折花这样的美事。
落在祁太安眼底,刚好有一水缸的荷花,她覆上茎身,轻轻一掐,一朵荷花就落在她的手上,她又顺手掐了两片荷花,凑在一起相得益彰。
捧了这些,直到祁太安去抽枯花的时候,祁晏才回神,“你,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祁太安都很忙,不会在这个时辰过来,太早。
“来看你。”祁太安把枯花抽出来,将荷花放进去,宽大的衣袖在祁晏眼前飞舞,祁晏更加恍然。
他想问祁太安为什么无缘无故让人填了双鲤池,但他思来想去,又问不出口,他明明都已经二十七岁了,甚至长祁太安九岁,他的心思最是沉稳,不应该因为一个双鲤池而挂怀。
只是一个双鲤池。
可他就是在因为双鲤池而苦闷,他只是想去双鲤池喂喂鱼,看看那些鱼儿自由摆动的姿态,可双鲤池没了,祁太安亲自下的令,双鲤池已经是一片平地。
“阿晏前些日子在双鲤池落水,我心中不安,所以命人填了双鲤池。”祁太安不以为意,在她这里很合理,祁晏身边的望隐是顾家埋下的眼线,皇叔身边时时刻刻都隐藏着危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祁晏又掉进双鲤池里,她要清除祁晏身边的一切危险,要不是祁晏在乎望隐,她早要了望隐的命。
望隐不能杀,她只好命人将双鲤池填了,以此来平她心中的不安。
她本来以为她的这些偏执疯狂,会随着与祁晏相处日久而逐渐消散。
但没有,什么都无法抚慰祁太安焦躁的心,她在前世眼睁睁看着皇叔死在她面前,明明只是一道屏风,却有如天堑,生与死离得近,却越不过。
这是她得来不易的机会,她必须要牢牢抓住,不能放弃。
“那只是偶然。”祁晏怔怔地答,他不理解仅仅只是因为这样,祁太安就命人填了双鲤池。
“偶然也不行。”祁太安探进半个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都凑在祁晏眼前,固执地道:“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世俗,生死,甚至祁晏萌发的退意,这些都不能。
上天让她回来,只有她回来,已经证明皇叔只能是她的。
祁太安松了劲,一只手仍旧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却将祁晏按住,离她更近。
她太急切,就像没有得到皇叔一样,不安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需要东西来安抚她。
比如祁晏的味道。
冷香缠绕,却是难得的甘甜。
可祁晏一把推开了她,未央宫的宫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祁晏红着眼,破天荒吼了一声,“祁太安,你疯了。”
他厌恶这份感情显露人前。
祁晏发丝凌乱,领口微乱,祁太安的眼中烧起来,她有着少年人和女子拥有的绝对武力,任何男子在她手底下都违抗不得。
相思殿的门一扇一扇地合上,最后才是那扇他们刚刚缠绵过的窗。
祁晏不知道为什么祁太安无缘无故地发疯,他分明不可能拗得过祁太安,但连日来的压力终于压垮了他。
祁晏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挣扎。
猎物挣扎自然会遭到猎人更深的报复,祁太安不想心慈手软,她的皇叔呢,她的皇叔呢,有谁见到了她的皇叔。
望隐不行,双鲤池也不行,她死命压住祁晏,自喉结往下,疯狂再生,这是种不治之症。
底下的猎物有了盈盈水光,荡漾在他的一双黑眸里,格外惹眼,祁太安一愣,手慢慢摸上那双眼睛,她认得这样一双眼睛。
她的皇叔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没有争执,两人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本就摇摇欲坠、不细心呵护就会碎裂的情意,经不起这样的拉扯。
作者有话说:
双鲤池的鱼:太好了妈妈再也不用给我做饭了。
明天就会和好的,我会带女主去看看脑子的。(真诚)感谢在2022-08-17 22:31:07~2022-08-18 22:0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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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风声渐起,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太急, 让人毫无防备,祁太安站在相思殿前,檐下有双飞燕,她不想看见, 却也硬生生挤进她的眼里。
祁太安越来越烦躁, 打翻了旁边的宫灯,声响很快被雨声淹没, 经过刚刚的事情,未央宫的宫侍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陛下是宠皇夫,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一时气急不会处置他们, 分明前两日还好好的, 皇夫与陛下恩爱缠绵, 帝王之爱果真深不可测, 那样深沉的爱也能起起伏伏,如此一想,到底是殿内的皇夫可怜。
雨大起来, 打得院中四处零落,就连那缸中的荷花也歪歪扭扭, 多娇贵的花啊,怎能承受得住如此风雨。
祁太安离雨幕太近, 雨已经溅到了她身上,她不管不顾, 甚至伸手去接廊上的雨, 她一意孤行, 不够清醒, 活该有此下场。
可雨太大, 她朦朦胧胧又想起蜀王府的那场雨,雨水顺着指缝往下流,握得紧留不住,摊开手掌则失去的更快。
哪个她都不喜欢,面色愈冷。
阮言在殿内伺候着祁晏换了衣服,也打来热水让祁晏重新梳洗过,只是有些痕迹遮也遮不住,祁晏努力擦了擦,皮肤泛红,更加欲盖弥彰,引人注目。
他脸上也起了薄红,自暴自弃地看向阮言,阮言应该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妻主与夫郎之间,本就是妻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夫郎只管顺从,他今日也该顺从的,只是望隐和双鲤池合起来让他心中烦闷,牵连到他和祁太安之间的感情。
太脆弱,祁太安又霸道,总是生杀予夺,想要就要得到,可偏生他们两个都沉溺在这份感情里,祁晏早就知道,只要别人对自己好上一点点,他就会把一颗心捧出去。
他早将一颗真心给了祁太安,他不信祁太安不知道,可祁太安还是怕他跑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归根究底,祁太安在他这里是不一样的,身份再三变换,他们好像都还没有习惯,也不知道寻常夫妻是怎么相处的。
他不是气祁太安的所作所为,他是气祁太安不相信他,违背他的意愿,他其实都知道,但心里就是有一股无名火,他下手砸了铜镜,才痛快几分。
“皇夫,”阮言将铜镜扶起来,出言宽慰祁晏:“陛下是太在乎你了。”
他看得明明白白,太在乎才会临时收手,转身离去,明明想要的人就在眼前,却什么都要克制,祁太安怕更进一步,什么都要碎得彻底。
是,拥抱时太用力,恨不得将祁晏勒进她的骨血里,祁太安从前不这样,祁晏心里还是挂念祁太安,也许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祁太安如此喜怒无常。
但祁太安一句都没告诉他,他有些担忧,问起祁太安,阮言答:“陛下在外面廊下。”
他又补了句:“奴听外面的声音,这雨势必小不了,虽已近初夏,但也难免有些凉意,陛下今晨又穿的单薄……”
未央宫的人都向着祁太安,苏玉是,阮言也是,祁晏推开窗,他一味闷在房里,倒是不知道外面的雨这样大,祁太安站在檐下,无知无觉,背影凄凉。
她太孤独,她自小就如此孤独,父亲早逝,母亲又是天子,没分得几分宠爱,祁晏的心一紧。
最终还是祁晏心软,他拿了披风出去,祁太安的目光混沌,等到祁晏替她披上披风,她眼中才清明起来。
她握住祁晏的手,喃喃了一句:“皇叔,我不喜欢下雨,更不喜欢这样的雨天。”
自从两人互通心意之后,祁太安没再唤过他皇叔,她知道他心中所想,将所有习惯改了个遍。
她从小就害怕雷雨天,从前也是这样喊他皇叔,往他怀里靠,祁晏是祁太安唯一的依靠,可祁太安又何尝不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拍了拍祁太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