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专注地望着她,听到这一番话后,没有丝毫异色,似乎不意外她会这样回答。
“我知道了。”裴逐淡淡地一点头。
“司小姐,我对你从未有恶意,你不需要如此排斥我。”裴逐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其实现实远比你想的要残酷,或许你该试着转变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只需要顺其自然,你前路就会无比顺畅。”
“你觉得呢?”
裴逐的话意味深长,又点到为止地没有挑明。但结合他这段时间的种种举动,司明月很容易就能听出他话中的暗示。
裴逐的话很现实,也有一定的道理。可那又怎样?
她还是不想。
也不能。
毕竟,还有系统在时刻提醒自己,她只剩下半年寿命了。
这个恋爱,她可谈不起。
司明月微微垂头,纤长的睫羽轻颤,再次以沉默应对。
她本以为,裴逐会借着这个难得的独处机会,再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没想到下一刻,裴逐便站起身来,淡声道:“走吧。”
司明月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仰头看着她。
裴逐低头与她对视。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用眼神描摹那张娇妍的脸,左眼下的那颗小痣更是勾魂摄魄。
裴逐不自觉抚摸了下右掌的虎口,然后沉声道:“脚不是还疼吗?送你回去休息。”
这下司明月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的脚踝扭伤不算轻,今天一直强撑着拍戏,又忍着疼来赴霍寄庭的约。吃饭的时候,她偶尔会皱着眉转动一下脚踝,有时候不自觉动作太大,还会疼得轻轻抽气。
没想到裴逐居然注意到了?
司明月既意外于他的细心,又有点不敢相信他愿意这么轻易就送她回家。但难得有机会能摆脱他,当然要好好抓住。
司明月努力克制着脸上惊喜的表情,矜持地点点头,“好,谢谢裴总。”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情急之下倒是错估了自己脚伤的严重状况,她脚上刚一施力,一阵刺痛就猛地传来,她险些身形不稳摔倒。
幸亏司明月眼疾手快,当场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她低头查看自己的脚踝状况时,也就没发现裴逐那打算搀扶她的手臂。
见司明月自己站稳了,裴逐便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司明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伤在不知不觉间严重了许多,脚踝又红又肿,看着很吓人的模样,估计是因为她在扭伤后没有好好处理,又强撑着走了那么多的路。
现在,司明月只是站在地上都会觉得疼痛难忍,左脚完全不敢沾地。
裴逐皱眉看着,沉声道:“你的脚伤挺严重,先别走路了。”
司明月疼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难得没有反驳裴逐的话。她自己的脚,她当然清楚,她的左脚已经完全无法施力了,当然更不可能走路。
但是……
司明月纠结地咬了咬唇,所以她该怎么回去呢?她甚至没法独立地走出这个餐厅。
正想着,裴逐悠然开口道:“我抱你出去。”
司明月悚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吓得连忙摆手,“不、不用了!”
她向来恬静安然的脸上难得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司明月秀眉微蹙,半晌才压抑着内心的羞耻,尴尬地小声道:“裴总,能麻烦您扶我一下吗?”
裴逐幽深狭长的眸中绽开一抹笑意,他唇角微勾,朗声道:“好。”
司明月无意间看到他含笑的脸,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就有种古怪的感觉。连系统提示的“生命值加三个月”都没太在意。
她怎么觉得……裴逐好像预料到了这一切呢?
人总是喜欢折中的。一开始她根本不想麻烦裴逐送她回去,但裴逐一提起要抱她,将她吓了一跳,经过这一茬,她反而愿意让裴逐扶她了……
裴逐面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淡漠的模样。他没有冒昧地直接握住司明月的手臂,反而矜持优雅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他在等司明月主动将自己交给他。
看着裴逐一本正经的样子,司明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应该只是单纯地想帮自己吧。
司明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手,将一只纤白柔嫩的手掌,放进他的掌中。
裴逐缓缓合拢手掌,有力地包裹住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
那炙热的温度,烫得司明月的手不自觉轻颤了下。
第19章
司明月的皮肤很白, 在强烈的阳光下甚至会有种脆弱的透明感。此时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正搭在裴逐蜜色的掌中,那种强烈的肤色对比,让这简单的手掌交握的动作透着股微妙的暧昧。
司明月只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 就匆匆低头移开了视线。但即便她不看,右手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依旧烫得她心尖发颤,连脸上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裴逐从见到司明月的第一眼起,对她就很是不同。而现在, 这算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裴逐看起来却十分平静, 并没有任何或惊喜或得意的情绪。
除了在司明月刚将手搭上来时, 他英挺的眉毛似乎动了下, 眸色微凝,之后他没有露出任何异色,依旧一副矜贵有礼的模样。
只是……
“裴总。”司明月秀眉紧皱,试着挣了挣右手, 语气不稳道, “可以轻一点吗?”
这个裴逐的手劲儿也太大了吧!司明月甚至怀疑,再让他这么握下去, 她的右手也要负伤了!
裴逐身形微滞, 似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他立刻松缓了手劲儿,语气也柔和下来,“抱歉。”
右手的痛感明显减轻许多, 但还是有些麻麻的。司明月抬头看了裴逐一眼,眼神略带埋怨, 但她肯定是不敢将不满说出来的。
调整好力度后, 裴逐便扶着司明月往外走去。
司明月的右脚已经完全不能着地了, 她只能用力抓紧裴逐的大手,将大半的重心放在他身上,再用完好的那只脚蹦着走。
虽然不太雅观,但总比大庭广众之下被裴逐抱起来要好。
司明月想法是好的,但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体力和臂力都不太够。
只靠跟裴逐双手交握的话,要支撑起她另一半身体,也需要废不少力。
司明月这样蹦了一会儿后,就感觉手臂酸,腿也累,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裴逐自然察觉到了司明月的吃力。他微微垂眸看向这个总是拒绝他的女人,乌发红唇白肤,美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
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不到那双潋滟的桃花眸,但那对浓密的睫羽轻轻一颤,就仿佛一根羽毛撩在他心上。
她眉心紧皱,看上去有些苦恼的样子,让人很想倾尽一切抚平她的所有烦恼。那红润的唇微张,急促地喘着气,她蹦跳的动作也越发迟缓。
裴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司明月的状态,他面容平静,眸底却泛起一丝笑意。
裴逐并没有主动提出更进一步地帮助司明月,他矜持而有礼地守着司明月给他划的界限,没有丝毫逾越。
他回想起方才司明月主动将手放进他掌心的模样,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他像是极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猎物主动跳入他的陷阱中。他要等司明月主动开口向他求助,像之前一样。
裴逐的确沉得住气,但司明月却比他想象中更加倔强。
明明肉眼可见的十分吃力了,却宁愿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肯向他求助。
时间越久,裴逐的面色也越沉。他眉头微皱,再次低头看向司明月,这一看之下却微微愣住了。
司明月人很瘦,但身材很窈窕。她现在穿了件很简单的T恤,却意外的显身材。
尤其是当她蹦跳着的时候……
裴逐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抬头移开视线。
“嘶——”司明月再次痛呼出声,“裴总,轻点!”
司明月本来就累,裴逐还总是用那么大的手劲儿捏她,搞得司明月又委屈又郁闷。
听到司明月的抱怨,裴逐没再像之前那般低头查看她的情况。
他欲盖弥彰般扭头看着另外一个方向,久久不言。
良久,裴逐似乎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他主动停下脚步,同时将握住司明月手掌的手松开,移到了她纤细柔软的腰上。
司明月微微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揽,蓦地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裴逐揽着她的腰,让她将大半身体都靠在自己的身上,几乎是在抱着她走。
远远的看过去,高大英俊的男人搂着娇美动人的女子,犹如柔软的藤蔓依附着大树,紧紧缠绕,亲密无间。
司明月感觉着身侧炙热而坚硬的身体,整个人别提有多僵硬了。
她抬头看向裴逐,却发现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裴总,眉头紧皱,唇角微绷,看着似乎有些不爽的样子。
司明月转念一想,自己的脚受伤了,还要他扶着自己,确实太过麻烦人家了,像他这样冷淡疏离的性格,恐怕也有些不耐烦了。
这样想着,司明月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到了餐厅外,司明月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找到公司派给她的车。
然而,裴逐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径直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车上。
察觉到司明月骤然僵硬紧绷的身体,裴逐淡声开口:“你的脚伤需要处理,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便直接发动了车子。司明月愣愣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无奈认命。
反正她今天跟裴逐已经亲密得超出了界限,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会儿了。
裴逐带她去了一所私人医院,立刻安排她就诊。医生帮她的脚上了药,又嘱咐她最近几天静养。
看病的过程中,裴逐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高冷依旧,不怎么跟司明月说话,但他总会在司明月需要的时候扶上一把。
那随时会托住她的有力大手,让司明月莫名很有安全感。
上药的时候,医生将她的小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一点点清理上药。
司明月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有时候要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勉强忍住痛呼声。
好不容易药快要上完了,司明月狠狠松了口气。她偶然间一抬眼,发现裴逐正定定地盯着她的脚,那幽深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小巧的脚趾,有种把脚藏起来的冲动。
下一秒司明月再看裴逐时,他单手插兜,自如地望向窗外,矜雅淡然,以医院雪白的墙壁为背景,更显得他有种凛然不可攀的严肃感。
仿佛刚才他盯着她的脚的眼神,只是司明月的错觉。
上完药之后,裴逐又像先前那般,一路将司明月带回车上,又送她回了家。
路上,司明月偷偷地用手机发了几条消息,然后就正襟危坐着,一句话都不主动说。
出乎她意料的是,裴逐已经挑明了对她的想法,今天又跟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此时此刻,他居然也未曾主动跟司明月闲聊,更没有拿自己帮了司明月的事挟恩图报。
他如此沉得住气,反倒让司明月有些在意他的想法。
司明月偶尔忍不住时,会偷偷转头打量他一眼。
裴逐侧脸英俊,不说话时有种挡不住的锋锐凌厉之感,那双黑眸依旧深邃,司明月从来都看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经过今天这一遭,她对裴逐的看法倒是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一开始,她被裴逐那极富攻击性的眼神吓到,一心只觉得他可怕、危险,恨不得见到就躲着走。
但今天……司明月突然发现,裴逐的确是个强势的上位者,但他好像并不是那种鲁莽不讲理的人。
有些时候甚至有种不动声色的体贴。
于是,在抵达她家的时候,司明月转头看着裴逐,难得勇敢地直视他的双眸,认真地说了声,“谢谢你,裴总,今天麻烦您了。”
似乎察觉到了司明月微妙的态度改变,裴逐的嗓音也柔和下来,“不用谢。”
说完,裴逐就打算拉开车门,下车将司明月扶回家。
没想到司明月语气急促地叫住了他,“裴总。”
司明月朝他谨慎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心虚,“不麻烦您扶我了,我弟弟会来接我的。”
话音刚落,副驾驶的车窗就被敲响了。车窗落下,露出车外一张略显稚嫩的英俊脸庞。
男孩也长了双桃花眼,跟司明月有几分相似,只是轮廓更硬朗一些,正是司明月的弟弟司明舟。
“姐姐。”司明舟一脸担心,“你的脚怎么样了?”
司明舟一边关心着自己的姐姐,一边警惕地打量着驾驶座上的裴逐。他面色紧绷,眼神里有排斥,也有忌惮。
裴逐眉头微挑,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男孩,就再次将目光移向司明月,根本没将这个半大男孩放在眼中。
司明舟就像是一头未成年的小狼崽,紧张又忌惮地防备着威严森森的狼王。可惜他还太过稚嫩,不能对其造成任何威胁,甚至不配被他视做对手。
裴逐没有为难司明月,干脆利落地帮她开了车门,嗓音沉静,“回去好好休息。”
司明月连忙扶着弟弟的胳膊下车,再次对他道谢,“再见,裴总。”
她不想再让裴逐搂着她的腰走路,更不想让他送自己到家门口,甚至见到自己的家人,就在路上提前叫了弟弟来接她。
裴逐估计看得出她的小心思,只是没有戳破罢了。
司明舟已经是个半大的男孩,力气挺大,扶纤瘦苗条的司明月不成问题。姐弟俩个互相依靠着,很快便消失在楼梯间。
裴逐定定地看着司明月离开的方向,直到彻底看不到那个纤细的背影,才驱车离开。
回到家之后,尹诗澜正在卧床静养,司明月便刻意没有打扰母亲。
“姐姐,你跟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啊?”司明舟将姐姐扶到她的卧室,终究忍不住低声问。
司明月动作一顿,随即自然道:“我的脚意外扭伤,他是我路上遇到的好心人,特意送我回家的。我们俩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