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跳下去,只会变得更糟糕。”他说,“好了,快点上来吧。”
他朝我走过来,目光谨慎。认真的样子好可爱,像巨大功率的电风扇,把我心口几团阴魂不散的乌云都吹开。
艳阳高照,天空澄澈,蝉躲在树间不知疲倦地鸣叫。
热风淌过我的面颊,鼓起眼前少年的衣襟。他的橘发恣肆飘扬,瞳孔比横滨海岸线更蓝。
我本来想逗弄下他,比如假装脚滑摔倒。但他停在我面前的时候,那点恶作剧的心思立刻无影无踪了。
虽然我表现得很配合,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把我送到了街口。
我问他借手机,打电话给鹤见云谷,谴责他这种丢下妹妹不顾的行为。
我躲在小楼之间的阴翳处通话,他走到街对面。
金灿灿的阳光在他身后铺开,树叶被热风灼得哗啦啦响,蝉鸣依然鼓噪,等待的时间中,他漫不经心地转头望向我。
这幕像夏日公路电影的海报,而下一秒我们就该丢下一切,迎着阳光逃亡。
但生活不是电影。
他买了两杯炒冰,将橙子味的递给我。
“为什么不给我另外一杯?”
他瞥了我一眼:“别得寸进尺啊……联系上你兄长了吗?”
“啊,他说了要来接我。”
炒冰大概有加色素,橙得很鲜艳,如同他发尾。我挖着几十日元一杯的炒冰,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告诉我这里是擂钵街,横滨知名贫民窟,并且对我为什么会从港口那里流落到此处感到不解。
我随口道:“可能是为了遇见你吧。”
他似乎很容易害羞:“……喂。”
没过多久,鹤见云谷来接我了。我把吃完的炒冰杯子捏扁,转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还来找你玩。”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看了眼悬在我胸口那块价值不菲的翡翠玉坠。
他摇头,轻笑了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我下意识去追,没走两步,脚步就被绊住。
地上有积水坑,我看到自己的倒影——我倏地停住了。
不安和自卑从地底蔓出来,缠住我的双腿,我怀抱着莫名生出的巨大不舍,用目光送别他。
少年的脊背单薄而笔直,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回头盼了我一眼。
他也停下脚步,眉骨下压,展示了个颇有些无奈意味的微笑,然后背朝着我继续向前走、对我轻轻挥手。
……居然已经是十年前了。
……
【中原中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不知道怎么回,直接把多年前的事情翻出来说得明明白白,未免显得有些过分殷勤。
当我把短信润色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中原中也的新消息又来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吧,那么,明天见。】
我点了取消发送,心中有种难言的失落感。
不过想到明天能和他见面,我心情马上好了起来,立刻打电话给原先说好了要出来喝酒疗伤的损友们,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他们咕掉。
“不是吧——”
“桃枝不会真的能嫁出去?”
“不科学啊?”
“她不是女中五条悟的类型吗?不应该单身到五十岁吗?”
电话那头传来五条悟的声音:“喂喂你们什么意思?把我跟桃枝相提并论也太过分了吧!”
我选择不跟这几个傻子计较,抱起蓝茶一顿狂亲,猫被我亲得跳上了窗台想跳楼,谨慎而不爽地盯着我;还没等我兴奋到下楼砍咒灵,我哥回来了。
鹤见云谷跟我长得挺像,嘴唇薄,眼尾上挑。我和他总因为长相被认成恶人——“一看就是那种无恶不作大反派的样子,不过反派厨三观跟着五官走”。我有时候看着他的脸,也觉得此人必定诡计多端。
他无语地问我:“又发什么疯?”
我声嘶力竭:“哥!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