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也拾
时间:2022-09-10 07:03:31

  得了解脱,临走前跟张显道了声新婚快乐,言执走得头也不回。
  狭长的走廊上,顶灯映着地面的大理石熠熠生辉,两个被热闹排挤的异类,视线在半空交汇,短暂的停顿后,默契地会心一笑。
  言真抿着唇前进,他亦大步向她。
  “喝了很多?”
  言执眼角有笑,“多少算多?”
  言真便知他没有喝多,淡笑着摇摇头,两人一道调转脚尖,进入门外的长廊。
  “带烟了么。”
  “带了。”
  “来一根。”
  背景是抒情的英文歌,言真熟稔地捏爆烟嘴里的薄荷爆珠,打火机啪嚓一下窜起火苗。
  廊下有风,言执一手拢住火光,一手夹着烟弯腰凑近,待两道淡白的烟雾从两人之间流转交换,他直起身子,继续与她一道前进。
  “又烟又酒,是高考完了,可以不装了?”
  “我装过?”
  “你没装?”
  男声轻笑:“不装怎么办,万一你喜欢乖的呢。”
  “……”
  “你要不喜欢,我也能戒。”
  “……”
  “以后还参加婚礼么?”
  “谁的?何蓉?二婚不是不办么。”
  “……幽默。”
  “你刚才吃东西了么?”
  “没有。”
  “我饿了。”
  “想吃什么?”
  “家里冰箱还剩点面。”
  “还是三鲜?”
  “可以。”
  言真喝了酒,开不了车,叫了个等在酒店门口的代驾,两个人上了车就窝在后排。
  车子从地库驶出,夜色里有月、有灯、有树,它们的影子像潮水一样漫过车顶,涌入车窗,在脸上随风波动。
  刚才的热闹场景仿佛是另个世界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风和海浪宁静的起伏。
  长发贴在脸上,言真屈指勾向耳后,微微眯起的眼睛里,褐色的眼眸透着光,从长睫漏出迷离。
  她转眼望向一旁。
  言执正在看她。
  他沉浸在昏暗的阴影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像言真笔下曲折的小径。
  通往他的那条道路上布满荆棘的刺影,尽头处藏着他最珍贵的宝藏。
  时间静止,空气消失。
  他压过来的同时,言真已经准备好了配合。
  人类的感情真的很难说是否直接受到理智和思想的控制,有些时候你费尽心力想要,却永远不能得偿所愿。与其劳心费神计算其中奥妙规律,不如就顺其自然任它发生。
  言真说过要他等,她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毕业或者五年,这些看似有迹可循的时机,抵不过一个心意相通的瞬间。
  为什么要是今天?
  因为夏夜温柔,婚礼梦幻,周遭杂讯太多,只有他在我的频道。
  言真不知道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同频率的人的几率是多少,但她知道他的一切都符合完美地符合她的需要。
  从亲吻到触摸,他完全带她进入到了陌生的第三世界。
  回家的漆黑楼道,他每一步都踩踏在她的节奏上。
  有人从身旁经过,她淡定转身,他轻松避让。两人低垂的眼帘之后有同样暧昧的微红。
  三楼的走廊没有夜灯,右转,第二间。
  大门开合,言真才踏进玄关,身后焦灼的气息立刻拥了上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客厅连着阳台,泠泠的月色照不出这边两条交叠的人影的全貌。
  反锁咔哒一声落下,言真的下颌被人捏住、抬起,言执从她颈项一路攻上来。
  深吻逐渐演成激烈,她被人掐着腰推着走,却完全看不见前路。
  提包、钥匙,通通掉在地上。
  抵达客厅,冷淡的白色月光浇不灭他们的体温。
  言真回身勾住他的后颈,脚尖垫到极致,她扬起头颅,让他更多地在她肌肤上点燃颤栗。
  从亲吻到吮/吸,她越主动他越忍不住疯狂,听见她痛得抽气,言执反而愈发用力。
  柔软的床铺褶皱出纠缠的形状,黑暗里浮动着幽微颤动的香气,言真的黑发在白色的缎面上散开,一切的昏沉都那样丝滑而流畅。
  过往所有似梦非梦的画面全部都跑出来,但那些似是而非的愉悦不及当下半分。
  他清晰而真实地看见她所有的表情,似娇似冷,似痛似舒。
  他叫她的名字:“真真。”
  初时的痛苦过后,言真很快变得敏感而熟练。
  她睁开眼睛,对上他黑眸里浮沉的浓郁,她忽而抵住他的肩膀,探身而起。
  局势瞬间反转,她险些压不住他。
  秀眉微蹙,她撑着他的胸腹直起。
  待适应了新的位置,她微微倾身,微凉的五指覆住他的眼睛。
  他炽烈的眼神消失,言真彻底掌控了所有。
  “嘘,我带你逃跑。……”
  ‘我不跑,他们伤不了我。’
  ‘少吹牛了,你看你身上的伤,不跑还想被打死?’
  ‘我不会死的,该死的人是他们。……’
  十六岁,十二岁。
  丢了唱片,浑身是伤。
  她在树荫下崩溃,他被追赶至绝境。
  凶狠的眼神对上透明的眼泪,她故作无事地站起来拍拍灰尘,高高在上地恐吓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他不信,她泪痕满布的脸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叫喊追打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拔脚想跑,受伤的脚踝却死死钉在原地。
  危急关头,柔软的素手拽着他进入一旁的废墟。
  那个砖碎瓦破的灰白世界里,入目的所有都被滚烫的热浪炙烤到变形。
  只有她是唯一冷清柔丽的存在。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紫色的晚霞。
  漫天的深紫浅红,绚丽得像一幅画。
  ‘我叫言真。有缘再见,记得给我报恩。’
  言真。
  言真。
  言真。
  在他分不清梦魇和梦境区别的时候,她的名字是唯一的救赎。
  睁开眼睛,黑暗的世界里有她的香气。
  冰凉的发丝划过胸口,被放大数倍的刺痒激得他肌肉不受控制地收缩、痉/挛。
  她故意将潮热的吐息全都喷洒在他耳廓里。
  “所以,小屁孩,你是来报恩的吗。”
  掌心之下急促的呼吸突然加重,腰侧被人钳住,言真毫无防备地被掀翻。
  主动权上交,言执居高临下的黑眸里海浪翻滚,遮天蔽日的巨浪呼啸着要将一切吞没。
  “你骗我!言真,你一直骗我!你一直记得我、你看着我费尽心机,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一直耍我!你骗我!言真!”
  他带着怒火的控诉让言真忽然笑出声来,但她很快又笑不出来,唇间断断续续溢出的不知是痛是吟。
  他无法忍受她的挑衅,咬牙切齿地恨不能将她撞碎,那些和快感急速交错而来的是深重的阴暗突然炸裂,漫天的海水如注倾下,破碎的月光终于穿透了海面,落向海底。
  在那片从未见过光亮的地方,白光乍泄,与月相接,融为一体。
  仍然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
  他齿间溢出的,只有她的名字。
  “言真。”
  你记得我。
  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他们在灯火阑珊处看见对方的时候,世界是热闹的,但他们不在世界里,他们在彼此眼里~
  感谢阅读。
 
 
第40章 
  整个六月, 言真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有点明白过来何蓉为什么贪恋新鲜的肉/体。
  言执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精力随时充沛旺盛,她随便一个动作即可将他点燃, 然后就被他捆着一块燃烧。
  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清醒还是昏沉。
  房间、客厅、厨房, 所有可供他发挥的地方, 他一处都不肯放过。
  言真在沙发上倒挂;在绒布窗帘里窒息;在工作台上被颠得不知日夜。
  他发起疯来像狼、像狗, 在她身上啃咬撕扯,留下一片片殷红的伤痕。他还记恨她骗他的事情, 根本就是铆足了劲地要报复。
  言真不晓得应该先怪他心眼太小,还是哄着他先放过自己。
  服软不是她的风格,起初她还不肯服输地和他搏斗, 但他非但半点不让,全然没了往日的温驯乖巧不说, 越察觉到她想掌控,他就越用力地制她。甚至过分到几次让言真差点掉泪。
  她用尽全力拉扯,最后也还是完败。
  没有了主动权, 就只能任他翻来覆去,到了最后, 言真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等他发泄最疯狂的时候过去, 言真被蜜月里的何蓉来电话吵醒, 才发觉这样浑浑噩噩地已经过去了十天。
  何蓉不知从哪里打来的电话, 背景声里嘈杂一片,“喂、言真?你听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言真一张嘴,惊了——嘶哑的嗓音里缠着余韵绵长的娇媚, 这上不得台面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吗?
  幸而何蓉那边太吵, 没听出什么异样,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啦?”
  言真曲肘撑起上身,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些,“嗯,有点。”
  “那你赶紧吃点药啊,病几天了?怪不得谈怿都找不到你。”
  “……谈怿?”
  “昂,你不知道吗,他找你好几天了,都找到店里去了。我这几天不在,还是小夏跟我说他去店里几次我才知道。我想着估计是有什么事吧,你有空给人回个电话啊。”
  屋子里一片黑蒙蒙的,让人神智难以清醒。
  言真拧开台灯,暖黄的光线冲破了黑暗,眼前亮起,她被刺得眯了眯眼睛,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欸,你自己问他嘛。”
  “哦,那我现在给他回。”
  言真挂了电话,调出谈怿的号码,拨过去没两秒,对面就接了起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打给我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温和清润的男声透过听筒落进身旁迷蒙的夜色,言真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动,不一会儿,劲瘦的手臂就攀上了她的腰。
  她换了个手拿电话,另只手费力将他掀开,翻身下床,双脚落地的瞬间,两股之间强烈的酸胀感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何蓉说你找我……呃,什么事?”
  尽管她极尽掩饰,但谈怿仍然从她诡异的停顿中察觉到了什么,“你在哪?”
  “在家。”
  “那我现在来找你。”
  “现在?我不方便,电话里说不行吗?”
  不方便三个字给人的遐想空间太大,谈怿那头有几秒的空白,再开口的时候,他声音略沉了两分。
  “不太行。”
  言真贴着墙移动出房间,打开阳台的门,扶着栏杆,夏夜微燥的风吹过来,她恍然有种活过来的错觉。
  “那明天下午见一面吧。”
  言真想了想,答应:“可以,还是在何蓉店里吧。”
  “好。”
  “嗯。”
  顿了顿,对面还没挂电话,言真狐疑地将手机贴近耳边,“还有事?”
  “没事。”谈怿口吻一惯温和:“明天见。”
  “嗯,再见。”
  挂了电话,言真给何蓉回了微信,她很快回来一个ok的手势,大方地表示明天两人的咖啡她请客。
  因为之前傅映安闹出的事情,何蓉对谈怿是佩服又尊敬的。
  彼时言真在外采风,是后来跟何蓉通过电话才晓得他有多雷厉风行。
  谈怿先是在校园论坛上公布了傅映安在教室里窃画的视频,接着就有警察到学校将她带走,傅映安狡辩自己只是拿错了画布,谈怿却以言真现在一幅画的价格六位数有余为借口,合理质疑她动机不纯。
  偷窃金额超过即可立案,六位数已经够判刑了。
  傅映安不想坐牢,这才慌了神,匆匆找赵崇南坦白实情,表示愿意接受言真提出的所有条件。
  她要是早这么坦诚,很多事也不会变得太复杂。
  只可惜她错过了最佳时机,后续自然轮不到她来谈条件。
  谈怿跟言真通了几个电话,言语之间仍然温和从容,以至于言真还觉得是自己残忍。谁知在听见她只是让傅映安退学了事的时候,他竟笑她手软。
  ‘我调查过,她家境一般。我们可以提出上诉索要赔偿,数额足够把傅家压垮,到时候为了不连累家人,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筹钱也好、求我们撤诉也好,而她身边唯一有用的人只有赵崇南。都说患难见真情,我想届时才是考验她与赵公子感情的好机会。’
  言真感叹他不愧是个商人,深知能被钱考验的感情,就不叫感情,这样挑拨,没事也会变有事。
  她想了想,觉得从全校公开道歉升级到退学已经够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懂什么叫人留一线。
  谈怿像是料到了她会这样说,在电话里轻笑:‘你果然很善良。’
  这大约不是夸奖。
  言真同样回:‘你果然很精明。’
  谈怿倒是笑得很畅快:‘多谢夸奖。’
  之后的事情言真没再过问。但从何蓉解气的语气里,不难想象傅映安的结局。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即便是这样,赵崇南都没和她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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