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让他们自豪的从来不是成绩，不是品德，只是性别。
吃过饭吃零食的时候，父母都不在旁边，她吃一个绿豆饼时噎了一下，弟弟嫌弃道：“你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
然后在一旁的奶奶剜了她一眼道：“你管她作甚，噎死了才好。”
当时的她震惊极了，没想到奶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纵使知道奶奶并不怎么喜欢自己，却也没想到无缘无故，就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
后来，母亲再不愿意带她回父亲老家，父亲面子上过不去，而母亲又一心科研，专注事业，家里的琐事分身乏术，两人分歧越来越大，最后在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离婚。
其他的事情两人都好商量，母亲唯一强硬的要求就是她的抚养权，父亲也没坚持，离婚手续办理的非常快。离婚不到半年，父亲再婚，又不到一年，生了一个男孩。
自那以后，来自父亲的问候就是一年一两次的电话，小时候也是有些失落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也就不在意了。
长大后，直到科研做出了成绩，大大小小获得了一些奖项，或许是觉得在亲戚里脸上有了光，爷爷奶奶对她热络起来，父亲也一直抓住所有机会想要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惜她没有心情配合这场晚来的亲情大戏。
李晔也没有去母亲那边，因为母亲已经提前发了信息，说实验室很忙，没时间一起过节。
李晔已经习惯了，小时候母亲会尽量调整假期和她一起过年，但后来成年以后，多数都是她一个人过。比起传统的亲人欢聚一堂，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做一些平时没时间做的事。
她像往常一样，腾出一天的时间收拾家，卫生其实已经请了家政服务打扫过，主要是归置一些琐碎的东西，再把不用的东西收拾出来扔掉，不过因为刚搬家不久，该扔的已经扔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主要还是把搬来的东西分类归置好。
李晔做事专心，效率也高，不过半天时间就都收拾好了。
除夕前一天晚上，李晔去门口唯一一家开门的超市买些速冻水饺，顺便屯一些春节假期的速食食材，毕竟这几天外卖店铺都关门过节，而她又不会做饭。
她推着推车，将一堆速食的东西放到里面。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辰。
他正在糖果区认真的挑选糖果。
他穿着海蓝色的羽绒服，站在一堆喜庆的花花绿绿的糖果旁边，清新的扎眼。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转过头，看到她似乎很惊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问：“学姐没有回家过年吗？”
李晔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回哪个家？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我家呀。”
她对家的概念只是一个住的地方，反正从小母亲都忙，多数都是她一个人在家，长大以后又是两个人都忙，一年里两人能挤出时间一起吃个饭都不容易，她对生活也不挑，有个方便休息的地方就行，所以在她看来住在哪里哪里就算家。
因为她的回答，苏辰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笑容道，“学姐一个人过节吗？”
李晔看着摆放方便面那一排货架，视线在上面逡巡，一边认真挑选着口味，一边回道：“嗯，我母亲太忙，没时间休假。”
她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放松，显然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苏辰发出邀请，“我准备包饺子，学姐要不要一起？”
李晔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煮点手工水饺就行。”
想到这样的节日里，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过节，总感觉怪怪的，也有些不自在。
虽然平时她都表现的很正常，作为实验小组负责人，研讨会交流会没少参加，但实际上她是一个不怎么热衷于社交的人，和人之间也比较有界限感。
苏辰没有勉强，“我去那边选点生肉，学姐呢？”
李晔指了个相反的方向，“我去那边。”
两人客气的分开。
苏辰看着手里包装盒上的蜗牛，自言自语道，“怎么才能让你出壳呢？”说完以后，他眼眸一转，“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
买了一堆速食食材，李晔推着车去结账，结账口没有看到苏辰，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除夕晚上，李晔给母亲发了个信息，然后和小姨视频拜年。自从小姨一家搬到美国后，每年春节都会视频。视频接起来时她在院子里秋千上晒太阳，看起来很悠闲，皮肤依旧紧致细腻，泛着健康的红。
李晔问候，“小姨过年好。”
“小晔过年好，最近怎么样？看起来又瘦了，实验室肯定很忙吧？姐姐没和你一起过年吗？”
一上来就是一堆关心的询问，李晔一一解释了一通。视频那边又多了一个脑袋，是弟弟方舟。他头发染成了奶白色，脖子上戴着一串银色的项链，配着他深刻的五官倒是不难看。
那颗白色的脑袋笑得灿烂，声音甜腻：“姐姐新年快乐，我好想你，今年我找时间回去找你。”
自从方舟三年级小姨一家出国后，方舟隔两年总要回来待一段时间，每次回来必然要黏着她几天。
李晔应下，“好啊，到时候不忙带你出去转转。”
方舟不信她的承诺，控诉道：“你每次都这么说，但每次都没时间，都是我一个人玩。”
李晔汗颜，他说的好像也是事实。
又和小姨聊了一些生活琐碎，中间白色脑袋不断插入‘姐姐你还是那么漂亮，姐姐你发型真好看，姐姐......’等等一堆的彩虹屁。
方舟今年二十岁，比她小七岁，小时候大人忙的时候就会让她帮忙看娃。方舟从小孩子王，性格调皮捣蛋，所以李晔对这个弟弟一向都比较严厉，但不知为何他从小就非常黏她。
说起来方舟和苏辰同龄，看起来却差距那么大。
对面奶白色的头发晃过来晃过去，还是个闹腾的孩子，苏辰却不一样，性格沉稳，细腻周到，比起这个弟弟是乖巧稳重多了。
李晔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甩了出去，她有些好笑，自己怎么突然不自觉的拿方舟和苏辰做对比，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同龄，而且今天超市刚遇到他所以自然而然联想到了的缘故吧。
快十二点的时候，实验小组的群里热闹起来。
李晔在里面发了一句简单的新年快乐，后面跟着一个大红包。
小组的人抢了红包以后，跟着就是一波表情包。
他手指停留在对话框半晌，最后还是跟随众人在群里发了一个新年快乐表情包。
大年初一。
李晔还是按照平日里的时间起了床，不过没有出去跑步，热了一杯牛奶，就着面包，解决了早餐。
上午在家里听着音乐，做了些简单的伸展运动，看了看书，很快就临近中午。
她正想着午餐是吃速冻水饺，还是煮方便面再加个鸡蛋，门铃就响了起来。
看了眼猫眼，外面是苏辰。
李晔开了门，苏辰笑盈盈道：“学姐过年好。”
“过年好。”李晔回道，她有些疑惑，大年初一，不会就是专门来拜年吧？
他说明了来意，“学姐，你书房那些书我可以借来看看吗？”
原来是借书呀，“当然，没问题，你先进来吧，我给你去拿。”
苏辰站在客厅里，看到电视里面正在播着一个关于动物的纪录片。
李晔去书房拿了两本出来，“这些和咱们专业有关，你可以先看看。”
“好的，谢谢学姐。”说完苏辰递过去手里的餐盒，“这是我做的午餐，学姐还没吃饭吧？”
这个点当然还没吃，不过无功不受禄，她还是拒绝道：“不用了，我待会煮点面吃。”
“学姐不用客气，我正好多做了一些，剩下也是浪费了。”说完将餐盒放在桌上，“那学姐我先回去了，再见。”
也没给李晔拒绝的机会，苏辰就已经出去关上了门。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借本书还不空手来。
隔着饭盒，还隐隐约约能闻到一些食物的香气。
李晔忍不住打开餐盒，里面是煎好的牛肉块，牛肉切成菱形的碎块，配菜有尖椒洋葱，色彩鲜艳丰富，而且应该是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她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哇~
她第一次知道牛肉块也可以这样做的这么好吃，比外面的炒牛肉嫩也比一般牛排入味。
餐盒里的饭菜不过片刻，就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
大年初二。
李晔依旧早早就起了床，跑完步回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坐在阳台摇椅上看书，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
还没等她考虑午饭该吃什么，就又有人来敲门，看了下猫眼，门外依旧是苏辰。
“学姐，我来还书。”
苏辰左手递书，右手递过去手里的保温桶。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在饿着肚子的李晔此刻看来，像个天使一样。
虽然保温桶里散发的香气太过诱人，但她实际上面对每次过来都不空手的学弟有些不好意思，她客气道：“想借书可以随时过来，不用给我送饭，太麻烦你了。”
苏辰笑容温润，“我做的多，一个人也吃不完，而且过来还书顺便把昨天的食盒拿回去。”
他的话提醒了她，她赶紧去厨房把洗好的餐盒拿出去，“真是太麻烦你了，本来今天准备给你送过去的。”
“学姐太客气了，我本来一个人也是要做饭吃饭的，顺便而已，学姐方便的话我可以再借两本书看吗？”
“当然可以，你看书速度很快呀。”
“嗯，习惯了。”
李晔这次多给他拿了几本书，一共厚厚的五本，应该够他看个几天。
苏辰拿了书也不多停留，就道别离开了。
李晔打开保温桶，最上面一层是米饭，下面是清炖鸡，满满的白色的浓汤里，是被炖的快要脱骨的鸡肉，里面还放着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菇类，看起来特别美味。
昨晚吃过速食产品的胃看到美食已经在抗议，苏辰做的吃的和她买的那些速食，实在是天差地别。
李晔虽然吃的挺开心，但心里总觉的像是有块石头没落地一样不舒服，欠人人情的滋味让她很不自在。
这份人情该怎么还呢？
请他吃饭？
可是她不会做饭，而且现在外面的食堂也没几家开的，况且她记得他说过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
该怎么办呢？
正在李晔发愁时，苏辰发了一条朋友圈。
苏辰发的朋友圈没有文字，只是一张滑雪图。
李晔点开手机正好刷到，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要不请他去滑雪吧，算是感谢他这两天给送吃的。
她给苏辰发了条信息。
“有时间吗？要不要去滑雪？”
很快就收到回复。
“好呀，学姐。”
说做就做的李晔立即和他约好了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出发。
李晔穿的严严实实，裹上之前苏辰送的那条灰色围巾。
李晔收拾好到楼下等他，远远的看到他走过来，带着一双灰色毛线手套。
李晔开车，过年路上车流少，一路都很通畅。路上李晔想起之前的问题，问他：“怎么过年没有回家？”
苏辰笑着用之前她的回答回答了她。
李晔和他不一样，她已经独立很多年了，而苏辰毕竟还是大学生，虽然看起来很沉稳懂事，但毕竟还没有算是走出社会，这个年龄都还是和父母一起过年的，但既然他不愿意回答，她也不想多做探究，左右不过是随口一问。
不到一小时车程，就到了滑雪场。
过年时候人也不少，多数是半大的孩子。
李晔去买票，苏辰站在门口等着。
旁边一群本地的妇人正在聊着天，都五十多岁的样子，看到苏辰，都忍不住打量过来。
其中一个面善的搭话道：“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和女朋友一起来的呀？”
苏辰嘴角浮上笑意，“是呀。”
“哎呀，真好，现在的年轻人都越来越会玩了，这个时候就应该玩滑雪呀。”
“你和你女朋友还在读书吧？”
“嗯，还在学校。”
“放寒假了一起出来玩啊？”
“嗯。”
李晔买好票出来，就面对一群妇女们脸上莫名的笑意。
她礼貌笑了笑算是回应。
等走远一些，李晔问苏辰：“她们为什么看着我笑？”
“可能是刚才聊了会天，相熟了些，算是和你打招呼。”
“哦。”看来苏辰的魅力即便是对五十多岁的女性也毫不逊色。
到了地方，李晔熟练的穿好装备，然后转身一看，苏辰还是之前的样子。
李晔问：“你不会滑雪？”
苏辰摇了摇头，“不会。”
不会你干嘛发朋友圈啊？难道又准备让她教吗？
苏辰继续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毕竟吃人嘴软，李晔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过去指导他。
刚穿好腿上的护具，苏辰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紧接着就按了下静音键。
李晔专注调整装备松紧，并没有注意他的神色，都帮他穿好后，她认真的给他讲了下注意事项，同时用动作给他示范了下标准姿势。
苏辰认真的点点头，然后问道：“学姐什么时候会滑雪的？”
“以前高中假期没事做，就学点新东西。”
“哇，学姐好厉害。”
不得不说，由他那张好看的脸，说出这句艳羡崇拜的话，确实很让人心情愉悦。
李晔笑了笑，没故作谦虚，率先给他示范了一圈，想着他记忆力这么好，马拉松也轻松得第一，运动类的都是大概相通的，想必他很快就能掌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