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负面的词汇放在她身上，完全不惹人讨厌，反而让林涎觉得可爱。
林涎偃旗息鼓，举手投降。
他眼里盛满笑意，点头说：“好，那我出去。”
.
约莫四十分钟后，厨房的门开了。
林涎抬起头，看到戴着围裙，捧着盘子的漂亮少女。
楚殊鱼的厨艺比他想象中强许多。
厨房没有叮哐乱响，端出来的盘子里也没有黑乎乎的焦炭色，甚至还飘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香气传递的速度很快。
不等林涎接过盘子，那点儿若有似无的香气就变成了浓郁的番茄炒蛋香。
楚殊鱼应该很少、甚至几乎没下过厨，所以这盘番茄炒蛋并没有香到立刻叫人垂涎三尺。
可是林涎在其中闻到了浓郁的人间烟火的香气。
让他沉迷。
盘子放在餐桌正中，悬挂在上方的暖色灯球蒙上一层诱人的暖黄。
“你吃番茄炒蛋放糖还是放盐？”
刚才，为了求稳，不要发生言情小说里那种“女主给男主做菜，却总是失手做糊锅”的桥段，楚殊鱼谨慎地搜了好久菜谱，挑了最高赞的一条，兢兢业业地按照每一个步骤做完了这道菜。
可是做完，楚殊鱼才后知后觉。
那个菜谱的番茄炒蛋，放的是糖和番茄酱。
但林涎和她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蒲城人。
吃番茄炒蛋，应该是放盐的。
怎么办……
万一他说放盐，那这盘菜，她岂不是白炒了？
这么想着，楚殊鱼情不自禁地露出苦恼表情。
林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价值千金的大脑不疾不徐地揣摩着这一切。
楚殊鱼端着盘子走出来时，他就发现不对了。
小姑娘看起来兴致不高，亮晶晶的眼睛装满了深沉的忧郁情绪，问他话时，还故意把自己的小心翼翼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林涎直白地反问她：“你放了糖还是盐？”
楚殊鱼垂着眼，长睫毛浓且密，声音发闷：“放了糖，还有番茄酱。”
林涎没回话，直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火候恰到好处的炒蛋。
咽下去后，他给出评价：“好吃。”
楚殊鱼眼里冒出一簇火光：“真的吗？”
林涎又夹起一块番茄：“真的。”
楚殊鱼拿着筷子，动作无意识地在自己的盘子里戳了又戳。
“可你不是蒲城人吗。应该，不会喜欢甜口的番茄炒蛋才对？”
林涎淡淡开口：“我离开得早，对蒲城的食物记忆没那么深。只是记得祖国的食物味道好，所以现在只要能尝到，无论是甜口还是咸口，我都觉得好吃。”
在国外生活的那些年，林涎很想念国内的美味。
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省略了后半句——
如果是咸口，他会觉得更好吃。
但是，如果大厨是小鱼，那无论是甜口还是咸口，哪怕难吃到无法下口，他依旧会觉得美味。
几分钟后。
楚殊鱼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表情重新郁闷起来。
她明明用了两个番茄三个鸡蛋，完全是按照菜谱烹饪的，怎么才吃了这么一小会儿，就空盘了？
该死的菜谱。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站起身，假装自己早有准备，告诉林涎，其实她想给他一个不同凡响的体验，用法餐的方式体验中餐，每吃完一道菜才会上下一道菜。
然后去厨房紧急搜索菜谱做其他菜，好让林涎吃饱？
反正冰箱里食物够多。
不等楚殊鱼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林涎已经站起身。
男人站在身前，挡住他身后的落地灯。
淡色的阴影整个笼罩住楚殊鱼。
“走。”
楚殊鱼眨了眨眼，问：“去哪儿？”
“厨房。”
楚殊鱼“啊”了一声，跟在林涎身后走进厨房。
她问：“要我再做一点？”
“不用。”
说着话，林涎开始挽袖子。
楚殊鱼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弄的，袖子就已经挽好，露出一截手臂。
衬衫褶皱贴着他紧实的小臂，青筋虬结的血管沿着小臂蔓延。
不等楚殊鱼反应，他又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条男士围裙，朝楚殊鱼递去。
“帮我系一下。”
看着这条大黑白格围裙，楚殊鱼微微发愣。
察觉到她的视线，林涎轻描淡写地解释：“今天超市做活动，满两百块送一条围裙。”
楚殊鱼恍然想到什么，低头，看着他脚上那双拖鞋，问：“这双拖鞋也是送的？”
林涎脸不红心不跳地淡定点头。
即便不管是拖鞋还是围裙，都不是送的。
接触的这段时间，林涎察觉到楚殊鱼心思十分单纯，尤其是男女之事上，有种小女孩样的不谙世事。
他没有恋爱经验，不擅长引导人迅速开窍，所以选择迂回战术。
先让她的世界，处处充满他的痕迹。
这样，等她开窍的那一天，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鼻腔处传来很淡很淡的铃兰花香。
林涎回神，身前多了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臂，少女细细软软的手指笨拙地展开围裙，环着他的腰，不时蹭到他的身体。
“好了。”
楚殊鱼在他身后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系了个特别可爱的蝴蝶结。
如果不是手边没有手机，估计她会拍照留念。
林涎站在原地，背对着他，沉默得有些异样。
正当楚殊鱼盯着男人劲瘦的腰，琢磨着，是不是他察觉到她系的是蝴蝶结，所以有点儿不满时，林涎开口了。
“小鱼，你先出去一下，等做好了我叫你。”
“好。”
楚殊鱼转身离开，厨房门闭合发出不轻不重的“砰”声。
林涎闭着眼，双手扶在冰冷的台面上，冷静了好久，才直起身体，走向冰箱，着手处理食材。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
第15章
楚殊鱼看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食物，轻微发愣。
红烧肉焦糖色恰到好处、清炒芥兰颜色青翠漂亮、鲫鱼汤颜色浓稠奶白，就连米饭也蒸的颗颗饱满、圆润可爱。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下午七点五十五。
林涎做这三道菜的时间，跟她刚才做那一道菜花费的时间相仿。
可无论是数量还是卖相，都远胜过她。
楚殊鱼不自觉微张嘴巴，牙齿在嘴唇上留下一小圈浅浅的齿痕。
林涎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这次明明说好的，是她做饭给他吃，结果最后，还是让他做了饭。
而且做菜的水准，也要比她强。
楚殊鱼不经意间抬头，刚好看到林涎那双噙了笑意的眼睛。
像是能察觉到此刻她脑袋里的想法，林涎放下手里的筷子坐下，开口解释。
“刚出国那会儿，觉得国外的食物难吃，好吃的中餐又实在太贵，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后来做得多，就熟练了。”
“给，尝尝。”
楚殊鱼眼前蓦地多出一双筷子，和一双修长好看的手。
接过筷子，楚殊鱼夹了一块红烧肉。
看起来浓油赤酱，吃起来却一点儿不腻，还带一点儿甜口。
嚼完肉，楚殊鱼抬头，林涎已经盛好了汤，放到她跟前。
楚殊鱼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鲜味儿十足，好喝得让人想吞掉舌头。
楚殊鱼忽然想到什么，抿起唇：“那时候，你过得怎么样？”
楚殊鱼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去学舞蹈的那位老师，其实是林涎的姑姑，而欺负林涎的那些孩子，是林涎父亲那边亲戚的孩子。
她明明看到过姑姑制止那些孩子，可等每次等姑姑不在，那些孩子还是会欺负林涎。
小时候，楚殊鱼不懂。
等长大了，她渐渐回味过来。
姑姑每次都严厉制止，那些孩子却还是会背地里欺负人，能说明什么呢。
那时候，林涎，在整个家族，应该很不好过。
得知后来林涎出国了，楚殊鱼虽然不满他不告而别，却暗暗为他开心。
但是现在，听到林涎说起他出国以后的事。
楚殊鱼又觉得，出国以后的日子，他应该也有难过的时间。
“刚开始不算好。C国的学生有些排外，尤其在看到跟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后，但是后来好了很多。不过，就算是最不好的时候，也要比在国内时好很多。”
林涎轻描淡写地概括了那时候发生的事，表情看起来没什么起伏。
“好了就好。”
楚殊鱼低头喝汤，脸颊被热气熏出浅浅红晕，睫毛却耷拉着，声音也有点儿发闷。
她在为眼前这个男人那些惹人难过的事情生闷气。
下一秒，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丝绒盒子，上面带着个小巧的字母LOGO。
低着头，没看林涎，直接放到了他面前。
林涎手覆在上面，盯着看起来心情郁结的小美人看了好一会儿，低笑了一声。
他问：“是买完之后后悔了，但是人已经回国，又不方便退货，才这幅表情的吗？”
楚殊鱼蓦地抬起头，一双杏眼凶巴巴地瞪着他，怒道：“才不是！”
林涎长指支着下巴棱角，唇角含着笑，薄白的眼皮垂着，睫毛被那笑带着，一颤一颤。
他完全不觉得楚殊鱼这幅表情这种语气可怕，比起生气，更像是撒娇的嗔怪。
楚殊鱼用力捏着筷子，白皙的指尖泛红，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鱼肉：“这可是我专门去为你挑的。”
林涎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枚漂亮的胸针。
是一朵黑色的玫瑰花，花瓣被金边镶嵌，做工精致。
趁林涎在看那枚胸针，楚殊鱼低垂着眉眼，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好看。
一般来说，玫瑰花形状的胸针，男人大多不会喜欢。
买下它时，楚殊鱼也有过纠结，可是看到这枚胸针那一刻，楚殊鱼就想到了林涎。
黑色玫瑰神秘惑人，金色镶边优雅矜贵。
所以尽管他可能会不喜欢，楚殊鱼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下了它。
男人漂亮的手指在胸针上停留数秒。
“小鱼的眼光真好。”
“很好看。”
“我很喜欢。”
“还有——”
林涎拖着尾音，迟迟不说下面的话。
看着楚殊鱼眼尾氤氲满好奇，才慢慢开口。
“我没有过得不好。现在能见到你，就是很好的了。谢谢小鱼关心我。”
少女被戳破心事，不爽地别开眼睛，露出一侧白嫩的耳朵，耳尖晕染了红彤彤的颜色。
“我才没有关心你。”
.
.
叮咚。
叮咚——
卧室里，暗灰白色真丝被套笼罩的床上，被薄被覆盖的小小隆起，终于有了反应。
一只纤细白嫩的小腿，不甘心地从被子里闯出来。
“别按门铃了，吵死了！”
少女整个人都埋在真丝薄被里，双手紧紧笼着被子遮住耳朵。
门铃响个不停，楚殊鱼不得不又用力了几分，布料被她攥出难以抹去的褶皱。
她闭着眼，眉心蹙出纹路，烦躁地不断嘟哝着刚才的话。
可惜天不遂人愿，门铃依旧响个不停。
楚殊鱼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满身的低气压和戾气地走去开门。
开门就看到捂着眼睛的甜甜。
楚殊鱼狐疑：“你在干什么？”
甜甜的八卦却不得不忍耐的声音从指缝中挤出来：“你跟林总，都穿好衣服了吧？”
“什么林总？”
甜甜迅速放下手，环视一圈楚殊鱼的房间。
地上没有那双突兀的鞋子，房间里也没有任何旖旎的气味。
甜甜好奇地问：“林总……没留下过夜？”
楚殊鱼比她还好奇：“他为什么要留下过夜？”
甜甜错愕：“你们不是……？”
“不是什么？”
甜甜开口，声音带上强烈的不确定和心虚：“不是同居了吗？”
楚殊鱼杏眼圆睁，里面盛满惊讶：“你在说什么？昨天，我只是请林涎来家里吃饭回礼。因为出去吃的话，每次账单都会被他偷偷付掉。”
“这样子。”
听完这个解释，甜甜露出个颇为失望的表情。
好在接下来还有正事，不至于让她没话题可转。
顺了一会儿毛，甜甜把《江南碎玉》的剧本递给楚殊鱼。
这会儿楚殊鱼冷静了不少，起床气都消失不见了。
她捏着吸管，喝着甜甜泡好的咖啡。另一只手纤细雪白，按在剧本页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等楚殊鱼翻到一半，甜甜就已经按捺不住，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楚殊鱼咬着吸管，没抬头。
她说话含混不清：“你已经看过剧本了？”
“没有，我之前看过原著。看的时候很心动，每次男主对女主做什么我都忍不住激动得嗷嗷叫，觉得男主真好，简直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公。”
楚殊鱼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继续翻剧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