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涎一向深黑的眼眸颜色意外清浅，不知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弯了唇角。
“比起抱怨你女朋友对你不够关心，不如多关心关心她。这样，你就能知道究竟是她对你不够关心，还是你对她不够关心了。”
陈风成愣在座椅里，内心闪过大片大片的复杂情绪。
虽然，他没听懂林先生这话的意思，但是，林先生心情一定很好。
如果是之前，他这种在工作时间响起私人电话的行为，一定会被扣奖金，这次不止没有，还被给予了恋爱建议……
简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林涎慢条斯理地说完后面的话：“不过，直接复制确实不太好。最近小鱼每天都在提醒我天冷加衣，都是她亲手写的。”
最后几个字，还专门加上了重音。
“……”
陈风成悟了。
林先生今天心情是很好没错，但是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不动声色、润物细无声地跟他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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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的拍摄已经进行了三天。
这三天，楚殊鱼见识到了跟从前任何一个组都不一样的气氛。
所有人都很忙碌，在这个片场，很少会有嬉笑欢乐的氛围。
导演精益求精，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不合适，都要重新再来。
才三天，霍导就已经骂走了一个带资进组的演员。
当时女演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会后悔的！明天东行就撤资！”
霍由东一脸无所谓，冷漠得像个冰雕：“你以为老子稀罕你这点儿钱？”
如果是平时，楚殊鱼没准儿会笑容灿烂地走上前，跟这个跟她一样有性格的男人交个朋友。
可现在她也是演员，共情到那个被骂的女演员身上，她有点儿不舒服。
接下来还要拍摄好几个月，万一将来她也被这个导演骂怎么办？
那她一定会不开心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到了收工时分。
“卡——”
楚殊鱼一直收紧的心脏终于放松下来。
最后这条，拍摄的是她进入寺庙，姿态轻浮地跟庙里的小和尚搭讪。
导演喊了好几次重来。
因为导演的习惯，楚殊鱼不知道导演这么做，究竟是因为精益求精，还是她表现不好。
“等一下各位。”
楚殊鱼的心脏重新提到嗓子眼儿。
导演顶着那张冷漠兮兮的脸，声音却温和：“大家辛苦。还有，今天点名表扬一下小鱼。三天了，每一场的表现都特别好。就算我反复拍摄同一条，都没有任何不耐烦，而且一条比一条好。人家还是个流量女明星吧？某些咖位小事儿还多的人学着点，看看人家大明星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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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房间，楚殊鱼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林涎。
尤其是最后导演的话，她就差一比一仿照着语气念给他了。
楚殊鱼：……我还以为，这个导演只会骂人不会夸人呢。进组三天了，我就只见过他骂人，没见过他夸人，这还是第一次。
很快，那边有消息弹出来。
林：嗯，不愧是小鱼，真棒。
林：一定是因为小鱼今天实在太棒了，所以我今天也特别顺利。
作者有话说：
简直是恋爱中的小情侣（指指点点
第31章
甜甜发现, 小鱼姐最近不太对劲。
一开始是频繁地提醒她，今天的关心还没送达。
后来则直接要求，把每次突然想起来的嘱咐发到微信上, 好留个文字版。
美其名曰，她记性不好, 文字版的能让人在忘掉的时候立马想起来叮嘱是什么。
今天的拍摄在上午。
十点钟，太阳高悬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上，给大地撒下金色温暖。
难得的大晴天, 将一连几天阴沉沉的天气一扫而空。
甜甜帮楚殊鱼拉开窗帘, 才想起来今天阳光特别好，说：“小鱼姐，今天特别晒，出门儿得换高倍数防晒了。”
说完，才想起来之前的事, 掏出手机一遍打字一遍说：“我在你微信上也发了。”
楚殊鱼正在涂护肤品。
镜子周围的暖光灯打过来，映出白皙透亮的脸庞。
她一边拍脸一边应声。
护完肤，楚殊鱼坐进椅子里, 摸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甜甜的对话框, 复制, 点开林涎的对话框, 粘贴, 改掉明显是复制的内容，发送。
甜甜悄悄凑过来, 鬼鬼祟祟地问：“小鱼姐, 你为什么坚持让我把叮嘱都发在你微信上啊？是想记录一下我在你拍摄《禅》期间一共关心了你多少次, 好给我加薪吗？”
不巧, 甜甜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楚殊鱼刚才操作的全过程。
话还没说完，甜甜就知道楚殊鱼是在做什么了。
看到的一瞬间，甜甜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她又因为了解到了一手八卦咨询而兴奋。
小鱼姐这是要开窍了啊！
知道自己不擅长关心人，就从她这里借走关心人的技巧，孺子可教！
甜甜懂装不懂道：“小鱼姐，为什么，你要把我发给你的消息复制改动后发给林总啊？”
楚殊鱼回答得很快：“因为想关心一下他。”
甜甜笑容里的暧昧加深。
她循序渐进，徐徐深入：“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楚殊鱼仍旧不假思索：“因为你之前说，他好关心我。但是我没感觉到，所以想也关心关心他，好让他的关心不会白费。”
“但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楚殊鱼放下手机，转过身体，漂亮杏眼望向甜甜，当中含着困惑。
她自言自语：“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甜甜见楚殊鱼完全没意识到，干脆直球提醒：“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他？”
楚殊鱼一下子愣住，仿佛被什么玄学力量施了定身术，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转动乌黑眼珠。
“喜欢？”
“我，喜欢林涎哥哥？”
“这怎么可能啊，他之前是我小弟，现在是我哥哥，不管是哪一种关系，我都不可能会喜欢他啊。”
理顺逻辑，楚殊鱼拾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
屏幕上，纯白底色的聊天框里，赫然是林涎的关心。
——每次楚殊鱼关心林涎，作为回馈，他都会回赠关心。
“你看，我们两个的聊天内容，都只是在互相关心而已，没有一点儿暧昧的粉红泡泡。”
甜甜：“……”
她该怎么提醒小鱼姐，一对成年男女，每天如此频繁的聊天，无论内容是什么，都很难跟“没有粉红泡泡”这件事挂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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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就这么好玩儿？”
拍摄现场环境不好，中场休息时间，演员们都随意找地方坐。
讲究一点的演员接过助理随身携带的小马扎，不在意的演员则直接随手扯一块布垫在屁股下面，席地而坐。
主演们的待遇好一些，有专门配备在现场的椅子。
拍完刚才那一条，楚殊鱼累呼呼地坐进椅子里，拿起甜甜递过来的手机。
只是刚才拍戏的这一会儿功夫，甜甜就有给她发了好几条相关嘱咐。
楚殊鱼习惯了，看到这类关心内容，就忍不住转发给林涎。
细白手指滑动屏幕，少女动作飞快，从一个对话框跳到另一个对话框。
楚殊鱼刚复制完，还没来得及发送，就听到了对手男演员的声音。
抬头，楚殊鱼看到男主角的脸。
《禅》是一部悬疑电影。
讲述的是女主角被同村恶魔□□不成反杀恶魔后，逃到附近山头的一座寺庙里，假扮香客暂时避祸。在此期间，碰到了男主角小和尚，产生感情的同时，又害怕被其发现秘密。
相处过程中，女主角越爱小和尚，越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小和尚越爱女主角，越不敢在每天的早课抬头看佛祖。两人同时陷入深重痛苦中，却无法自拔。
饰演男主角的演员叫陈风，长着一张温和无害的脸，笑起来像卧了两条月牙在眼睛下面，很符合楚殊鱼看剧本时想象出的模样。
楚殊鱼摇头。
在深山里遭了这么久的阳光炙烤，皮肤依旧白皙透明。鼻梁秀挺，眼眸含水。
“也没那么好玩，只是想跟朋友说一声，天真的太晒了，早晚温差还特别大，注意不要感冒。”
“是异性？”
“嗯。”
陈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你喜欢的人？”
楚殊鱼的漂亮杏眼水光粼粼，疑惑快要漫出来：“为什么这么说？”
“否则，我实在想不出，漂亮成你这样子的大明星，会主动关心异性朋友。”
楚殊鱼眨眨眼：“可是普通朋友之间，就不能关心了吗？”
陈风笑了笑：“那除了这位普通异性朋友，你还这样关心其他普通异性朋友吗？如果没有，那让你像这样关心其他普通异性朋友，你愿意吗？”
第一个问题。
好像……
是没有。
第二个问题。
好像……
不愿意？
楚殊鱼纠结起来了。
明明，她每天关心林涎的时候，压根儿没想那么多。
可是被同组演员这么一说，好像就……
楚殊鱼托着脸颊，一双灵动的眸子眺望远方，目光滞空，整个人都心不在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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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拍摄顺利，收工很早。
一回到酒店房间，楚殊鱼就坐在了摇椅里，安静眺望远方。
甜甜觉察出了楚殊鱼的更不对劲，继续试探：“小鱼姐，明天需要拍摄一场雨戏，容易着凉，我现在帮你熬姜汤还是明天帮你熬姜汤？”
“嗯。”
“啊？”
“嗯。”
甜甜对着自己点点头。
确认了，这确实不对劲。
楚殊鱼看向远方，浓密漆黑的睫毛轻颤。
她慢吞吞地开口掩饰异样，努力不让甜甜看出她的不同：“甜甜，你谈过恋爱吗？”
甜甜老实回答：“没有。”
“那你喜欢过别人吗？”
“有过。”
楚殊鱼猛地转回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求知和探索：“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他的？”
楚殊鱼原本以为，前段时间跟唐修航那一段，她是动了真感情的。
可拍摄《江南碎玉》时，编剧和导演重新给她灌输了感情观。她开始觉得，那根本算不上恋爱，她只是喜欢被人宠着，那会儿的唐修航刚好愿意宠她，仅此而已。
现在拍摄《禅》，跟导演包括男主演交流时，更让她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楚殊鱼搞不明白，怎么才算是真的喜欢一个人。
甜甜绞尽脑汁，边回忆，边试图用最直白的方式提醒小鱼姐：“每天都想跟他说话，收到他送的礼物会尤其开心，跟他一起吃饭食物都变得更好吃了，他替我出气的话，我会觉得之前受的委屈都不是白受的……”
楚殊鱼悄悄转回头去，努力掩饰住频繁颤抖的睫毛，和因为激动泛红的脸颊。
然后尽可能放平声音，模拟出无所谓的语气：“哦，原来是这样。”
楚殊鱼头一次多长了一个心眼。
她没有立刻觉得就是甜甜说的那样，而是在第二天去剧组时，偷偷喊住了陈风，试图多问一个人，免得又是误会。
不巧，陈风刚答应一声朝这边走来，楚殊鱼就收到了甜甜发来的消息。
甜甜：小鱼姐，姜汤我已经帮你拿过来了，你是现在喝还是等会儿喝？
楚殊鱼习惯复制粘贴，看到这行字，没过脑子，就直接复制下来，打开林涎的对话框。
“小鱼，叫我有什么事？”
突然靠近的男人和突然响起的男声吓了楚殊鱼一跳。
她手一抖，忘记修改，直挺挺地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发给了林涎。
楚殊鱼乌黑瞳仁骤缩，手指在屏幕上空悬着，停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可以撤回消息。
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刺猬。
撤回之后，楚殊鱼重新编辑了一行完全看不出是复制的内容，发送过去。
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会儿林涎应该在忙，不会第一时间看到消息的，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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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映得山野一片明朗。
林涎却没心情欣赏自然风光。
刚才，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楚殊鱼：小鱼姐，驱寒姜汤已经煮好了。
[楚殊鱼撤回了一条消息。]
楚殊鱼：最近天气冷，姜汤驱寒，可以喝一点。
林涎托着手机，眼睛漆黑深邃，像打磨到闪闪发亮的黑曜石。
他用目光将这行字描摹了许多遍，然后垂下眼，浓密睫毛遮住复杂翻涌的眼底情绪。
原来是复制的。
他还以为，他家小姑娘真的转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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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殊鱼收起手机。
又觉得只是收起来还不够，像做了什么坏事怕被发现似的，将这只手机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自己背后的椅子上，又撤了块布盖上。
仿佛这样，手机里发错的消息，就能像被藏起来的手机似的，不被发现。
定了定神，楚殊鱼抬头说：“你有喜欢过人吗？”
陈风想了一阵，才有点儿古怪地点点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没有喜欢过人才是不正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