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 是好几部电影同时的结束高峰。
接二连三,挤进电梯的人越来越多, 林纾清本就偏瘦单薄, 站在角落这么逼仄的环境, 人越来越多, 靠祁闻也越来越近,自然有所拘谨。
她呼吸悄无声息放慢,只在她所适应的角度,感受没刻意放纵也能随时深刻感知的祁闻的存在。
她低头,她的手徘徊在衣边,似乎距离祁闻的也只有分毫。
但当某个念头略过脑海,林纾清就愣住了。
倏然再度泛红的脸颊,她冷不丁就把手塞进兜里,微凉的指尖再安全不过的兜里慢慢蜷缩。
心跳无形放大。
电梯在下行。
“叮”的一声,到达中层楼时,又进来插科打诨的两男两女,光是成熟的打扮,和那显眼的情侣装,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却很快不在彼此,而落到了角落。
——林纾清这边。
受限残存的电梯环境,空调风缓缓流淌,窸窸窣窣的细碎声不少,但大家很快都配合环境地安静下来。
尤其是林纾清这边,不得不说,是连她自己察觉不到的。
她和祁闻站在一起足够养眼。
两人今天都没穿校服,祁闻是简单的黑色棒球衫和运动裤,干净利落的高挑,不言不笑时,微挑的眉眼,眼下泪痣浅显又独特,五官天生的锐利冷感,没什么表情就很典型的淡漠不羁。
不熟悉的人,绝对想象不到他笑时的模样,会多有违初见就给人的冰凉戾感。
反观林纾清,长裙外的薄薄一件线衫,站在祁闻身边又被衬托得娇小柔软,温柔甜美的五官,浅褐色瞳仁,漂亮清雅。
更因在祁闻身边,而没有原先的清傲冷漠,无疑这下连安静都讨人喜欢。
那两男两女里两个打扮漂亮的女生窃窃私语之后,都投来欣赏的眼神,林纾清后知后觉不对劲,但她下意识只觉得他们或许看的是祁闻,便自觉又往边上躲了躲,但谁想她往哪儿,她们看哪儿。
林纾清从来没这么被人看过,几近打量却又不是不礼貌的那种,只是喜欢的微笑,林纾清尴尬了,她低垂下脑袋。
祁闻察觉到细节,偏头,低声:“怎么了?”
林纾清讷讷抓了下脸颊,余光感知她们收回的目光,只小声问他:“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啊?”
祁闻等她几秒,林纾清也没抬头,他兀自伸手勾住她下巴,微抬,微扬含笑的眉眼对上她,开玩笑一般的语气:“不抬头我怎么看得到?”
没这个动作还好,祁闻的手一碰上她,林纾清又感知到那边的眼神了。
一脸惊讶,随之涌来的就是惊喜。要不是错觉,那两个女生互相拍了拍肩膀嬉笑起来。
“......”林纾清拿开他手,只说,“这里公共场合。”
闻言,祁闻微挑眉梢,静默几秒,低头撞见隐匿在她发梢间红透的耳朵,他笑了笑,弯腰到她身边,“有东西怎么办?”
陡然逼近而骤停的呼吸,林纾清喃喃:“那你帮我一下。”
“条件?”就祁闻这个角度,她们看不见她了,林纾清是该松口气,但紧跟而来的,是她浅色瞳孔里完全浸透他的模样。
嚣张的,肆无忌惮的,甚至藏了几分坏笑的。
活跃跳动的一颗心无限度地向下沉。
她气息重了些,眼睫微颤,唯他可闻:“这你要什么条件?”
祁闻却突然起身了,“怎么不要了?”
他理直气壮地弯了唇角:“有来有往。”
随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摘掉什么,他的手在她眼前轻拂一下,就果断收回,速度快到林纾清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林纾清彻底愣在原地,努力回想前两秒的画面,却大脑一片空白,她刚要伸手去看他依旧握紧的手,祁闻就抢在她之前松开手,掌心摊在她面前,失笑:“怎么了,妹妹?”
明知故问,林纾清鼓了鼓腮帮,审视地盯着他,“我刚才脸上真的有东西?”
“嗯。”祁闻脸不红心不跳的,“替你摘掉了。”
他先发制人:“那我是不是可以想条件了?”
“......”林纾清感觉自己被坑了。
但碰上祁闻,她好像就没赢过。
林纾清没出声,就是默认他说的意思,她挺好奇他会说什么。
适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大家陆陆续续往外走。
林纾清和祁闻刚走出去,拐出长道走出商业大楼时,祁闻习惯性替她戴上帽子,特别照顾的动作,还摸了下她脑袋。
然后林纾清就听到后面那两个女生惊喜的对话:“你看!我就说他们是情侣吧!你还不信!”
“......”林纾清默。
但刚才那段对话还没结束,林纾清走在祁闻身边,熟悉的内道,她问他:“你还没想完?”
祁闻只轻笑一声,像是拿捏了什么,“门票到时候要去和我说一声。”
“什么门票?”林纾清懵得暂停了下脚步。
祁闻也随她停下,“你还没拆礼盒?”
林纾清摇了头。
祁闻正好说:“礼盒里的东西是你哥挑的,就一张海洋馆的票,难不成你一个人去?”
林纾清又摇了下头,海洋馆的票?
林纾清从小就喜欢海洋馆,现在听完她心情顿时更好,迎光而站,清浅的双眸都被光色照得清亮,“礼盒我落学校了,所以还没拆。”
祁闻淡应:“那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他眉眼一扬,抬脚就往前走。
等等......
林纾清仓惶反应过来,就这么决定了?谁和他就这么决定了?
她快速小跑到他身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不行,那我得考虑考虑。”
还推拉起来了,祁闻笑,抬手碰了下鼻,以此掩住他撞见林纾清那难得的傲娇底下想笑的神色,“嗯,我给你考虑机会。”
主动权完全被他拿捏在手里。
“......”林纾清就没碰过这么碰壁的事情。
她跟上前,很要面子地嘟囔:“季圳然都没和我说礼盒是海洋馆的门票......”
“他和我说了。”祁闻直截了当,他走在她外侧,只一偏头,最佳角度就把她局促不定又泛红可爱的模样看了个彻底。
没忍住,他掌心直接覆在她脑袋上,俯下身凑近。
撞进他深邃目光的刹那,林纾清那飞速运转的脑袋瞬间像是卡了壳,连带着骤缓的,还有她的脚步。
她停下,胸膛沉闷,风声缭乱。
两人对视的这秒,不远处LED屏上很不合时宜又迅疾地炸起烟花表演,屏幕折射璀璨光泽,耀眼到晃进她眼,彻底衬起祁闻在她眼里倍加滤镜的模样,他的眉眼、鼻梁、双唇......前所未有地,林纾清感觉这场对视,她的心要爆炸。
风声里都有暧昧的气息,他就在她面前,弯腰,轻声:“所以,现在考虑好了么?”
他微垂的眉眼,有压制随性的妥协,温柔平视她眼睛,“妹妹,我想和你一起去。”
“......”听上去太有说服力了,林纾清想撑一会儿的,但她太不争气了,她也说不清怎么每次碰上祁闻,她都这么没底线。
怪了,这人怎么更好看了?
没忍住,林纾清又偷偷摸摸地多瞅了他两眼,正好都被他抓住。
林纾清:“......”
就在她彻底要闭上眼睛逃避时,耳边压下祁闻漫不经意的话,低如蛊惑的气音:“想看就看——”
他笑:“没不允许。”
林纾清:“......”
这下,真是心跳都滚烫狂烈到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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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清是想过季圳然会出什么回家的馊主意,但没想到,最后还是爬墙,兄妹俩一前一后,还是季圳然把林纾清送进去,再换林纾清来开门。
但今天,季圳然明显感觉到林纾清的情绪不对。
不动脑子都知道肯定又是祁闻那小子,季圳然习惯了,以前多少还有危机意识。不过他丝毫不担心,因为很简单,他的妹妹他相信。
就是点儿青春期悸动,他相信林纾清的定力,克制完全不是问题。
但他属实没想到,自从进了房间,旁边浴室就开始发出各种凌乱的声音,不是淋浴头砰地砸在地上,就是盆哐当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的,就是扰耳的手机铃声,和外放之后传来的祁闻的声音。
季圳然:“......?”
洗个澡,都舍不得不接电话?
过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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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天后,果然如祁闻所说,林纾清拆了礼盒,里边就是一张海洋馆的门票,但问题是,地点在海城,高铁约莫半小时的路程。
截止日期正好是在接下来的寒假结束前。
因为今天有池蕴的表演,所以林纾清没在教室多待,但刚到礼堂口,就收到美术室临时说要集合的通知。
她急匆匆和季圳然打了个招呼,就赶了过去。
赵冉知先前就和他们说过,美术比赛在寒假会有一场闭关集中训练,地点在海城,十五天左右,需要他们提前和家里沟通。
林纾清这边不是问题,今天去,赵冉知也是要和他们说这个。
一大通话说完之后,赵冉知照常还是要鼓励:“算是到训练后期了,大家具体的一些都把握好了,那这次闭关就算是最后冲刺了,都别有负担,到时候上了比赛照常发挥就好,明白了么?”
底下异口同声:“明白。”
而林纾清照旧会撞上项季宇,不过自从上次那件事后,项季宇收敛了很多,也不确定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反正他现在重心都在比赛身上。
中午吃饭,林纾清当场提了这件事。
季圳然突然想起来,问她:“你是不是拿到了上次画画第一的礼盒?”
林纾清刚点头,季圳然就笑了:“那你要集训,去不了了。”
这不怀好意的表情,林纾清和祁闻撞了下眼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想到那晚的对话,她丝毫没铺垫,就说:“那也不行。”
季圳然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你这么大反应?”
林纾清噎,理不直气也壮:“你难道不是要问我拿门票?”
被猜中心思的季圳然:“......”
没等他再开口,林纾清就说:“所以不行。”
季圳然的目光在莫名其妙一脸倔强的林纾清和神色寡淡平静从容的祁闻之间晃了圈,他冷笑一声,笃定:“你俩约会都定到海城了?”
汹涌而来的压制,林纾清猝不及防。
她愣了,只见祁闻抬眼,微笑,却不达眼底,毫无波澜的情绪,他淡淡挑眉,“怎么,不可以?”
季圳然:“......”
林纾清:“......”
作者有话说:
季圳然(拔刀):受死吧!你这臭小子!
第37章 过去
季圳然是管不了了, 他淡嗤一声,多一句话都欠奉,低头就陷入沉默。
但这沉默在林纾清看来实在诡异至极,她之后好多次和祁闻对视, 但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慌张, 祁闻甚至比季圳然更淡定, 更......气定神闲。
林纾清也搞不懂了。
大礼堂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才结束,这期间,林纾清都乖乖坐在最前排池蕴给她的好位置上,祁闻就在旁边, 但他看上去好像很累,没两个节目就垂下了头。
明明全场的音响震耳欲聋, 祁闻还是在前排睡得很熟。
林纾清有悄悄看他很多次,但终究来往喧扰的学生与表演之间, 她还是安静地在他身边坐着, 一点儿都没吵他。
几乎是连林纾清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疲惫。
耳边还是缭绕不停的背景音乐, 刺激耳膜,林纾清不知不觉闭上眼, 很快也睡了过去。
以至于活动结束,等到退场时,林纾清迷迷糊糊被吵醒, 发现她靠在祁闻的肩上, 而祁闻,则是垂眸含笑看着她。
清明的目色, 他的瞳孔光泽都温和, 看起来是早就醒了。
林纾清一秒的思绪停顿, 随即拘谨。
她起身, 缩回自己宽大的外套,下巴到大半张脸,都快要藏进去。
心跳扑通扑通,她小声说:“都结束了啊。”
“嗯,”祁闻随意松了下僵到微麻的肩膀,他神色很淡,嗓音微扬,“你哥还在后台,说是要负责搬点儿东西。”
林纾清点点头,表示知道。
“那你怎么走?”祁闻丝毫没提刚才的事,只说,“等他还是跟我?”
“......”林纾清冷不丁冒出,“跟——”
但话刚说出来,似乎有哪儿不太对劲,她直接噤了声,但祁闻已经听完了前音,他净澈的轮廓微敛起笑,他问:“跟我?”
“......”林纾清感觉自己都快被他看透了。
今天她的确是跟他走。
回去路上,两人有聊到她寒假特训和海洋馆时间上的冲突,特训最后结束那天,正好也是海洋馆限时入场的最后一天。
但两人还是聊到后面的家长会,时间正好定在林纾清出发去海城那天,林纾清欲言又止:“你......”
“嗯,他们应该还是不回来。”祁闻说。
不是不会来,而是不回来。
很奇怪,林纾清的心眼皱了皱,只觉不知哪里的涩意,拥堵着关口,慢慢有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难忍。
下意识地,她放慢脚步,走在他身后。
光影微黯,祁闻生来高挑,但这一秒的光束降落,又莫名显得他整个人清瘦,不知不觉,挺拔也融入了久违的孤傲。
林纾清最近好像见过了祁闻温柔的一面,都快忘记从帝都回来那会儿,她印象里的祁闻是冷漠清傲的,很难接近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