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她都没问过他之前到底什么情况,包括那天在美术室从项季宇嘴里听到的话,又是什么情况......
林纾清是觉得到一定时间点,祁闻想说的话,会主动和她说的。
但这种等无异于投掷,目标在那,可你不知道要试多少次,才能等到答案。
这样想来,林纾清总是有点儿慌了。
思绪过后,她倏然停下脚步,站定。
祁闻感知到她的异样,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她。
有在不断努力鼓起勇气,林纾清迎着光抬头,她认真看着他,问:“要是都没来,你到时候会不会很难过?”
难过?好像也说不上,如果还是小时候,或许会有点儿,毕竟不成熟的时候,谁都会在这种细枝末节关注很多。
但祁闻现在这个年纪,习以为之,他已经没了所谓的难过。
只是某个时间点接近了,他最近想法比较多而已,和家长会没关系。
所以他摇头,淡道:“不会。”
闻言,林纾清那些组织好安慰他的话一下子都卡在喉咙,她顿了几秒,兀自点头,小声:“......好吧。”
祁闻入目她眼底一晃而过的失望,只微扬了下唇,走近到她身边,“跟你讲个故事?”
林纾清抬头,眼眸清亮了些,“嗯。”
两个人相继往前走。
他说:“从前有两个人因为贪玩,约好一起瞒着家里跨年夜坐游轮出去玩,但没想到当天码头同时有三艘游轮,A上了正确的那艘,但B误打误撞上了走私毒品的那艘,而剩下的最后一艘,无疑是为了走私成功转移警方注意的幌子。后来游玩的那艘就要出发,A还是没联系上B,情急之下下了船,却意外碰上已经准备出动的警方,通过警方和游轮上负责人的对话,大家才知道那辆走私的游轮上混入了未成年,现在处境危险......”
这个故事越往后说,林纾清越觉得熟悉。
甚至这个新闻,她三年前在新闻里看到过,当时负责这个的,就是祁闻的父亲,而出事的消息,也随之涌进大众视线。
当下,林纾清在往前走的同时,抬眼盯着祁闻说话时绷紧的侧脸,无声抿了唇。
她多少猜出了些后面的情况。
但祁闻说完那个朋友坠海出事的结果之后,话锋陡转:“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当时为什么只给你留的电话联系不上?”
三年前,对季圳然来说,祁闻算是不告而别,但对林纾清不是,祁闻走之前,见完她最后一面,他有给她留过一个电话。
只是后来,电话好几次都没打通,忙音,两个人渐渐就少了联系,直到没有。
没想祁闻会突然说这个,林纾清神色微怔,愣了下。
她没说话,只把安静地看着他。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她没打通他电话,四五次之后,默认的答案,情绪积累,林纾清变得自暴自弃,她本就不是敢尝试的人,就怕有来无往的关系发展。
所以才会彻底断了,再没联系过。
过了这么久,祁闻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个解释,他说:“联系不上是因为我那段时间去了国外,有休将近一年的学。”
所以才会现在转学的时候降一级。
“出国......做什么?”林纾清嗓音很轻,她没抬头,低垂的眼睫,被风吹得微颤。她话里有忐忑,生怕因为自己随便一句问话挑起他什么不开心的事。
但祁闻看她一眼,只唇边慢慢扬起弧度,嗓音放低:“还没听出来?”
林纾清讷讷抬头,正巧祁闻的掌心落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他说:“朋友当时出事了,所以尽可能找到医生送出国治疗,再加上我那时家人都在国外,就索性出国待了将近一年。”
如果按照原先,祁闻是不该回来的。
家里甚至已经有了和弟弟一样的安排,希望他在国外把高中读完,甚至往后,在国外拿到大学、研究生等的学位,留在国外发展。
但祁闻还是回来了,只他一人。
现在站在了林纾清面前。
其实一直以来,都没人怪过他,所谓的竞赛作弊也只是外面瞎传而已,是祁闻很长一段时间都调整不好状态,低沉,颓丧的,更何况,落了一年的学,站不到原先的高点,就更容易自暴自弃,所以竞赛是他明知自己或许会得奖,还是自发选择了退赛。
一度是祁闻看着躺在病床上迟迟不醒的朋友,内疚自责到极点,明知他水性不好,还约在码头见面,说要坐游轮。
以至于出事之后这几年,祁闻经常会做到那个噩梦。
包括体测抽签之前的那节化学课,还有被林纾清发现抽烟的那晚......
但很奇怪,是连祁闻自己都渐渐发觉的,在重逢林纾清之后,与她相处的潜移默化,无形之中,他最近做那个噩梦的频率在一点点消退。
他习惯性做安慰她的那个人,却经常忽略了,林纾清带给他的安慰,似乎也是压倒性的,是无法抵抗的。
原先帝都老师找他谈话,曹致和找他谈话,祁闻都很坚决,他不会再选择帝都,甚至是靠保送完全没问题能进的清北。
因为那里,完全是他父亲触手可及能安排到的地方。
祁闻很独立,独立到尽管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差到极点,他也不希望他的未来发展由他父亲来决定,他知道他该做什么,以及未来想做什么,所以不想从父亲眼底看到失望,他干脆跑得远远的。
而那么多城市和拔尖的学校,祁闻唯独想都不想就选了溪安一中。
因为妹妹在这里,他就应该回到这里。
起码,他是这么觉得的。
现在,站在林纾清身边,祁闻似乎又感知到了什么。
或许,走帝都走清北,他不是没有理由。
不是因为喜欢而决定,而是基于喜欢的基础,他现在状态回归,又开始完全能够轻而易举满足条件又做成他想做的事。
而且可以报飞行的学校那么多,并不是非得是清北才能满足。
所以一切不到最后,都不代表什么。
沉默之余,祁闻入目林纾清明显难过到微垂下的眉眼。
他弯腰在她面前,落手抚开她眉眼,微笑:“说这么多,不是想辩解什么,只是很抱歉,因为我,才弄丢了妹妹三年。”
倏然间,清风吹过。
林纾清清楚看尽了他眼底略过的压抑与清明,祁闻只是眉眼漾笑,一成不变的温柔,林纾清却不知触动什么,眉眼先一步浅浅蒙上一层单薄雾气,挥散不去。
“我又没怪你,你干什么啊?”气氛很古怪,林纾清呢喃的话也有哽咽。
祁闻笑笑,说:“只是觉得再等没有必要,现在完全可以告诉你。”
林纾清想说话的,但也不说了。
因为她听到了祁闻的下一句:“是因为那个非常想要见面的人——”
似曾相识的话,林纾清落在衣边的手也一点点蜷缩起来。
这一刻,迷雾彻底被统统挑开。
祁闻说:“现在就在我面前。”
话落,他低头,额头与她相贴时,闭眼满足笑了。
“所以想充电了。”
第38章 乌龙
寒假, 林纾清收拾行李出发去海城的同一时间,祁闻那班飞往国外的班机同天出发。
这次,祁闻没再瞒着,而是起飞前就给林纾清发了消息。
尽管对外都说楚潇当时出了事, 是因为楚潇当时录了关键性证据, 怕恶意报复所以选择改名换姓, 但不知怎么传着就成了他去世,楚潇那边干脆也不纠正,祁闻也不会过多提及什么。
以此掩人耳目的三年积极治疗,情况似乎还不错。
祁闻现在听闻消息, 就抽空买了机票,打算去看看他。
现下, 机场人流如潮,广播里频频响起登机的提醒, 喧扰活跃。
祁闻一身最简单的黑衬黑裤, 瘦削挺拔站在高窗玻璃边缘, 午后的暖阳拢在他锐利的眉眼,他手里还在不断和林纾清发着消息。
不知接连发来了什么, 他的神色含笑都慵懒散漫。
不远处,另一个和他五官相似,同样身型高挺的少年朝着祁闻所在的方向走, 是前两天回国的祁闻亲弟, 祁霂予。
不同于亲哥祁闻这边偶尔,仅仅偶尔散发出的温和, 祁霂予完全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 目光疏淡, 面无表情的时候, 神色绷紧,眼底深冷。
两人不相上下的高度,祁霂予拿着咖啡站在祁闻面前,“哥,准备登机。”
祁闻淡应,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咖啡和机票,随口一问:“你的呢?”
祁霂予:“我没说我要走。”
祁闻:“?”
没等他抬头出声,不远处就响起一阵尤为聒噪的喊声:“哥!祁闻哥!这儿!”
明知这话的主人是谁,祁霂予的脸色还是倏然变沉,他眼睑微垂,眸色深冷,祁闻早见惯不惯,不过一直等到不远处那个打扮精致的大小姐潇洒跑到他们面前,祁闻才看着她,笑了:“祁霂予这是把你也带回来了?”
大小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挑着眉梢,余光扫扫旁边那个死人脸,还只当看不见地笑说:“是啊,这次可是他请我回来的。”
“我请你的?”祁霂予冷笑,“是谁连夜把箱子丢到我门口的?”
傅芷卉干脆朝他翻一个白眼,置之不理地直接和祁闻说:“哥,阿姨那边接到消息,你到时候飞机落地,就会有车过去接你,车牌我到时候发给你。”
祁闻淡应:“谢了。”
傅芷卉这边刚想笑应,那边祁霂予就把她挡路的箱子一下推开,冷冰冰和祁闻说:“哥,你刚才发消息说要和我说什么?”
祁闻反正看他俩回国也没事,干脆抬眉暗示:“帮我一个忙。”
“什么?”祁霂予皱眉,不好的预感。
祁闻笑着敲了敲手机,随即,祁霂予就收到了海洋馆的两张门票,和海城一家星级酒店的推荐。
广播里终于响起登机提醒。
祁闻走之前,错身经过他,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时间发你了,过去玩呢,顺便记得帮哥订个房间。”
一旁的傅芷卉盯着信息,一脸赚到了赚到了的表情。
祁霂予:“......”
以至于林纾清那边知道祁闻出国的事情,不确定他回来的时间,大概率感觉海洋馆要泡汤了。
特训同一宿舍,和她这两天都同进同出的,从帝都来的秦明缨见林纾清这两天都恹恹的,本想出去溜达一下的,也倒回到她身边,忽地低头凑到她面前,笑嘻嘻的:“怎么啦,小纾清?”
要说林纾清长相偏甜,秦明缨更甚,小小白皙的脸蛋,光下透着绯红的晕色,风吹几乎都能看到她那细腻柔软的小绒毛,小姑娘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的,狡黠又灵动的,元气满满。
秦明缨估摸着林纾清这样八成感情受挫,她向来到哪儿都以震撼情感界的感情大师自居,没给林纾清回话机会,秦明缨就大喇喇拉开一张凳子坐在她旁边,就开始叨叨:“要是男人,就别怕!”
“啊?”林纾清还没听过如此豪放的语气。
秦明缨直接大拍桌子,“这年头还有什么男人是我们搞不定的吗?!没有是不是?!!”
“......”林纾清明明昨晚还在听这人趴在被窝里哭唧唧喊哥哥,呜呜呜完就说她这次真知道错了。
虽说秦明缨好像真的也有亲哥,但那语调怎么都不是和亲哥说话。
因为都有亲哥,所以秦明缨看到林纾清之后天天都在上演相见恨晚。秦明缨会来纯粹是因为前队员身体不好,人手不够来充数的,她哪里擅长画画啊,也就是勉强中等的水平吧,老师估计都不抱太大希望。
所以秦明缨从进来那天开始,就在快乐蹦跶在他们这堆人的八卦圈里。
林纾清倒也真没什么,她向来情绪比较稳定,只是现在被秦明缨追着问到底啥事能这么惆怅啊,林纾清没忍住,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约了海洋馆......”
这话还没说完,秦明缨惊了:“海洋馆?”
林纾清一愣,“怎么了?”
秦明缨激动了:“绝对的好机会啊!”
“......”林纾清讷讷,“什么好机会?”
秦明缨一脸坏笑:“那还能是什么好机会?来啊,我猜猜,是不是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啊?”
“......”林纾清默。
“那还等什么啊!上啊!”秦明缨说。
就感情的事情,林纾清要比她性格温吞太多,“怎么上?马上就高三了。”
“高三?”在秦明缨眼里完全不是事儿,她一副大姐大要带领学员进入爱情新时代的模样,淡定分析,“就你的成绩,你谈了恋爱难不成还不会做题了?”
“......”林纾清逐渐被带跑偏,关键她还真认真思考了会儿,说,“不会。”
“那不就好了!”秦明缨眼见自己分析完全正确,得意到突突突的跟个冲锋枪一样,“你不会,你的他估计也不会,那你俩不就成了!”
“啊......啊?”
“所以一定要珍惜这次海洋馆。”
但现在问题是,林纾清说:“他有事出国了,不一定赶得回来。”
害,这秦明缨可有经验了,“那你去找他不就行了?”
林纾清:“???”
秦明缨斩钉截铁骄傲道:“信你明缨姐,直球的爱情,永远的荣光!”
“......”很好,这一劝,林纾清又想起直球秦明缨昨晚电话里直球完呜呜呜的状态,彻底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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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训十五天过得很快,但落在林纾清这里,和祁闻跨时差的聊天,每次都没法准时对上频率,她白天忙完晚上躺到床上,盯着窗外的月亮,总在庆幸。
好在,隔这么远,两个人看的同款月亮还是那么漂亮。
特训最后一天结束,林纾清收到祁闻发来的消息,是那家星级酒店的地址,他说他这两天住那儿,让她结束了和他说一声,他会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