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习惯了。我们那都这样。”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孙淙丽刚要再说些什么,因为楼上传来的那点响动声,她的视线暂时被拖了过去。
眉头皱着,语气也严厉起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周夫唯身上只穿了件T恤,外套就这么随意的被他搭在肩膀上。
少年身骨如同松柏一般,有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去熊漪家学习。”
“白天在学校不学习,这个点跑去学习,你糊弄鬼呢?”提到这个孙淙丽就一肚子火,“我不是让你多和你们学校排名前几的那些学生一起玩吗。老和熊漪鬼混在一起,你们两一个狼一个狈,在一起除了打架闹事还做过什么?”
他倒是不在意孙淙丽把自己比做成狼还是狈,仍旧是那个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语气,拖着音:“您别劝我啊,去劝那些好学生,让他们多和我一起玩玩。”
一句话就把孙淙丽给堵的哑口无言。
他打了个哈欠,被孙淙丽挡住了去路,干脆靠墙站着,整个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您总不能堵我一晚上吧。”
孙淙丽拿这个儿子没办法,毕竟他长这么大,她确实也没怎么好好管过他。
现在他都快成年了,不服管也是情理之中。
一个要出去,一个挡着路,这样的僵持持续了一会,她还是先败下阵来:“把饭吃了再说。”
他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拖出椅子坐下,看上去对吃饭的兴致并不大。
视线反而落在坐他对桌的夏荷身上。
她吃饭速度很慢,细嚼慢咽的,头发估计是洗过了。
刚才还扎着马尾,这会就成了披肩长发。
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夏荷抬起了头,两道视线就这么对上。
一个是介于杏眼和狐狸眼之间,另一个,则是典型的桃花眼。
哪怕是没精神的一张脸,神情也淡,但那双桃花眼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冷冰冰。
通俗点讲,他这样一双眼睛,看条狗都深情。
夏荷表情真挚:“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呵,有点像冷笑。
夏荷沉默片刻,总觉得这位小少爷对自己敌意有点大。
他扫了眼饭桌,淡道:“有鱼?不吃了。”
孙淙丽劝说道:“医生说了,失眠就得多补充些蛋白质,你不能再挑食了。”
他挺无所谓:“那还是让我继续失眠。”
孙淙丽是事业上的女强人,在面对自己这个永远处在叛逆期的儿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看到酒柜上空了一处,“喝酒了?”
“喝了点。”
孙淙丽眉头皱着,却毫无办法:“未成年不能喝酒,就算是睡不着也不能用这个办法,你还长身体,万一影响了发育怎么办?”
一旁的夏荷目测了一下周夫唯的海拔,嗯,她觉得他应该已经没有再发育的必要了。
周夫唯最后还是被孙女士唠叨烦了,勉为其难坐在那,扒拉了几口白米饭。
孙淙丽也懒得再去管他。把鱼骨剔掉,给夏荷夹了块最嫩的鱼腹肉:“已经定好了学校?”
夏荷吃饭慢条斯理,她从小就这样。小的时候老夏嫌她吃饭慢,还骂过她好几次,可她就是改不过来。
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咽下嘴里那块鱼肉,她点了点头:“南大,两周后开学。”
“这么快啊。”孙淙丽拉长了语调,有点心疼,“这么大的太阳,到时候军训可别把皮肤晒伤了,明天我带你去商场买点防晒霜和喷雾。其他的日用品你还缺不缺,待会去列个清单,到时候一起买了,免得有遗漏。”
夏荷已经麻烦他们很久了,她不希望在这种零零碎碎的事情上面继续麻烦她。
“不用这么麻烦的阿姨,我这次东西都带够了。”
周夫唯靠在椅子上,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她的话,短暂的将头抬起来:“看来那个尿素袋还挺能装。”
孙淙丽不解,问他什么尿素袋,他没说话,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拖开椅子站起身:“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然后上楼了。
孙淙丽看着他的背影骂了句:“真不知道这兔崽子是随了谁。”
夏荷低头安静吃饭。
她也不知道他是随了谁。
吃完饭后,夏荷主动把碗洗了。
孙淙丽出去接了个电话,等她进来的时候碗已经洗好摆进了橱柜。
孙淙丽说这些事情不需要她做,以后放着就行。
夏荷说在家这些活都是她做,她习惯了,而且她也喜欢洗碗。
哪儿会有人喜欢洗碗呢,孙淙丽知道,她是怕自己在这个家成为累赘,所以想努力找点活干。
如果能让她住着心里好受一些,孙淙丽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去一楼浴室检查了一下水管,还是坏的。坏了好几天了。
前些天已经给物业打过电话,但是维修工人有点事请假,需要过几天才能来。
所以只有二楼一个浴室能用。孙淙丽便让夏荷先去洗澡。
她担心夏荷和周夫唯洗澡的时间撞上,到时候会尴尬。
毕竟两个人虽然有年龄差,但也只是相差一岁而已。
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都正处于青春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避嫌的。
夏荷这次过来没带睡衣。她在家睡觉都是直接穿自己的裙子。
洗到发白发旧,肩膀处都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会肯定是不好意思再穿了。正当她纠结应该拿哪件衣服来接那条连衣裙的班,充当她的睡衣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孙淙丽的声音。
夏荷过去把门打开,孙淙丽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T恤递给她:“今天洗完澡先穿这个。”
似乎是怕夏荷介意,她笑道:“洗过了,干净的。”
夏荷也没拒绝:“谢谢阿姨。”
-
夏荷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孙淙丽应该已经睡下了,整间屋子都很安静。
衣服不知道是谁的,穿在她身上又宽又大,都快赶上一条连衣裙了。
她扯了扯刚洗过的头发,准备去楼下吹干。
刚走到楼梯口,就和开了房门穿戴整齐的周夫唯打了个照面。
他穿了件黑色皮夹克,耐克的鸭舌帽,裤子也是黑的,脖子上挂了个头戴式耳机。
肩背宽阔,腿很长,清瘦却不羸弱,手臂上的线条紧实好看。
可能是因为这副全黑的装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皮肤衬的更白了,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
如同一块上等的白玉,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感。
和夏荷在山野碰到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以前隔壁去大城市打工回来的哥哥总说,城里那些少爷们一个个细皮嫩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他一拳就能打倒一片。
那个时候夏荷对他非常崇拜。
可是现在看着周夫唯,这个明明比她小一岁,却比她高快出两个头的少年。
她又觉得那个哥哥说的有失偏颇。
他确实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看上去更像是野外一株不被束缚的藤蔓,野性与桀骜齐具。
如果是他的话,一拳应该能打倒十个她的邻居哥哥吧。
夏荷不切实际的想着。
周夫唯见她站在那不动,抬了抬下巴,上下打量她一眼。
夏荷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长了一张不那么好定义的脸,皮肤白,骨骼线条走向锋利,鼻梁高挺,那双唯一称得上柔和的桃花眼却总是不带半点情感看人。
他轻嗤一声,笑道:“捂什么,又没有。”
夏荷觉得他轻浮,可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又问:“这衣服怎么样?”。
夏荷如实答:“挺好的,很香,穿着也很舒服。”
和她自己平时穿的那些衣服的面料完全不一样。肯定很贵。
似乎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他停顿了一下,见她说话时还扯着衣领低头闻了闻。
于是眼睫不受控地颤了几下,细微到没人察觉。包括他自己。
走廊的灯光不算亮,本身只是为了起到一个简单照明的作用。再加上周夫唯的睡眠状况从小就不太好,所以家里所有夜灯都是偏暗些的。
夏荷刚洗完澡,头发随意绑了个丸子头,她是典型的头包脸,颅顶高,后脑勺饱满,巴掌脸。
随便扎个马尾或者丸子头都能完全显出她的优势来。
周夫唯眼神好像没有聚焦点,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越过她看她身后的那副油画。
那串车钥匙在他无名指上转来转去,颇为意味深长的语气;“挺好就行。”
夏荷聪明的小脑瓜迅速转动,反应过来:“这衣服不会是你的吧?”
他轻笑:“不然你以为是我妈的?”
原来他刚才是在看衣服,不是在打量她。
......好吧,误会了
她攥了下袖口:“我看这衣服的大小和你的身高不太一致。”
他平静反问:“你十岁的衣服现在还能穿?”
夏荷懵了,看着下摆都盖住自己大腿的T恤:“你十岁就长这么高了啊?”
他挑眉,声音淡:“有问题?”
她声音逐渐小下去:“没问题,我只是听说南方人平均身高好像没这么高。”
“巧了,我在平均身高之外。”他上下打量她,明显带着讥讽,“你也在北方平均身高外?”
夏荷:“......”
看来网上的那些数据信不得。
作者有话说:
PS:结尾那段剧情没有任何地域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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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来临城的第一天,夏荷睡得并不好。
她最近一直断断续续做同一个梦,梦到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妈妈。
爸爸和奶奶对于她的事总是闭口不谈,村子里却众说纷纭。
有说她跟人跑了的,也有说她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夏荷没见过她,家里唯一一张她的照片就是那张2寸的结婚照。
是个长相明艳的美人,但她看着镜头的脸却没有笑。
夏荷的外在优势完全遗传了她。
醒的时候天还微微凉,家里很安静,外面更安静。
除了偶尔有几声鸟叫声传来。
夏荷的房间就在周夫唯隔壁,从孙阿姨那儿得知他有点睡眠障碍,从小就有的毛病,看过很多医生,也吃过不少药,但都收效甚微。
再后来他起了逆反心理,不肯去医院,睡不着就干耗着。
提到他,孙阿姨总是满脸愁容。她拿他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坏吧,他也不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坏。
充其量不爱学习,偶尔逃个课,打个架之类的。
但光是这些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
“我们家是书香世家,到我这辈才开始经商,他又是独子,他外公对他期望很大。小的时候他还很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可后来不知道怎的,也不爱学习了,整天摆弄他那些模型和游戏机。”
夏荷自己都是半大一孩子,去年年底才刚成年,所以她没办法和孙阿姨感同身受。
只是安慰她,等他再大些了,会好的。
但这些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早上去商场逛了半天,孙淙丽带着她买了不少的东西。
夏荷看到那些标价单,眼睛都睁圆了。
城里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价。
她不想再让孙阿姨破费,于是说东西都够了。孙淙丽却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她就周夫唯一个儿子,她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索性直接给他没有额度的卡,让他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买。
在带孩子这方面,她确实没什么经验,更别说是比男孩子心思还要细腻的女生了。
于是两个人又闲逛了好几个小时。
中途她被一通电话叫走,说是公司账务上出了点问题,需要她去核对一下。
是司机将夏荷送回家的。
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
坐在车上时,夏荷脑袋靠着车窗,决心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来临市的目的除了好好读书,再有就是努力赚钱。虽然孙阿姨好心资助了她,还让她住在她家里。
但夏荷不希望自己成为一条专门吸食人血的寄生虫。
勤工俭学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可是应该去哪里找工作呢?
这又是一个等待她去克服的难题。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家里正好有个和夏荷同龄的女儿,所以对她多了几分亲切。
见她好像有点苦恼,便主动开口:“这么早回去也无聊,要不要去附近逛逛?你应该是头回来临市,这里好玩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夏荷支起了身子,犹豫地开口:“叔叔,您知道有什么可以做兼职的地方吗?”
司机顿时明白了她刚才为什么一脸愁容地看着窗外了:“你一个学生,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工作这种事情,以后毕业了还怕找不到吗。”
非常典型的大人教训小孩的一通说法。
夏荷说她成绩一直都很稳定,而且现在也不像高中那会那么紧张,所以想去兼职赚点零花钱。
她当然不会直白地说自己缺钱,就怕到时候司机说漏了嘴,被孙阿姨知道了。
她肯定又会给她钱。
夏荷实在不想再麻烦她了。
她也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只要足够努力。
司机听完她的话以后,也觉得勤工俭学不失为一个锻炼人的好方法。
“我想到一个好地方,既不会耽误你的功课,还能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