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连表达情绪的方式都让人捉摸不透。
她用手里的笔戳了戳额头,垂下眼睛又去检查了一遍周夫唯的试卷。
他根本就是乱写一通,估计连题目都没看,选择题全选D,可压根就没有D这个选项,只有A、B、C三个。
后面倒是懂得敷衍一下,没有继续选D,换成了清一色的C,结果全部填在了判断题后面的括号里。
......
夏荷虽然一早就知道指望这位叛逆少爷配合自己简直难于登天,但没想到会这么难。
她把卷子翻过来,叹了口气。
眼睛在最后那道写了一半的大题上停留几秒。
她坐直了身子,又仔细检查一遍,发现思路居然是对的。
这次的试卷是她特地去书店淘来的,前年临市的高考卷。
最后这道大题可是出了名的难,好多人都在这道题上丢了分。
夏荷合上卷子看着周夫唯,比起一开始敷衍熊漪的那套话术,她此刻说的挺诚恳:“其实你很聪明的,只是你不够认真。”
她长了一张挺标准的美人长相,但又不是那种没有辨识度的美。那双杏眼很亮,尤其是看着别人的时候,
熊漪一听这话就乐了:“小夏老师,这是所有人都通用的万能话术吗。我怎么感觉你们教书育人的都爱说这个话。”
夏荷沉默片刻,欲言又止的看着熊漪。
她倒是也想和他说这番话,但是......
看到她脸上明显露出的为难神色,熊漪嘴角的笑容就僵了,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重创。
倒是周夫唯,似乎心情不错。
“听到没”周夫唯胳膊离开桌面,稍微直了下身子,靠着椅背,那双长腿受限于桌前那点距离,只能分开敞着。
他看着熊漪,唇角微挑,慢慢悠悠地继续开口,“你和我,不在一个阶层。”
欠,是真的挺欠的。
笑得吊儿郎当,拿着烟盒的那只手在桌上敲了敲,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看了夏荷一眼,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周夫唯的头发挺短,额发甚至都没遮过眉毛,抬头时连眉骨的弧度线条都能能看的挺清楚。
皮肤是清冷质感的白,所以不管什么颜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好看。
他好像不太喜欢繁琐的东西,包括他的衣服,都是简约到没有任何图案的纯色。
不像夏荷老家的那些男高中生们,不知道从哪买的一些造型奇特的衣服。
这儿一根带子绑过来,那儿一条大铁链子。再不然就是后背或者胸口印着一个巨大的山寨LOGO。
他们都追求自认为潮流的造型,不管质量,所以衣服普遍都看着挺廉价,再配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头发也染的五颜六色。冲着女同学满口开黄腔。
不像学生,反而更像外面的社会哥。
其实夏荷一直都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干净清爽。
她不由得看了眼周夫唯。
就像他这样。
哪怕他抽烟,身上却鲜少有烟味。
这大概得益于他那个还算严重的洁癖。
周夫唯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身子微弓,看了眼桌上的手机。
上面的消息一串一串的蹦出来,他只在一开始屏幕亮的时候看了眼。
然后就没有再管了,甚至连去锁屏都嫌麻烦。
视线是平缓上移的,在对上夏荷的视线后才停下。
他好像也不意外,身子又重新靠回椅背,手在裤兜里摸了摸。
拿出了一盒开封过的薄荷糖,推开盖子倒出来一粒。
面无表情的放到嘴里,不到两秒的时间眉头就皱起来了。
夏荷回过神来,眼神逐渐聚焦,这才发现自己正和周夫唯对视着。
薄荷糖被他咬的嘎嘣响,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醒一句:“眼神收敛点,我还是未成年。犯法的,知道吗?”
一旁正玩手机的熊漪听到周夫唯的话,脑袋瞬间抬起来了。
以为他两当着自己的面陈仓暗渡:“真不把我当人了啊,我还在呢。”
夏荷被他们的话哽的无语了一下:“......”
她让周夫唯放宽心:“我对比我年纪小的没兴趣。”
熊漪觉得自己也被划分到了不被夏荷感兴趣的行列:“其实我们这边都爱算虚岁,按道理现在虚岁18。我成年了,不犯法。”
夏荷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我认为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而不是这些有的没的。”
熊漪挺受挫的,这不就等于被拒绝了?
而且拒绝的还不是特别委婉。
周夫唯抬了抬下巴,语气没什么起伏:“听到没,你的小夏老师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
熊漪有来有回:“你笑什么,你比我还小两月。”
他看着挺无所谓“我对比我年纪大的也不怎么感兴趣。”
这话就和夏荷刚才说的对上了。
我对比我年纪小的不感兴趣。
我对比我年纪大的,也不感兴趣。
熊漪一听这话,莫名踏实了。
他本来还担心周夫唯跟自己女神同处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难免会日久生情。
如今看来,两人倒是另外一种含义上的双向奔赴了。
不过周夫唯这张脸,他还真是不太放心。
毕竟单就长相来说,就算是放在人类颜值金字塔的顶端,那都属于拔尖的范畴了。
想到这儿,熊漪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他问周夫唯:“我听说前些天赵维那群人去找你了,没事吧?”
周夫唯听到他的话,大脑放空了一瞬:“赵维?”
得,就知道周大少贵人多忘事。
熊漪补充一句:“许萧月的前男友。”
“?”
“......”熊漪:“就是之前每天早上往你课桌塞零食和情书的那个。”
“。”
好吧,熊漪放弃了:“阿姨给你买的那些补脑口服液看来你是真的一滴没喝。”
周夫维顺手捡起手边的笔朝他砸了过去。
熊漪躲了一下,没躲过去,正中脑门。
他揉了揉被砸中的脑门,心里感叹一句,不愧是球场上的MVP。
百发百中啊这是。
周夫唯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追我的人那么多,我要是每一个都记住。”
他浑身散着劲,看了眼夏荷,“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听你的小夏老师讲课。”
这句话听着挺狂,但讲话的语气很轻,没什么力气。
他好像是真的很困了,眼皮耷拉着,手拿着笔,漫不经心的在草稿纸上胡乱涂鸦。
说到这个,熊漪是真的羡慕。
他从小和周夫唯一起长大,这人的桃花可以说是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断过。
人类都一个共性,对好看的人或者物毫无抵抗力。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周夫唯这张脸确实长得挺牛逼。
如果自己也能长成这样,少活十年都行。所以说投胎真是个运气活。
夏荷坐在他们两个中间,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正专心伏案准备待会要讲解的题目。
过于专注了,连周围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她都没注意到。
最后一道题写完,她松了口气,刚准备伸个懒腰,胳膊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
她低下头,看到有一只手此时正抓着自己的袖口。
少年的骨骼并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不如成年人的宽厚,还处于一种清瘦细长的成长阶段。
这使得身上的肌肉看上去更加匀称好看,不会过于夸张。
有种挺拔的玉树临风之感。
夏荷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往下是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的骨节。
胳膊横放在桌上,脑袋就枕在上面。
这也不是夏荷第一次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了,一如既往的安静。
像条乖巧可爱的萨摩耶,头发虽然短,但看得出来,发质不错。
很软,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也没拉开他的手。
熊漪早就停止了侃大天,坐在那狂按手机回消息。
“周大少,您这桃花开的也太旺盛了,我这儿都受到波及,实在不行您还是......”
他苦着脸,挺为难,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毕竟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震撼,脑子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嘴巴立马张的老大。
就算亲眼目睹彗星撞地球他也很难再露出比此刻更震惊的神色来了。
周夫唯的失眠有多严重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曾经创下了三天三夜没睡着的壮举,最后一整瓶伏特加干下去,才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躺了一晚上。
可是现在,他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睡得这么熟。
夏荷怕吵醒他,压低了声音和熊漪说:“要不我们先出去?”
熊漪想了想,也行。
他们在里面学习,就算再小心也会弄出点声响来。他难得睡这么熟。
夏荷小心翼翼的握住周夫唯的手,感觉像是触到了一块冰,没有一点温度。
手上动作停顿了会,她缓慢地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
临出门前她还特地把空调给关了,走到门口又停下,思考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折返进去,一边解外套的扣子一边往房间里走。
最近这几天临市气温很不稳定,夏荷担心周夫唯这么睡着会感冒。
于是想着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盖着。
外套脱到一半,一条胳膊已经从袖子里拔了出来,领口松垮垮垂到了腰上,她刚要去脱另一边。
趴在桌上的某个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还枕在胳膊上,头发睡得有点乱,那双黑眸带了点刚睡醒的惺忪雾气。
此时神色平静,上下扫了眼面前这个“衣冠不整”的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场无声的对视中,夏荷突然想起刚才周夫唯和她说的那句话。
“眼神收敛点,我还是未成年。犯法的,知道吗?”
第九章
周夫唯坐起身,抬手按着肩膀,身子后仰,活动了下睡的有些发酸的脖子,问她:“完了?”
夏荷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摇了摇头:“没呢,还剩半个小时。”
他脚踩着地面,椅子往后拖动,下面铺着一层地毯,声响沉闷。
“我是说,”刚睡醒的原因,说话声音有点沙哑,此时扬眉看着她,“偷看我,看完了?”
“......”
夏荷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怪异,这种时候越表现出在意就越尴尬。
她慢条斯理地把外套穿好:“你可能误会什么了。”
他点点头,挺善解人意:“嗯,就当我误会了吧。”
夏荷:“......”
熊漪在外面见夏荷进去都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进来。
见他们一个坐一个站,面对面的。
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但好在两人还是保持着友好的安全距离。
熊漪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干起来了呢。”
......
还没从上一个尴尬中彻底走出来的夏荷又迅速进入到另一个全新的尴尬里。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歧义,熊漪立马解释道:“我是说,我以为你们在里面打起来了。”
他指了指窝在转椅里打哈欠的周夫唯:“你是不知道,这位爷起床气大到离谱。以前我们班有个人在他旁边大喊大叫,把他给吵醒了。结果这人直接提着别人的衣领子,窗户一拉,给人扔外面去了。”
被指着的当事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装模作样的翻了翻面前崭新的课本。
大概五秒钟。
他把书合上:“吸收的知识够了。”
然后站起身,捡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肩上,“下课吧。”
......一目十行都不够你看的,
夏荷拉住他:“还有半个小时。”
周夫唯停下,垂眸看了眼被她攥着的衣摆,又看了看她。
似笑非笑地拖着音:“别内卷啊,小夏老师。”
她说:“正经上课都没超过十分钟。”
“不好吗,上十分钟课,拿两个小时的工资。”他没多少耐心了,衣服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头也没回的走了。
倒是熊漪,还非常有礼貌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小夏老师,那我们先走了哈。”
熊漪一边走,一边和周夫唯说着什么。
声音渐行渐远。
夏荷叹了口气,为自己接下来的艰难生活感到痛苦。
她安慰自己:算了,钱难赚,屎难吃。
一方面又想起熊漪刚才的话。
周夫唯真把人从教室窗户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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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漪觉得周夫唯现在就是自己潜在的头号情敌,他反复和周夫唯确认:“你当真对我的小夏老师没兴趣?”
小区外面有家罗森,周夫唯走进去,要了包烟和打火机。
收银员是个小姐姐,这店是她家开的。平时放假了就会过来这边帮忙,见过周夫唯几次。
他每回过来不是买水就是买烟。
不过来的时间并不规律。
有时候几天来一次,有时候半个月也见不着他的人。
上次见他,好像是两周前。
这两周里,她每天都会来便利店帮忙,就是想着能够见到他。哪怕连和他搭话的机会也没有,只要能见一面,她也满足了。
愿望成真,她有点紧张,努力按捺住呼吸,扫码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他几眼。
便利店的灯光普遍都很亮,白晃晃的。
他低头看着手机,睫毛很长,在眼底绵绵铺开一层阴影。眉头微皱,神情几分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