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不认识谁?”
栗子指着沈堕说:“认不认识他。”
沈堕若有所思。
我有点担心:“这种会变虫子的毒是不是跟惠宁王府的有关?我记得当初意无忧偷出来的动物身上就爬满了虫子。那些东西交给了太子,太子又从狐月山回来,应该对他们用的毒都有了调查。难道他也想把此毒占为己用吗?”
“不一定,”沈堕说,“也有可能那个太监有问题。如果他认出栗子是李将军的儿子,想要替太子解气,至少不会瞒着太子吧?”
栗子说:“你这么说也是诶,他……嘶,他好像没认出我是李耀义,而是,而是只认出来我是栗子!”
“你是栗子?”我更加心惊,“可你只有跟着在外面的时候才叫栗子啊。”
“看来就算是狡猾的太子,也没办法让自己身边绝对安全。”沈堕说着,抓起栗子的手腕为他把脉。
栗子被擒住手腕,一动不动,只敢眨眨眼睛:“你真的会把脉吗?”
沈堕是站在床边的,闻声斜瞥他:“怎么,怀疑本座的能力?”
“不是,我是看你这沾满杀戮鲜血的手,捏着我这脆弱又可爱的手腕,怕你给我捏碎咯。”
沈堕当即嫌恶地甩开他,对我说:“他好得很,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栗子半血复活,人很好,已经会找揍了,猜猜是哪个大爷救了我们栗崽!!!
15点还有一章~
我本人更喜欢江湖戏,真想快进到江湖去(蹲角落画圈圈
第49章 两大反派(下)
下午我独自去了一趟李家,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沈堕竟然不在,留下小蓝守着栗子,正在给栗子剥瓜子。
小蓝说:“公子外出有事,说您若是回来了, 就先休息, 不用等他。”
我拍了拍栗子的脑袋:“我说栗子, 你少吃点吧,也不怕不消化。”
栗子正在吃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塞,塞完了再嗑一把瓜子, 真不知道混合起来是什么怪味儿。他说话含糊不清:“一物一道,我爱奥利……咳咳咳……”
我赶紧离他远点怕他吐我身上:“你能不能咽下去再说。”
“咳咳咳, 你不知道!我在牢里的时候,那大爷跟我聊天, 他说他刚在明水西巷小桃花那买了一大块花生粘, 嚯, 那叫一个香!”
“行了行了,明天给你买去, 行了吧?别念叨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是!你听我说,大爷说那花生粘, 香归香, 但可惜,他吃不出味道来。”
“吃不出味道还知道香?”
“他说是听别人说的, 买完了之后他就坐在路边上, 听这个路人说好, 听那个路人夸绝, 他边听边吃,就好像真的有那么好吃。”
我来了点兴致:“这法子倒是不错,回头你吃馒头的时候,我吃鸡腿,我一边说,你一边吃,相当于你也吃了鸡腿。”
“去你的!”栗子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葡萄,“我的意思是,大爷吃不出味道还这么努力地感受生活,我们既然能吃,为什么不吃?不吃,是不是一种浪费?浪费,那是不是很可耻?”
我嘴角一抽:“吃吃吃,你吃吧吃吧。”
“就是嘛,能吃是福!”说着,栗子把小蓝刚剥好的瓜子仁抓起来一口吞了。
小蓝:……
……
夜色渐浓。
我告别了栗子,说要去洗澡准备歇息,其实换了身衣裳,戴上面罩,又跑了出去。
不为别的,我要趁着太子还没回宫,去清心居踩点,救虞姑娘!顺便把那个叫汪俭的太监找出来暴虐一顿。
清心居主楼只有两层,后面连着相当气派的庭院,还有许多楼阁错落其间。我得先找到虞姑娘在哪儿才行。
一路潜入花园,奇怪的是竟然无高手拦我,只有那几处守卫,还有几个影卫,根本不能算是对手。我本想跟着送茶点的丫鬟去找虞姑娘,却在一假山拐角处碰见了汪俭。汪俭身后领着两个男人,步履匆匆,不知道要去干嘛。
栗子跟我说过,汪俭手底下有一对双胞胎,回来路上就是这对双胞胎动的手,差点没把栗子给打死。
我改为跟着汪俭他们,跟到一湖心亭。汪俭独自进去,留双胞胎在外,一人一边守在路口处。
我能试探出,湖心亭附近围满了高手。太子在里面见的是谁?
我用银针暗器丢过去试探,引起了双胞胎的注意。但他们对视一眼,只派了普通的护卫来查看情况。在我打晕了三批护卫之后,他们才终于按捺不住,亲自过来找我。
我当即闪身撤走,他们紧随其后,跟得很快,气势汹汹。
来吧,去个安静点的地方,本姑娘也让你们体会体会什么叫“滥用私刑”。我为朝廷抓人这么多年,能让那些恶寇感到痛苦而又不致死的方法,可真是懂得太多了。
……
屋里。
太子正在与人对弈,抬手一枚黑子未落下,先问:“汪俭,这位公子你可认得?”
满屋的丫鬟和奴才皆恭恭敬敬地站着,只有汪俭低头哈腰。先飞快地看了太子对面那人一眼,又收回目光:“回殿下,老奴不认得。”
太子笑对面人:“你这戴着面具,如何让人认得你。”
然后“哒”的一声,落下黑子。
在他对面,一穿着黑衣,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手里的棋子却是白如玉:“不认得没关系,以后认得了。本座就是那通缉令贴满都城的犯人,连星阁大长老,沈堕。”
“哒”,白子远远地落在旁边。
太子又笑了:“你真会说笑,若你是沈堕,本王又怎会在此与你对弈,早该把你捉起来问斩才是。”
沈堕不给面子,偏不爱笑:“哦?那依太子之见,本座是谁呢?”
太子故作思考状:“你当是那汉溪琉璃庄的二当家,沈琼。”
汉溪琉璃,曾经意无忧就如此自我介绍过。世间琉璃山庄只有尚东一家,而汉溪压根没有这个山庄,是太子随口胡诌来的,虚构的安排。
沈堕蹙眉道:“穷?这名字不讨人喜欢。”
“还好吧,相比起来,沈堕不是更讨人厌么。”
沈堕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汪俭:“汪公公跟着太子多久了?”
汪俭先看太子的脸色才敢答:“回沈公子,老奴伺候殿下快十年了。”
“十年了,”沈堕跟着念了一遍,面具挡着脸,只能看见他眼睛在动,“那汪公公定是太子心腹,一言一行,不必太子交代,也能得太子欢心。”
太子摸不清沈堕的意思。平日沈堕与他见面都很谨慎,从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现在沈堕成了刺杀皇帝的通缉犯,却又开始大摇大摆地出现,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白天那个被江荆禾救走的栗子,太子已经让人去调查过了,叫李耀义,乃是李将军的儿子,跟江荆禾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交情。不排除沈堕想来帮人出头的可能。
“沈公子此言差矣,奴才毕竟是个奴才,就算跟在本王身边再久,他也须得听命办事,妄自猜测主人的心思,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那如此说来,汪公公对李公子滥用私刑,乃是太子准许?不知李公子一介草民,犯了什么罪啊?”
终于说到栗子,太子早有准备,并不意外,迅速变脸,扭头质问汪俭:“汪俭,本王何时让你对李公子滥用私刑?”
汪俭“扑通”跪下:“殿下,老奴一心伺候您,没有您的吩咐,绝不曾去对谁用过私刑!那李公子是由潘大潘二兄弟俩看守,他们可替老奴作证!”
“传潘大潘二!”
太子一声令下,奴才跑出去传唤。可是去了半天,却又自己回来了:“回禀殿下,潘大潘二……不见了。”
沈堕嗤笑:“有趣。一个死不承认,两个直接不见了。”
太子面染愠色:“汪俭,怎么回事?人呢!”
他提前让汪俭把潘大潘二带来,就是料到了沈堕会对栗子受伤一事不依不饶,打算配合着把潘大潘二交出去,至少面上能给沈堕一个交代。
汪俭说:“回殿下,他们兄弟二人性子烈,对殿下忠心耿耿,不曾办过错事。依老奴之见,那李公子出言无状,脾气恶劣,许是潘大潘二在路上听见他对殿下不敬,所以才擅自动了粗。还请殿下明鉴,勿听信李公子一人谗言。”
这段之前太子问话时,汪俭根本没说,只说潘大潘二的确打了人。现在当着沈堕的面又开始胡说,太子哪能乐意:“就算那李公子要上天入地,也由不得你们滥用私刑!把人给本王找来,立刻!”
沈堕接话:“太子息怒。汪公公的意思是李公子对太子不敬在先,潘大潘二好心为他立立规矩。是吧公公?”
汪俭讪笑道:“这,老奴也只是猜测,事已至此,就算那李公子矢口否认,旁人也无证可求呀。”
沈堕点点头,问太子:“本座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能否给汪公公赐座?本座怕汪公公等会腿抖,站不稳。”
太子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动了动手指,马上就有奴才上前来,按着汪俭的肩膀,强行让汪俭坐在了凳子上。
他坐下,沈堕却站了起来,手掌重重地拍在他肩上,语气幽幽:“李公子身上除了伤,还中了毒,此事汪公公知道吗?”
汪俭支吾道:“这,这老奴……不知。”
沈堕微微弯腰:“那毒有几分诡异,服毒后,身上像是许多条虫子在血肉里爬,爬到皮薄处,用刀那么狠狠一砍!……你猜怎么着?果真掉出一只大虫子来。”
太子听了心中一凛,面色陡然严肃,怫然道:“汪俭!”
汪俭哆嗦着,下意识想爬起来跪下。可他肩膀被沈堕压着根本起不来:“殿下!老奴不曾碰过什么毒,老奴不知啊!老奴冤枉!”
沈堕极轻地哼了一声,接着猛地一把攥住了汪俭的头发,迫使他向后仰起头,脊背“咚”地撞在椅背上,语气也赫然狠厉。
“不知?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你那么喜欢猜测,本座也来猜测两句。这种毒物并非宣明所有,莫非是太子在狐月山缴获毒物时,公公你私藏了几样?或者公公有其他人脉,比方说认识惠宁王之辈,所以才能将此奇毒随取随用?公公是不是很可惜,李公子竟然没死也没疯,他好好地活下来了,暴露了你的诡计,很不可思议吧?”
“殿下明鉴,老奴冤枉,老奴绝不唔……”
一叠纸被突然劈头盖脸糊在汪俭脸上,沈堕单手镇压其上死死捂着,犹如扼住命门一般扣住他的头颅。紧接着是一壶茶水从高处不容拒绝地浇下来,打湿了纸。
被疯快地剥夺掉呼吸。汪俭激动地反抗,身体乱扭,双手乱舞,双腿乱蹬,张大嘴巴却只能吸入让他愈发窒息的水。
沈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失去呼吸而痛苦抽搐,手上力道丝毫不减,像把他钉在了椅子上一般。
抬眼时,透过那冰冷的面具,沈堕却流露出无辜和坦然:“太子殿下,在我们连星阁,当着本座的面撒谎的人,也是要被立规矩的。本座帮你管教他,不用谢。”
太子捏紧手中的棋子,看着挣扎的汪俭,半晌,忽然暴躁地把棋盘推落,扰得满屋叮当乱响:“都滚出去!”
屋里其他人慌慌忙忙往外跑,撤离这堂皇却如地狱般的地方。死寂蔓延,唯有汪俭一人无声地挣扎,不断地挣扎,但也越来越无力去挣扎了。
眼看着他的动作幅度变小,仿佛已经到了濒死的界限,沈堕猛地把手一松。而汪俭剧烈地抽了几下,脸上仍盖着被打湿的纸,像一道封印,让他再难动作。
太子冷声唤来影卫:“轻芒,带下去。”
“是。”
沈堕不紧不慢地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随意地扔在地上。
太子不悦地盯着他的动作:“你未免太大胆了,在我面前动手,还当着那么多人,到底是给汪俭立规矩,还是想给我下马威?”
沈堕摘下面具,露出半张脸来,似笑非笑:“没啊,就是想给你个教训,算作你登上皇位的贺礼,不喜欢吗?”
太子捏紧手,温润气质难掩眸底阴郁。
其实他和很多人想象中的模样都不太一样。有人把他认成不谙世事的公子哥,觉得他能当太子,真是宣明不幸。也有人当他是精于心计的笑面虎,诡计多端,满是城府。却忘了他年纪比江荆禾还小,不过只是个少年。
意气风发,壮志凌云,被身份所束缚,已经压抑克制了许多天性了。就算纯良温善的皮囊下流淌着帝王家冰冷决然的血,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被完全反噬。
沈堕看着他的时候,从不觉得敬畏或者嫉妒,只会觉得他可怜。
人各有志。对于沈堕来说,没有自由的人真是可怜透了。管你如何地位,如何权势,还不是身不由己,哪有他这个大长老自在。嗯,越是这么想着,沈堕觉得当大长老真是舒坦极了。
“太子殿下,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太子殿下了。最初见你时我就说过,选择你不是我一人决定,你也并非宣明唯一选择。你应当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太子垂眸:“汪俭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千防万防没有防备他,是我疏忽大意。”
沈堕反而不以为意起来:“没事,毕竟你还小么。以后你就会知道,一个真正的帝王,比你想象的还要孤独得多。”
太子拧眉:“我不小了!”
“你就快要成为一国之主了,确实不该小了。惠宁王与之幕后势力相当庞大,有时间不如多提高警惕,心思放在宣明与百姓身上,少往女人跟前凑。”
说完,沈堕抬腿欲走。
“等一下!”太子拦住他,“你,你这次来……就只是为了帮我抓出汪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