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完一个,把手中的糖葫芦送到谢澹嘴边,笑嘻嘻撒娇:“可甜了,哥哥你尝一个嘛,就尝一个。”
谢澹被她缠得无奈,张嘴咬了一个,不禁也微微眯了眼睛。怪不得她这么殷勤非要他吃,酸。
酸甜生津。
小姑娘坑了他一回,见他酸得眯着眼睛、皱着眉毛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谢澹曲起手指作势要弹她的额头,小姑娘一边捂着脑袋告饶,一边往他怀里躲。
谢澹拿她是完全没办法,陪她嬉闹了会儿,又一起品尝了这家酒楼的赤豆元宵,据说是江南口味,谢澹吃着有些太甜腻了,叶初吃着却还行。
“安安,我们回去吧,天有些冷。”
谢澹眸光望着楼下,忽然瞧见两个眼熟的身影,仔细看过去,果然是韩子赟和叶毓夫妇,韩子赟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
谢澹默了默,看看身边的叶初沉吟。也就是他沉吟之间,那女娃跑远了,夫妻两个叫着女儿赶紧追了过去。
算了,已经走了。
谢澹并不太相信所谓的缘分,灯会上遇到熟人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领着叶初下了楼,街上确实像叶初说的人挤人,尤其灯市这一段,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马车根本没法进来。谢澹把斗篷的帽兜低低罩在叶初头上,握着她的手,在几十名侍卫明里暗里的保护下,隔开人群往街市一头走。
走出灯市这一段,人便相对少了些,已经望见他们的马车了,怕人冲撞圣驾,侍卫们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谢澹目光扫过去,却忽然瞧见刚才叶毓领着的小女娃手里拎着一盏荷花灯,正蹦蹦跳跳地在路边玩,却没看到韩子赟夫妇。
谢澹眉峰微皱,猜测这女孩是不是跟那夫妻俩走散了。
他正打算留个侍卫在此暗中守护,那女孩一眼瞧见叶初手里的兔子灯,眼睛一亮,跟个兔子似的刺溜冲了过来,脆生生向叶初喊道:“姐姐,你的花灯好漂亮啊,你在哪儿买的?”
有便服的侍卫挡了一下,小女娃没能冲到叶初跟前来,谢澹眸光微闪,叶初却已经停住脚,望着小女娃笑道:“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我哥哥给我买的,很远的,在街的那头。”
“那,那……”小女娃眼睛盯着叶初的兔子灯,提起手里的莲花灯,歪着脑袋问道,“那我能跟你换吗?”
叶初居然也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嘻嘻走到她跟前逗她:“要是我不想换呢?”
“不想换就……就不换呗。”小女娃也没恼,却伸手摸了摸叶初的斗篷说,“姐姐你真好看,你的衣裳也好看,你的声音也好听,像仙子一样。”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叶初问。
“我在这等我爹娘和弟弟,我跟他们走丢了,这是我们家的马车。我找不到他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小女娃指指路旁一辆青布幔子的两驾马车。
叶初点点头,见车上没有车夫,便嘱咐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乖乖的,街上人多,会有拐子,专门拐好看的小女娃。”
谢澹不禁莞尔,这似乎是他小时候拿来哄她的口气。
“我要回家了,你自己别乱跑哦。”叶初直起腰来,把手中的兔子灯递给她说,“这个送给你了。”
小女娃迟疑一下没接,眨着大眼睛问:“那姐姐你玩什么了,我把荷花灯送给你行不行?”
“这个荷花灯我家里有了,我们家院子里今天就挂了荷花灯。”叶初一本正经跟小女娃解释,不是不收她的礼物,她把灯递到女娃手里,又补充道,“没关系的,我想要兔子灯,让我哥哥给我再买一个就行了,我哥哥可好了,我要什么他都给我。”
“谢谢姐姐。姐姐的哥哥真好,我就没有哥哥,我只有一个弟弟,整天就会气人,一点儿也不听话,我拿什么他就要什么,我不拿他还不要,就喜欢抢我手里的……”
居然是个小话痨。谢澹听着小女娃叽叽喳喳,忍笑道:“安安,我们得回去了。”
“我要走了,那你乖乖的别乱跑。”叶初挥挥手,跟着谢澹离开。
谢澹看着叶初蹦蹦跳跳的样子,似乎心情很好。
“这么舍得就把灯送她了?你又不认识她。”谢澹忍不住逗她。
“可是她叫我姐姐呀。”叶初说,“我不管,你再给我买一个。”
谢澹示意常顺留个人在这守一下,一边走,一边叫人再去给她买个兔子灯来。
作者有话说:
郭子衿不是郭遇的女儿,不是那个庶出小妾生的,侯府妾室生个孩子不可能没人知道。
怎么说呢,作者没打算把郭子衿写成那种反面无脑小炮灰,不过她的戏份很少。
一个小知识,男人烂醉如泥是干不了那啥的,就是……ying不起来,所谓酒后乱性,起码可以判断还没真喝到没了神志,所以酒不想背锅。大家不信可以问度娘。
我发现大家对上一章反应比较大,怎么说呢,渣爹该打脸打脸,该虐虐,但是他那时烂醉如泥了!!你懂的。不洗白,只不过咱们安安绝不能有个脏了的生父。
第39章 惊疑
约莫半柱香工夫, 韩子赟和叶毓才匆匆赶来,一眼看见女儿蹲在自家马车旁边玩耍,车夫也已经回来了, 正守在旁边,夫妻俩顿时松了口气。
叶毓忍不住就把女儿一顿数落, 街上人那么多,一回头孩子就不见了,夫妻两个差点没急死。
七岁的韩静姝却十分不服气, 反驳道:“反正是人多走丢了,为什么就是我走丢了, 说不定是你们走丢了呢, 我明明就在那儿看花灯, 一回头你们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你们就到马车这儿等,等你们这老半天了。”
夫妻两个拿她没办法,数落几句, 叶毓才留意她手里的花灯, 忙问道:“这个兔子灯哪儿来的,你买的?你哪来的钱?”
“我哪有钱买?一个好看的姐姐送给我的。”韩静姝指了指叶初走的方向, 华灯流彩之下, 叶初的马车已经看不见了,韩静姝说,“她刚走。娘亲你不知道, 那个姐姐长得可好看了,跟仙女一样好看, 她的衣裳也好看, 连她的马车都好看。”
“是不是你跟人家要的?娘亲跟你说过, 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才不是,我要拿荷花灯跟她换,她不用换就送给我了,她哥哥给她买的,她说她要什么哥哥给她买什么……”
“人家跟你不认识,送你你也不能要啊。”看着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女儿,叶毓无奈地看着韩子赟说道,“这孩子当真是在边关养得野了,在京城里还不得让人家笑话,可得好好管管了。”
年后开了春,叶毓到如意小庄去了一趟,她本想进庄子里凭吊一下长姐,跟莫庄头说明来意,却被一口回绝了。
莫庄头说,主人不在,他们庄子上素来不见外客。再问就一问摇头三不知了。
叶毓无奈,原本以为挺简单的一个事情,她眼下没有挥手买下如意小庄的财力,只是想进去怀念凭吊一下而已,结果不光被拒之门外,竟连庄子的主人姓甚名谁都没问到。
这是庄子,难不成还是什么军营重地?叶毓回去跟韩子赟抱怨几句,也就把这事情放下了。
二月一到,朝堂上“后位之争”还没消停,后宅女眷们已经在准备过上巳节了。
上巳节又叫女儿节、桃花节,是高门大户女眷们一年之中难得的出门机会,可以出城去踏青郊游,水边宴饮、祓禊,富贵人家还要弄个“曲水流觞”之类的,也就成了京中贵女们交际的场合。
府中自然也要做些准备,绣娘特意给叶初做了两套绣桃花的衣裙,以及准备祭祀、祓禊。叶初去年是在宅子里过的,她那时还在养病,反正他们家园子里有河,也有成片的桃花林,这次谢澹问她想不想出城踏青,小姑娘答应了。
杨柳依依,桃花灿灿,三月三这天,京城里宝马雕车挤满了出城的道路,京郊河畔更是丽人如云,香风阵阵,官眷贵女们讲究多,丫鬟仆妇前呼后拥,成群的仆役围起了河滩,免得夫人贵女们被人冲撞。
历年来几乎形成的惯例,官眷贵女们聚集在一起谈笑寒暄,展示特意为女儿节新做的衣裳首饰,同时也是未婚的闺阁女子们展示自己的一个机会,各家夫人们便也会趁机给家中儿女物色相看。
谢澹自然用不着找谁寒暄交际攀交情,叶初不耐烦人多,便要找一处清静些的地方,他们去了城南,河道在这里缓缓拐了个弯,河边早早就支起了高大的行帐,侍卫们散开在四周守卫。
叶初和谢澹来了以后,先在水边玩了会儿,丫鬟们在行帐里摆好了酒宴,两人就进去坐下来喝酒宴饮。
说是喝酒,大约也就是谢澹喝了几杯酒味清冽的桃花酿,而叶初连桃花酿也轮不上,谢澹就只许她喝两小杯甜水一样的果酒,丫鬟们带来了樱桃酒和北疆的葡萄酒。
谢澹并不好酒,他似乎就没有什么嗜好,除了叶初这个妹妹,他的人生中似乎也没什么执着的东西了。
早膳用过才来的,这会儿算作午膳其实还早,叶初也就主要吃了些卤味小菜和点心,瞧见天上别人放的风筝,就叫丫鬟把她们准备的风筝都拿来,招呼小丫鬟们一起来放风筝。
不多会儿,这一处河边草地上,十几个各色各样的风筝就飞起来了。姑娘高兴,谢澹高兴,小丫鬟们也敢于尽情放松的玩一玩,一个个比比谁的风筝高,河边欢声笑语,穿红挂绿的少女们嬉闹成一团。
谢澹坐在帐中,拿着一个白玉小酒杯自斟自酌,怡然地看着叶初跟丫鬟们玩。天蓝水清,河岸上碧草如丝,一身粉红衫裙的小姑娘显得格外娇妍明丽。
小姑娘好不容易放起了一个燕子风筝,谁知那燕子却不争气,飞着飞着线就扯断了,飘飘悠悠地随风往河那边落下去。
“哎呀我好不容易放起来的……”
叶初眼睁睁看着那个“燕子”掉进远处的河水里,急得跺脚。
春江赶紧笑道:“姑娘,您这是多好的兆头,线自己断了,这是把一年的灾晦之气都带走了,您这一整年都是平安喜乐的好运气。”
叶茴跑去又给她拿了个金鱼风筝来,叶初举着,叶初牵着线,两人一起把金鱼放飞起来。
内侍小碎步跑到谢澹身边,低头禀了几句,谢澹颔首道:“放她过来吧。”
不多会儿,一个红衣的小女娃跑过来,果然是上元那日见过的韩子赟的女儿。小孩应该是被天上的风筝吸引来的,起先只顾仰脸往天上看,走近了看到叶初,很快认出了她,开心地挥舞着两条胳膊,嘴里叫着“姐姐姐姐”跑了过去。
“姐姐,是你在这里放风筝呀,我老远就看见你们了。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一晃一两个月过去,叶初其实有些不太记得了,韩静姝笑嘻嘻提醒道:“姐姐,上元节,兔子灯,你送给我的。”
“是你呀,”叶初想起她,便笑着问她,“你今天也出来玩呀?”
“对,我今天跟家里好多人一起来的,娘亲叫人跟着我呢,姐姐你不用担心有拐子,我不怕拐子。”
小孩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坡上,果然有两个仆妇跟过来,似乎不明白自己闯进了什么地方,那两名仆妇不敢放肆,冲着她们这边福身行了个礼,便恭敬地两手交叠放在身前候着。
“姐姐姐姐,你这里有这么多人一起玩呀,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这小孩自从来了,小嘴吧啦吧啦就没停过,叶初便叫人给她也拿个风筝来,正想要叫人教她放,谁知这小孩是个高手,自己扯着线三抖两抖就放起来了,她稳稳放着线,那风筝很快就飞上了云霄。
“姐姐姐姐,我的风筝追上你了,你怎么不放线让它飞高高啊?”
叶初说:“我怕它线断了,我刚才已经断掉一个,掉进河里了。”
“那可惜了,我前天也断了一个风筝,我在我们家院子里放的,落到院子外面去了,我跑出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怕是让谁捡走了。”
小女娃十分活跃,嘴巴又甜,她的加入让一群少女们玩得更撒欢。
放了好一会儿风筝,觑着叶初也有些乏了,春江便提议:“刚才姑娘把风筝放了,今日是上巳节,驱邪气祛晦气,我们也把风筝都放了吧?”
小丫鬟们便嘻嘻哈哈的答应着,一个个剪断风筝线,把风筝都放掉,叶初就让小丫鬟们在河边玩,她则邀请韩静姝去行帐喝几口茶。
韩静姝一进行帐,迎面看到谢澹坐在那儿,小女娃居然也不怕人,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出身,韩静姝像模像样给谢澹行了个屈膝万福礼,笑眯眯来了一句:“哥哥万安。哥哥你真好看,跟姐姐一样好看。哥哥,你们家的人都这么好看吗?”
旁边立着的小内侍噗嗤笑出声来,谢澹忍不住也摇头失笑,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
“我叫韩静姝,是宣平侯府三房所出的孙女儿。”
谢澹点头一笑。丫鬟送上两盏茶饮,叶初便招呼韩静姝坐下用茶、吃点心。
韩静姝玩这半天也渴了,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茶,哇了一声说:“姐姐,怎么你们家的茶也这么好喝,太好喝了,我太喜欢跟你玩儿了。”
叶初体弱,许远志说饮茶伤身,所以她极少饮茶叶,她的茶饮都比较讲究,夏季喝各种果子露,冬日常用杏仁茶,春秋季喝这些泡煮的果茶比较多。今日的茶饮是用陈皮、桂圆、红枣、玫瑰和山泉水煮出来的,天然香甜,也不用再加蜜糖了,还能够养血安神、疏肝解郁。
韩静姝喝完了看着碗里说:“原来是用桂圆和红枣还有花朵泡的,我回去也让我娘给我泡。姐姐我跟你说,我以前住在西北绥州,那里盛产的大红枣可好了,还进贡给皇宫里的皇帝陛下和娘娘吃呢,我们家也有,是我爹娘从绥州带来的,等我送你一些。”
小内侍觑着谢澹,见他面色如常,甚至微微带着笑意,并没有不悦的样子。小内侍不禁偷偷捂嘴笑了下。
叶初和韩静姝喝茶吃了点心,休息一小会儿,韩静姝就坐不住了,问叶初要不要出去玩。
叶初望了望河边草地上斗草捕蝶的小丫鬟们,跟谢澹说道:“哥哥,我们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