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嫁暴君——钱十冠
时间:2022-09-11 06:5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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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教训
  不是什么大事。
  岱钦这样告诉她。
  他支起身子凑上来, 伸出双手扶住沈鸢左右脸颊,把她的五官挤到中间,手掌擦掉了她余下的泪水。
  虽然动作笨拙了点, 但不得不说, 擦得很干净。
  拿开手搭回膝盖,岱钦望着眼前五官重新舒展开的小王妃, 对她说:“这件事你应该来找我, 而不是去找什么杨清元,更不应该自己再一头扎到军营里去。”
  沈鸢道:“是妾做错了。只是当时情况紧急,那些人被一个一个扔上马,如果时间晚了…”
  她说不下去了,不过不要紧,岱钦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只撩起眼皮瞅着她, 表情还严肃着, 但是没有之前的冷淡了。
  沈鸢坐到脚踝上, 问:“他们很生气吧?”
  岱钦道:“穆沁最生气,他向来冷傲,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恼火地破口大骂。”
  他叹出一口闷气:“还在大臣们面前。”
  沈鸢垂下眼, 摊开的手心进入眼底, 浸满了冷汗,一个个半圆月牙儿掐痕清晰可见。
  “对不起。”她说:“让您为难了。”
  对面半晌没回应,沈鸢往上看去, 见岱钦再次仰靠下来,身躯缩在敞开的大氅里, 搭起一只脚, 撇撇嘴:“还行吧。”神情放缓许多:“毕竟我是君主, 他再跳脚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神情突然就没那么严肃了, 甚至还有些耍无赖的感觉…
  “呃…”沈鸢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斜歪着的岱钦侧过脸瞥她:“还想哭吗?”
  沈鸢摇摇头。
  他便伸手拍拍身侧的地毯,叫她坐过来。
  沈鸢挪过去,岱钦拉她进他怀里。
  “我们有自己的规矩和传统,和你们不一样。”他说:“你今天贸然闯进军营里,侵入他们的领地,他们不会仔细询问你的身份,如果不是乌利矣见过你,刀剑无眼,你很可能就受伤。”
  他皱眉严肃地和她说:“这样很鲁莽,很危险,远比让我那个哥哥跳脚要严重得多。”
  沈鸢诚恳地点头。“以后不会了。”她说。
  “还有以后?”岱钦瞪她:“再有以后真得好好教训你了!”
  沈鸢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气氛好像突然缓和了许多,但经过这一遭,沈鸢惊魂未定,脸颊还是烫烫的。她抬手想用手掌凉一凉热气,不想手里的冷汗都被她蹭到了脸上,便又低头想寻巾帕来擦,看看周身却寻不见。
  岱钦把她的手拽过来,用自己干燥的手掌抹了抹。
  “你的那些同族人。”他问:“她们为什么会被士兵抓起来。你问了吗?”
  沈鸢道:“还没有。还没来得及。”
  岱钦道:“中原人很少会来草原,这里他们活不下来,要跑也只是往南。”他思忖着,想到什么,放沉语气:“你可以问问他们,中原的形势。”
  抬眼瞧见沈鸢在注视他,问:“怎么?”
  “这些人妾可以留下了吗?”她谨慎地询问。
  岱钦道:“她们是你的同族人,被你救下来,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沈鸢心头的那块大石便终于落地,她垂下眉眼,呼出一口气。
  “记着。”头顶上传来岱钦的话语:“有些事做之前要谨慎,要想好后果,但如果已经做了,就大大方方地提条件提要求。”
  他扶起她的脸,正色教导她:“你是你们本族人的公主,是朔北人的王妃,要拿出你的气势,叫那些人尊敬你,不轻视你。”
  岱钦的手掌再次有力的扶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凑近自己。烛光下昏黄的光照在两人之间,能叫对方的细微情绪都落入眼中。
  他们相处半年多,有疏远有亲密,有简单的交流也有互相隐藏心事,唯这次,岱钦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的要求与期待。
  岱钦很好,不善言辞但会温柔地对她,会给她承诺予她保证,许她立足于朔北不叫他人轻慢。唯这次,是将这依仗交回她自己手中,教导她拿出自己的气势。
  沈鸢有自己的聪慧,但在有些事情上,与岱钦这位在王座上呆了十年的汗王比起来,她还很稚嫩。
  她颔首:“明白了。”
  岱钦便笑了,把她的脸再拿近些,亲了亲她的额头。
  沈鸢期待地问:“那可以要求把其他那些大余奴隶也放了吗?”
  岱钦:“…”
  “不行。”他一口回绝:“这是朔北的传统,那些人必要做我们的奴隶。”
  沈鸢:“哦。”
  岱钦抱起沈鸢把她挪到一边,起身准备把厚重的大氅脱了,刚跨出一步,只听身后那个小丫头又问:
  “那帐子里能再添置些奴仆吗?”
  岱钦脱下一只袖子,漫不经心地问:“伺候你的人手不够吗?”
  回想自从他们关系亲近以来,他陆续送给她几个婢女,但她似乎生活诉求简单,撒吉和玉姿两个人就可以照顾得过来。
  现在怎么突然提这个要求了?
  恍然大悟,顿了还在脱衣的动作,霍然转身凝视小王妃。
  烛光里她仰起脸看他,一脸天真的样子,眼里却有几分狡黠。
  她一脸坦诚地说:“现在还好,可是想着以后要是有了身孕,有了小孩子,那需要照顾的事情多了,人手就不够了…”
  话没说完,眼前一黑,脸颊全数被塞进胸膛里,与坚实的肌肉撞个满怀。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耳边激荡着那人的朗声大笑,手掌揉乱了她的头发,差点叫她喘不过气。
  ……
  云琦仰头望天,夜空繁星点点,一点点照亮她的内心。
  过去的那些日子,她疲于奔命没有心思抬头仰望星空,到今夜她终于可以歇一歇,去看那壮丽夜穹。她闭上眼睛,风吹拂脸颊,是绝无仅有的清凉。
  “姑娘。”身后一个人唤她。
  那声音太熟悉,云琦一下子就睁开眼。身后那个人,曾将此生以来最令她感到慰藉的一句话对她说出:
  有公主在,无需寻死。
  这里有她们的公主,有她们的依靠,她终于不用再让人依靠,而是可以依靠别人,可以歇一歇了!
  她止不住地流泪。
  杨清元走上来:“姑娘,公主已经给你们安排了帐子,外面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
  她透过泪幕望向他,朦朦胧胧,看不清他,只知道他目光濯濯,紧紧盯着自己。
  她知道杨清元说的“不安全”是什么,她的美貌,足以引来祸端。
  “多谢。”她说。
  往回走,杨清元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
  她问:“您是跟随公主一起来的朔北吗?”
  “不是。”杨清元道:“我与你一样,是被俘虏过来。”
  云琦惊诧,但身后那人似乎非常平静,毫不避讳这灰暗的过往。
  身后那人说:“你的刀法很好,是实战的刀法。”
  的确很好,否则云琦不可能一人打伤多个威武高壮的士兵。
  这是她父亲教她的,曾经不过为了强身健体,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用到实战中来,成为自卫的手段。也就是这段时间多次的实战,才让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手其实非常不错。
  匕首还攥在她手里,她掂了掂,道:“是我父亲教我的,这把匕首也是他送我的。”
  杨清元走上来,低头看到了那只银色的匕首,很漂亮,因为沾了血迹,则更加夺目。
  他目光上移,看到了她握着匕首的手,白皙修长,昭示着曾经安稳富贵的生活,只那指上又附着许多冻疮与伤疤,像是新伤。
  美好的往昔与残酷的今朝,都汇聚在这只手上。
  杨清元抬起眼。
  云琦很坦荡:“我家受奸臣所害,被屠戮殆尽,只我侥幸带着几个女眷逃出,无法再南下只得一路朝北,来到这里。”
  她咬着下唇:“只恨我力量太弱,杀不了那个汪狗贼!”
  杨清元的眼睛里闪出一点光。
  “是汪淼害的你们。”他说。
  “是。”
  杨清元点头。“他不会活太久的。”他说:“藩王已起步讨伐,他不得人心,很快会落下风。”
  云琦紧握匕首。汪淼杀她父亲,她想亲手报杀父之仇,然而自己已在朔北,身单力薄,报仇已是不能。
  心中郁结难舒,眼中再次噙泪。
  “我是不是,要留在这里?”她问。
  “你们有公主,公主会护你们,不用担心。”
  杨清元送她到帐外,他说:“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在下。”他顿了顿:“杨清元。”
  杨清元。
  云琦惊诧回眸。
  ……
  榻上的被褥添了两层,一层沈鸢带来的轻薄的锦被,一层厚实的毡被。两层叠在一起,压在岱钦胸膛上。
  炭盆半明半灭,帐子里昏昏暗暗,摸了摸这两层被子,又感受了一下背部紧贴着的软厚的褥子,瞬间没了睡意。
  也太厚,太软了点…
  他有几日没回来了,陡然入睡卧帐,实在不习惯这样厚的被褥。他伸出手,掀了半边的被子出去,好让自己透透气。
  甫一掀开,身旁的那个人有了动静。
  她正睡着,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翻身凑上来鼻尖抵上岱钦的胳膊,四肢也同步贴上来,那脚心就顺势贴上了他的大腿。
  冰凉冰凉冰凉冰凉的…
  岱钦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侧过身,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肌肤贴着肌肤,让她在冬夜里积攒了的寒意被这渐渐传递的温暖击溃。
  沈鸢醒过来:“怎么了?”
  岱钦问:“还不适应吗?你身上太凉。”
  沈鸢道:“应该是今晚冷了些吧,其他时候还好,没有不适应。”
  但是她吸鼻子的声音就在黑暗里回荡。
  从小生长在温暖的南方,未曾经历任何冰寒。猝然度过这冬季的黑夜,再多层的被褥也止不住手脚的寒意。
  是以小王妃曾对玉姿说:漠北的寒冬是要慢慢熬的。
  只是这些话她从不曾对岱钦说,在岱钦面前,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又只说好话的,就连对他的称呼也从来得体尊敬。
  他摸了摸沈鸢的头,对她说:“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了?”
  “嗯?”沈鸢抬起头眨眨眼。
  “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不要藏着掖着。”他说:“我又不吃人,你总怕我什么?”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沈鸢的眼睛亮晶晶,像夜星,她望着岱钦愣了愣,继而笑起来。
  “因为您是王啊。”她笑道:“是王上,是君主,拿捏着大家的生死,怎么能不怕呢?总会有点怕的吧。”
  “就比如今天,您要是真的发怒了,说不定我小命就没了,又或者小命还在,但是胳膊上啊脖子上啊被掐一掐,没死也得丢半条命。”
  她翻过身去直接背对他:“那以前不就差点小命不保了么,总得有点后怕吧?我心还没这么大,那以前的事我还记着呢!”
  岱钦哈哈大笑,凑上来,胡须便摩搓她后颈。温度渐渐升高,烫着她的脊背,烫红了那片温润的雪白,沈鸢两只手死死抓着枕沿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不看他。
  许是脸埋得太深,她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地荡开。
  “那我以后私底下能不能叫你岱钦啊?”
  又说:“胡子该刮一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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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公主
  已过去许多年, 但杨清元每每回想当初的情景,又好似还在昨天。
  当他还是安阳侯世子的时候,他有荣华, 有富贵, 有所有的一切。
  他跟随父亲上战场,看着父亲马上铁血, 父亲有时得胜归来意气风发, 有时也身负刀伤。
  多次从蛮族大军手下死里逃生,父亲都感叹,与其负罪回京面见圣上,不如战死沙场来得壮烈。
  只最终,他不是死在沙场上,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 而是死在了同僚手里。
  那夜大雪纷飞, 安阳侯府内火光冲天, 无数火把游走,侯府内外恍如白日。
  父亲被带走, 母亲被带走, 所有人都陆续被带走。
  他们没有反抗, 也反抗不来。父亲那么一个勇猛无畏之人,在圣旨面前,在皇城脚下, 也只得认命,带上这屈辱枷锁。
  更何况, 他们得为独子争取时间啊。
  要逃。
  必须要逃出去!
  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儿子还能逃到哪里去!
  出海, 去草原, 去西域,那里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
  到后来,他真的逃到了草原,倒在朔北人的箭下,草地里马蹄环绕,他从草泥里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英武的脸。
  双目炯炯,凝视他许久,而后扬笑。
  “我在战场上见过你。”岱钦说,笑得张扬:“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语言,别来无恙。”
  意气风发的朔北汗王没有杀他,反而叫人撤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让他到朔北的大帐里,教授汉语汉字,介绍中原大地的人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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