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岁岁辞晚
时间:2022-09-11 06:58:28

  江以桃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着眸子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我知道,是四哥哥前去将你接了回来。”江以李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口气,那轻飘飘的雾气便也散开了去,露出她有些担忧的脸,“若是不曾遭遇什么,四哥哥又怎么会这般急切地离家出走。”
  江以桃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不做言语。
  “我……我虽是知晓,却悄悄地守住了这个秘密,不曾与阿娘说。”江以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淡漠,明明瞧着面前的江以桃,又好像透过江以桃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年的江以李不过五岁,江以桃也不过六岁,正是孩童最为贪玩调皮的时候,连自小便生活在桎梏之下的江以桃也不例外。
  那年的冬日意外地寒冷,早早地便落了雪,庭院中那座湖面也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小小年纪的江以桃还不曾去那冰面上玩耍过呢,前一年她去了圣上办的冬日宴,有穿着一身雪白长衫的舞女在倒映出阵阵光晕的冰面上翩翩起舞,那身上缠绕的绫罗飘带随着动作在空中翩跹着,瞧着像是那天上下来的仙女似的。
  从那之后开始,小江以桃也想着在那冰面上转一转,自己应当也会十分好看的罢。
  终于是在六岁那一年的冬日,湖面早早地便结上了冰,阿娘因着忽然冷下来的气候也染上风寒,江以桃忽然生出了点儿叛逆的心思来,躲着嬷嬷的视线,溜出了烟南院。
  江以桃并不曾去那被冻上的湖面上跳舞,她只是蹲在了湖边,静静地瞧着冰面下不再流动的湖水。
  从花园中路过的江以李瞧见了一切,她生怕是自己的阿姊因这阵阵寒风着了凉,一路小跑着到了阿娘哪儿去,说在花园的湖边瞧见了阿姊在玩耍。
  小江以李并不曾想过,自己这番告密会让阿姊受那样重的惩罚。
  那一年的冬日真的十分寒冷,小江以桃跪在雪地上,双肩敷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连那纤长的睫羽上都凝出了冰霜,一张小脸白得瞧不见一点儿血色,似乎是要与雪景融在一起的白。
  阿娘大发雷霆,冷声道:“若不是你妹妹与我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骗了嬷嬷,自己到花园中去玩。”
  江以桃闻言陡然抬眸,凝神瞧着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江以李。
  阿姊的眼睛十分好看,圆溜溜的,瞳孔是好看的琥珀的颜色,那是江以李第一次在阿姊那双好看的眸子里,见到那样失望的神情。
  那之后,江以桃因重病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几乎是在鬼门关溜了一圈。江以李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温柔的阿姊了,日日伏在江以桃的床边嚎啕大哭。
  江以李真的不曾想过,自己的告密竟会让自己差点儿失去阿姊。
  若是她早知道……
  “阿李,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江以桃瞧着自家妹妹这副哀伤的神情,便知道她是想到了幼时的事儿,轻声安慰道,“阿姊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江以李红了眼眶,“我那日路过阿爹的书房,听见了四哥哥在里边朝阿爹大声嚷着,说要去灯州将你带回来。夜里我偷偷将四哥哥锁上的门打开,看着四哥哥离开了江家,什么也没说。
  我悄悄地将这个秘密守在心底,害怕我说了之后,我的阿姊便永远地留在灯州,再回不来了。”
  江以桃也有些鼻酸,可在妹妹面前还是要端出几分阿姊的样子来的,只好赶忙垂下了眸子,去看茶盏中上下漂浮的茶梗,轻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多亏了我的阿李,我从灯州回来了。”
  江以桃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条灯火通明的街道,那桥上摇摇晃晃的红灯笼。
  还有陆朝。
  “阿川哥哥——”江以李忽然扬声喊了一句,连带着还起了身朝门边走去。
  江以桃十分疑惑地抬头,却见一个穿着月白衣衫的年轻男人逆着光走了进来,他手上执着一把折扇,那光颇有些刺眼,江以桃眯着眼也瞧不清他的容貌,只隐约地看出了这人身量很高,像个读书人般精瘦。
  “江六姑娘,有些日子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些。”来人轻笑道。
  江以桃听着这十分熟悉的声音,身子都抖了一抖,茶盏中的水便这样溅了出来,烫得她惊呼一声松了力气,茶盏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那人又往里走了走,刺目的光渐渐被他挡在身后。
  果真是个十分熟悉的人。
  “十三王爷安。”江以桃也起了身,瞧着自家妹妹微红的脸,僵着身子作了个福,又匆匆地挪开视线,看着茶水在石板地上慢慢洇出深色的痕迹。
  ……
  陆朝有些懊恼,方才不就在樱花林中瞧见了这小姑娘,怎么就没想到小姑娘这会儿会在府中。
  他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噢,原来江五姑娘也在,我这样不打招呼就来,可真是唐突了。”
  原来江五姑娘也在。
  这话说得,好像方才那樱花林中不曾见过一般。
  江以桃有些恼,干巴巴地应道:“十三王爷说的是什么话。”
  “阿姊,您的手没事儿吧?可烫伤了?”江以李一时间也管不上什么阿川哥哥了,快步过去执着自家阿姊的手瞧了瞧,又十分不放心地朝着外边喊道,“凝光,凝光!”
  小丫鬟在外边哪里会听不到那茶盏落地的声响,进来时手中已经拿着扫帚了,匆匆地捡走了碎瓷片。
  江以桃往一旁让了让,瞧着十三王爷出了神。
  “阿川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城东江府呢?”江以李面上带着柔软的笑意,说出的话也十分亲昵,“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阿李在这儿呢。”
  江以桃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她的妹妹喊着十三王爷,阿川哥哥。
  多么亲密的称呼。
  她抬头去看,只见那十三王爷面上也带着一缕温和的笑意,也不知是在瞧自己,还是在瞧自己的这个妹妹。
  半晌,十三王爷轻声道:“我自然是知晓江六姑娘在这儿,这不得了空便来了。”
  原来是在瞧自己的妹妹。
  江以桃垂下眸子,压住心口翻腾而上的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住眼眶垂垂欲坠的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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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缱绻 
  原来江以李与十三王爷认识。
  为何江以李会与十三王爷认识?
  江以桃紧紧攥着手心,就连指尖嵌入都不察觉不到痛楚,只是呆愣地瞧着地板上的花纹瞧。
  这十三王爷……不是陆朝么?
  江以桃到了这会儿才开始思考起来,摒弃那些心口的小鹿乱撞与酸涩,捋清了这荒唐事件之后的逻辑,才发觉若是这十三王爷是陆朝,那先前在溪山的又是谁?
  “十三王爷,您常常来城东的这个宅子么?”江以桃抬眸,试探着问道。
  陆朝眯了眯眼,他太清楚这个小姑娘心中的弯弯绕绕了,这会儿定然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那个溪山的小山匪呢。
  他还不曾说什么,江以李倒是先接了话,轻快道:“阿川哥哥常常来这儿看祖母,唔……四日前来过一次呢,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
  阿川哥哥。
  江以桃第一次觉着自家妹妹的声音有些刺耳,回过神来又惊觉自己的想法十分恶毒,一张素净的小脸不由得白了一白,咬着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朝眸色晦暗,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小姑娘,咬着后槽牙正要说些什么,一号却从身后走了出来,沉声喊了句:“殿下。”
  陆朝咬了咬后槽牙,轻啧了一声。
  江以李像是丝毫没有察觉这陡然变得僵硬的气氛,浅笑着指了指自家阿姊,又指了指十三王爷,介绍道:“虽然你们好像是认识的,但总归我应该介绍一下。阿川哥哥,这是我的阿姊。阿姊,这是十三王爷,这些年就数他对我照顾最多。。”
  这些年。
  江以桃抬眸瞧了瞧那张与陆朝一模一样的脸,抿着没有血色的唇,还是不说一句话。
  “噢,五姑娘,么,我是知道的。”陆朝懒懒地勾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哑声道,“先前在太子殿下的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江以桃垂头轻轻闭上眼,再抬眸时又挂上了那一副江家嫡女的端庄笑容来,朝着十三王爷行了个礼:“是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十三王爷还记着以桃,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呢。”
  心口像是被千千万万只手给揪紧了,说出一面之缘的那一瞬,江以桃像是被掐住了喉咙,难以呼吸。
  原来对于他来说,自己不过是那位有着一面之缘的江家五姑娘。
  陆朝知道这小姑娘又在心中想什么,可他多年的运筹帷幄真的要为了个人的私欲而毁于一旦么,就算他愿意,故国故土上的无数将士亡魂也不会愿意罢?
  他只好克制着,朝心心念念念的小姑娘冷然地点了点头,道:“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惦念着的人,自然难忘。”
  江以桃的身体更是一寸寸冷下来,偏面上还要端着笑,也朝十三王爷点了点头。
  江以李却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瞧着自家阿姊,恨恨道:“阿姊,你可别被太子殿下那人面……咳,那花言巧语给欺骗了。”
  话已经说了一半,江以李才慌慌发觉措辞不当,十分生硬地转了个话头。
  陆朝悄悄勾了勾唇,只等着这江六姑娘给他的小姑娘说说那太子的荒唐之事了,最好是听了之后便对那太子殿下避如蛇蝎才好。
  只要想到江家有意将小姑娘送到那宋知云的床榻上去,他便恨不得先将那宋知云千刀万剐了,又去将江祯那胆大包天的老头子给扔到狼窝去,看着他被小狼崽子一点点分食,才能解了他的怨气。
  江以李正想着说些什么,江老太太就从堂屋走了出来,朝十三王爷勾起一个称得上是慈祥和蔼的笑意,招了招手:“十三王爷,你且到老身这儿来,老身有些话想对你说。”
  陆朝行了个礼,最后又瞧了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一眼,就朝着堂屋走去。
  他与江以桃擦身而过,恍然间好像听见了小姑娘轻柔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唤他:“陆朝。”
  陆朝垂下了晦暗不明的眸子,脚步不停。
  “阿姊,我与你说,”江以李瞧着十三王爷和自家祖母一同进了堂屋,才走到了江以桃的身边,扯了扯阿姊的袖子,轻声道,“阿姊可千万不要与那太子殿下走得太近,他瞧着是个十分温润有礼的人,实则却十分……十分不要脸!”
  江以桃却忽然转了个身,凝神瞧着十三王爷消失的背影。
  江以李注意到了自家阿姊的异常,眨了眨眼,疑惑道:“阿姊,阿姊?”
  “什么?”江以桃如梦初醒,回身冲江以李勾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意,面色苍白得像是大病初愈一般,“阿李方才说了什么,阿姊有些出神了,抱歉。”
  “我说,你可千万不要与那太子殿下走得太近了。”江以李也瞧了瞧堂屋的门,又回眸来瞧着自家阿姊,心中隐隐觉着阿姊好像有些奇怪。
  在与陆朝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江以桃好像听见了陆朝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他用那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叫她的化名,温柔又缱绻。
  “阿言。”
  可她分明应该清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陆朝了,有的不过是一个与她有着一面之缘的十三王爷。
  江以桃苦笑,垂着眸子应江以李的话:“哪有什么走得近不近。”
  “阿姊,那太子殿下原是定了与乔家二姑娘的亲,虽是不曾明面上下聘书,可他们之间的情谊本就是盛京城所有人都瞧在眼里的。”江以李十分担忧地瞧着自家阿姊,缓缓地说着些盛京城的八卦事儿,“可就在上一月,那乔家二姑娘却突然与那太子殿下生疏了,太子殿下也像个没事人似的,开始物色起别家姑娘了。”
  物色起别家姑娘?江以桃愣了愣,垂眸瞧着自己莹润的指甲,看日光反射出的刺目光点。
  “你说,这太子殿下是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伪君子?与乔家二姑娘这么多年的情谊说不要便不要了,这就是帝王家。”江以李轻叹了口气,又道,“我并不希望阿姊去那冷血的帝王家。”
  江以桃有些出神,若是她不去那个冷血的地方,又应该谁去呢?
  她抬眸瞧了瞧自家这个天真无邪的妹妹,声调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清冽,仿佛是那上好的玉石落地发出的脆响:“阿李,你可知,去那花宴也并非是我所愿?”
  江以李愣了愣神,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漠然的阿姊,一时间竟搭不上话。
  江以桃脚步轻盈地走到了茶桌旁,伸出手去轻轻划过那茶盏的芙蓉纹重花盖,垂着睫羽,冷声道:“若是我不去,阿李,难不成是你要被嫁去帝王家么?”
  江以李因她这番话有些出神,江以桃忽然抬眸去看她,“这江家,不是我当这枚棋子,还能是谁?”
  “阿姊……”江以李眼眶微红,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以桃倒是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轻声道:“阿李,你就只当好江家的六姑娘,再长大一些,阿爹阿娘便会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你就只是当阿姊那个无忧无虑的妹妹便好了。”
  江以李顿时如鲠在喉。
  她竟然从来不知,她这只比她年长一岁的阿姊承担了这么多她不知晓的东西。
  江以李正想说些什么时,十三王爷与江老太太正好从堂屋中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可就在那一瞬间,江以李瞧见了自家阿姊陡然又变得苍白的脸。
  她顺着江以桃的视线望去,只见阿姊出了神般瞧着十三王爷,眸中更是露出了几分湿润。
  十三王爷也在踏出堂屋的瞬间望向这儿,他分明还在与江老太太说着话,可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此刻却赤|裸|裸地盯着自家阿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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