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映瑶他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垂头丧气地止住了话头。
江以桃笑了笑,颇善解人意道:“我知晓,不论这世子爷在外边的名声如何,我向来都不会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去认识一个人。或许别人瞧见的都是表面,只有乔二姑娘瞧见的,是真正的世子爷。”
就与那小山匪一般。
这满盛京城的人都说,十三王爷身子骨不好,怕是过个两年便要走黄泉路了。还有人说,这十三王爷是个十分淡漠之人,笑都不常有人见过。
活生生的病痨鬼。
可江以桃知晓,陆朝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身手极好,江以桃还记着在溪山的时候,有些日子若是自己起得早,能从那小窗户中瞧见陆朝练剑的样子。
陆朝的身上,是恣肆,是张扬,是最好的少年气。
或许这也只是自己眼中的陆朝,是那小山匪想让自己瞧见的模样罢了。左右他心里那些小秘密,从来都不曾与自己说,自己从来不曾真的走到陆朝的心里边去。
她江以桃也不过是他的过客罢了。
乔映瑶也不执著于向江以桃解释,笑了笑又问道:“那五姑娘想要求一个什么签?”
江以桃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若是可以,我也想要求得一份姻缘来。是自己想要的,平平稳稳的姻缘便好。”
乔映瑶闻言皱了皱眉,忽然间竟有些难过起来。
她自然是知晓那宋知云对待这江家五姑娘的种种,也比谁都还要清楚宋知云为何这般做。
他宋知云想要安安稳稳坐上皇宫中的那把龙椅,自然是要笼络这朝堂中的人,他先是将心思放在了自己身上,可又被自己这样强硬地退了婚,一时间便失去了将军府这座坚固的靠山。
这盛京城中,江家虽称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可到底也称得上是个后起之秀了。
而且这江家的五姑娘,虽说是人并不在盛京城中长大,可这些年里却好像从来不曾离开过盛京城,她好像活在这城中众人的嘴巴里面似的。
连乔映瑶都听自己的嬷嬷提起过,那江家的五姑娘,自幼便十分乖觉聪慧,生得也极好,被不少世家大族视作是教养姑娘的典范。
每每自己犯错,教养嬷嬷便说:“若是你有那江家五姑娘的半分乖巧便好了。”
乔映瑶瞅了瞅眼前这位传闻中的江家五姑娘,一时有些唏嘘,想来宋知云便是看准了这江以桃乖顺的性子,觉着比盛京城中其他的姑娘都要好拿捏,才将自己龌龊的心思又放在了江以桃的身上。
算起来,还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呢。
乔映瑶有些唏嘘,心虚道:“姻缘……姻缘好呀,改日我去你府上寻你,我们一起去那万安寺求签。”她又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真的,可准了。”
江以桃笑了笑,打趣道:“怎么,乔二姑娘可是实现了什么心愿么?”
乔映瑶唔了一声:“这倒是没有。不过这么多年了,盛京城中总是有人说万安寺的签十分灵验,既然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或许便是灵验的罢?”
“那或许是灵验的。”江以桃还是笑,湿润的睫羽一扇一扇。
果真是十分温柔。乔映瑶也笑了笑,这盛京城中的传闻果然不错,这江家的五姑娘性子确实是一顶一地好,就是……就是有些爱哭鼻子。
嗐,不过这姑娘家么,爱哭鼻子好像也不能算是个什么坏事儿。
乔映瑶像是那开得大大方方的蔷薇花架,轰轰烈烈地开到荼蘼,告诉每一个来来往往的路人说,瞧瞧我罢,我是十分好看的蔷薇花呢。
江以桃垂眸,敛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羡慕。
她自然是羡慕的,乔家二姑娘那样率性活泼,明明是在这满是规矩的盛京城中长大了,可这些零乱又繁琐的规矩对于她而言,不过是随手可弃的什么垃圾一般。
她那样真诚,像是秋末初冬的日光,照在身上是十分柔和的暖。
乔映瑶又朝江以桃挪得近了些:“江五姑娘,你可知道……你那友人可知道要怎么气她那心上人了?”
险些是说漏了嘴,为了掩饰窘迫,乔映瑶干笑了两声。
江以桃唔了一声,眨眨眼,不确定道:“或许,或许是知晓的罢?改日有空,我将乔二姑娘说的都与她说一说,想来她便知道了。”
“叫我阿瑶就好。”乔映瑶盯着远处红彤彤的夜空,怅然地叹了口气,“这夜里怕是不好入睡了。毕竟是在深山中,豺狼野兽遍地都是,江五姑娘应当是要害怕好一会儿了。”
江以桃不在意地笑了笑,心想着自己在溪山住的时候可都不觉着害怕呢,又怎么会害怕这被安排好的帐篷。顿了顿她才接话道:“阿瑶也只管喊我以桃便好,若是单单我一个人喊,倒是想我硬要蹭上将军府的姑娘一般。”
乔映瑶也笑,喊了一声以桃。
江以桃正想应,却忽然间听见那边的姑娘谈话,隐约地露出了十三王爷这四个字来。一时间便也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怔怔地听着她们的谈话。
“那十三王爷果真是对江六姑娘情根深种,我听闻从很久以前开始,那十三王爷便总是悄悄地去城西去见那江六姑娘呢。”
“呀——竟是有这种事?”
那姑娘好像为自己掌握了别人不知晓的小道消息而有些沾沾自喜:“可不是么,我与那江六姑娘曾说上过几句话,这江六姑娘也一点儿不介意这十三王爷的身子呢。”
“这江六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呢。”
江以桃却听得有些忿忿。
不在意这十三王爷身子又如何?她连他是个小山匪都不曾在意过。
江以桃忿忿地想着,这一次她可再不要向陆朝低头了,再不要向从前那样说上两句好话便消了气。
这一次,她定然是要让陆朝感到后悔。
作者有话说:
是某人在觉醒——
要开始虐一点点男主了,一点点,一点点吧QAQ
本质这不是一篇追妻火葬场,不过有有打算写一篇诶
南疆少女×清冷禁欲占星师
这样的冷门人设(。
第99章 过去
“江五姑娘。”
乔映瑶的声音听着像是那还不曾长大的幼童一般,是十分软糯的少女音,轻轻叫着江以桃的时候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幼时的江以李。
那时候的阿李,也是这样软糯得像个糯米小团子一般的声音。
长大之后,反而倒是阿李更像是姐姐一点。
她长成了一个十分艳丽的姑娘,是与江以桃这种江南水乡姑娘截然相反的模样。
乔映瑶又叫了一声:“江五姑娘。以桃?”
江以桃这才回过神来,唔了一声,抬眸去瞧乔映瑶:“乔二姑娘。方才我想着事儿竟是出神了,是我不好。”
“不打紧。”乔映瑶笑了笑,并不为这种小事儿气恼,反而指了指远处的篝火提醒道,“那边已经开始了,我们一同过去罢?听闻有南疆的姑娘来呢,就在方才才到的。”
南疆的姑娘?
江以桃眨了眨眼,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来,眼瞧着刚才聚集在这儿的姑娘们都陆陆续续地朝着篝火去了,江以桃也起了身来,抚了抚裙角沾上的枯枝。
“走罢。”江以桃笑了笑。
小丫鬟们并没有跟着到溪边来,反而是站在了小径的路口等着,眼瞧着自家的姑娘走出来才迎上前去。
乔映瑶的那小丫鬟瞧着有别家的姑娘与自家姑娘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颇有些震惊,毕竟自家这个姑娘是出了名的难相处。
倒不是说乔映瑶的脾气有多差,也不过是自家这姑娘说话总是不过脑子,也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作忠言逆耳,每次与旁人闲谈之时,总是要挑着那些个“忠言”去说,倒是常常惹得别人不愉快。
且乔映瑶的性子并不喜欢弯弯绕绕,总是有什么就要说什么,顶顶憋不住话。
“二姑娘。”那侍女迎上来作了个福,轻声道,“大将军唤您过去,说是有事儿要说,您这……”那侍女瞧了瞧江以桃,欲言又止。
“乔二姑娘,尽快去吧。”江以桃瞧见了自己的两个小丫鬟也在快步朝自己走来,笑了笑又道,“我在篝火那儿等着阿瑶。”
乔映瑶闻言也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便领着小丫鬟走了。
但是晴佳瞅了瞅这乔映瑶的背影,试探着问道:“这……这不是那将军府的乔家二姑娘么,原来姑娘与这乔二姑娘当真是几分渊源的么。”
早些时候自家姑娘让晴柔去找乔二姑娘的时候,她还只当说姑娘在哄自己呢。
江以桃唔了一声,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往篝火那儿走去,便走便说道:“也不好说是什么渊源的。不过这乔二姑娘倒是个十分率性之人,与这盛京城中的许多人都不一样,我与乔二姑娘说话也是十分愉快的。”
晴佳点了点头,她对这乔二姑娘也是有些耳闻。
“多一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江以桃眯着眼,瞧见了前边那十分熟悉的背影,喃喃道,“是不是?我还与这乔二姑娘约着日后去那万安寺求……”
后边的话江以桃说不下去了。
那背影转过了身来,江以桃就这样停在了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眸子里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
“求什么?”那人笑着,好像与江以桃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将双手背于身后,也定定地盯着江以桃看,“五姑娘,你要去那万安寺求什么?”
江以桃冷漠地抽了抽唇角,一点儿也不想应他的话。
两个小丫鬟自然是能察觉到自家姑娘身上陡然变低的气压,诚惶诚恐地冲十三王爷行了个大福,自家姑娘是有胆子不行礼,她们两个小丫鬟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江以桃盯着那双熟悉的脸,一时间更是气愤,领着两个小丫鬟就要与陆朝擦身而过。
陆朝自然不会给江以桃这个机会,他轻轻地扯住了小姑娘的衣袖,所幸江以桃今日穿的是件大袖衫,陆朝好将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边去,别人瞧见了也只会觉着是江以桃在十三王爷身边停了下来。
江以桃深吸一口气,也不想着要挣脱了,左右这陆朝的力气自己是见识过的,自己明知道挣脱不开,也不想白费这力气了。
她才不要为了陆朝浪费自己的力气呢。
陆朝这个混蛋小山匪,他不配。
江以桃在心中愤懑地想着,面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不耐,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十三王爷可是有什么事儿?若是十三王爷真有什么事儿,也请到了明日再来说罢。”
“怎么。五姑娘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要去办么?”陆朝好像真的可以当之前那些事儿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像个没事人似的与江以桃说话。
甚至这话说得十分夹枪带棒的,倒是秉承着陆朝一惯的阴阳怪气。
江以桃还在气头上,自然是不会哄着陆朝说话,她悄悄地甩了甩衣袖,不满道:“自然没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只不过太子殿下还在篝火那儿等着我呢。可不好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江以桃这话一出,陆朝的脸在霎时间便黑了下来。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对江以桃的两个小丫鬟说:“我与你们家五姑娘有些话要说,不希望别人打扰。”
陆朝这话说得虽是客气,可他的那张脸倒是露出了十分不客气的表情,就差是要把“滚开”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两个小丫鬟自然是不敢随意走开,怯怯地瞧了瞧自家的姑娘。
江以桃深吸一口气,她自然是知道陆朝这小山匪想来难缠,更是不要脸,若是自己不答应怕是一时半会都走不开了,便妥协道:“晴柔、晴佳,你们去前边等我,我待会儿便追上你们。”
有了自家姑娘这话,两个小丫鬟也不久留了,或许是被黑脸的陆朝吓了一跳,这两人像是两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就走远了。
江以桃几乎是要被气笑了:“十三王爷这又是做什么,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她冷哼一声,将陆朝那挖苦人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阴阳怪气道:“噢,或者这便是十三王爷的目的罢?那江家的五姑娘与六姑娘,都对您一人倾心,想来您十分有面子罢?”
这小姑娘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陆朝皱了皱眉,朝着四处张望了好半晌,虽说这会儿人群都围着那篝火去瞧南疆来的姑娘了,可保不齐这小径也是有人路过的,若是被瞧见也着实不好。
想到这儿,陆朝不由分说地便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转身朝一旁的树林中快步走去。
这一个动作倒是止住了江以桃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她惊呼一声就觉着天地像是转了个圈,手臂下意识地圈住了陆朝的脖颈,盯着这小山匪的下颌线瞧。
果然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江以桃敛着眸子,一时间又有些伤心起来。他明明是胆子这样大的小山匪,敢在这深渊一般的盛京城伪装身份,却不敢将这一切告诉自己。
甚至连他这个身边,也都是自己猜出来的。
对于陆朝来说,或许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江家五姑娘罢了,也不是什么要放在心上的人。
在某一瞬间,江以桃竟然想要这路远一点,再远一点。
最好是能走一辈子就好了。
可这路自然是不远的,陆朝很快地又将小姑娘放了下来,将她抵在一棵参天大树前边,低声说:“那宋知云并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些。”
陆朝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以桃便忍不住地气愤起来。
分明自己对于陆朝的秘密是什么都不知晓,可陆朝却想着控制自己,好像自己所有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事儿都得经过他同意一般。
可自己有算得上他谁呢?
噢。有了,是他未来夫人的女兄么。
“是么,我却觉着太子殿下人十分好呢。”江以桃面上带着笑,说的话却夹枪带棒的,“为人温润有礼,倒是我十分心仪的郎君,我瞧着太子殿下也十分心仪于我。”
江以桃每说一句话,陆朝的脸就黑上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