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晌, 没有移动目光。
嘴上说着恨极了她,却还装作不经意地带回来这些。
她摇头笑了笑, 眼角神色不置可否, 顿了顿, “还未想好么?”
识海中无人应答。
“他已几近疯魔, 莫非你们想要的天命之子, 这样也可?”
她将手指搭在檀木案几沿边不经意轻叩几声, 沉思的表情依旧带着几分苍白——
“反派系统”强行封了她的修为后,如今的沈卿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凡间少女罢了。
她伸出一节白皙的指节,虚虚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牢笼的形状,画完歪头不自觉地笑了,“我的神魂皆在你掌控之下, 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少女颊边梨涡深深, “小反,你在害怕什么?”
半晌, 识海深处白雾轻荡。
系统冷冷道:“既然你都知晓,那我也无需多言。”
沈卿:“哦?”
顷刻间,浅金色微芒悄无声息地漫过她的全身七十二处大穴, 五脏六腑间在规则之力解封下, 灵意逐渐汹涌。
这便是扼住她一生咽喉的存在。
千年修习, 不敌一念。
“你只需做好该做的,飞升之时,我自会还你自由。”
那道声音说完后,便再度隐匿在无边茫茫意识海中,不得其踪。
沈卿阖眸感受着久违的灵意,旋即抬眼望向万丈铜雀楼外,好一会儿,她微微弯了眼角,突兀地笑了一声:“好。”
-
冬夜寒霜。
谢折玉像悄无声息的鬼魅,出现在铜雀楼内,距少女近在咫尺,他冷漠的身影掩住窗前半轮明月。
沈卿抬眼,手中桃花玉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懒懒敲着案几,没有出声。
因是逆光,虽相距不过数尺,依然不能看清谢折玉脸上是何表情,只看到玄色衣袍上洒落点点月光,像极了无归海汹涌暗潮,每行一步,都在明灭烛光里荡起一圈墨色涟漪。
谢折玉站在案几前,黑沉浓墨的眼睛扫过散落在一旁半开的话本,再扫过漫不经心摇扇的少女:“元宝非要给你的。”
沈卿愣了愣,起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目光落在他手中提着的金丝笼上,才恍然——
八角金丝笼内,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在哀哀挣扎,模样玉雪可爱,红通通的眼,毛绒绒的耳朵。
少女展颜,原本苍白的脸像涂了胭脂,露出浓丽的绯色,“那替我谢谢元宝。”
谢折玉淡淡应了一声,挥手关上半扇花窗,被风吹的跃动不安的烛火映在几层帘幔上,其上两个人影靠得很近。
他收回眸光,嗓音沉沉,就响在她头顶:“我已寻到溪禾踪迹。”
沈卿打开笼子,抱出那吓得欲死的小兔子在怀里,她白皙如玉的手轻抚着毛绒绒有些泛粉的兔耳,娇嫩得像雪,闻言抬眼,疑惑道:“怎么了?”
谢折玉目光从那如玉的指尖移开,神色晦暗不明,喉结上下滑动几分,男人漆黑如渊的瞳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我会杀了他。”
沈卿逗弄着小兔子,闻言点头,“然后呢?”
眼前少女的反应太过平淡冷漠,他抿了抿唇,微微蹙起眉,却也不知是因何而起,心底有些不舒服,“他不是你的……心上人?”
沈卿有些好笑,明亮的眸子漾起一分涟漪,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那怎么说,求求你,别杀他?”
她笑意轻软,在寒冷冬夜似乎都温暖起来。
少女眼眸光华流转,轻轻将脸抵在他胸膛上,嗓音又轻又软,冬夜静谧,仔细听着,还有几分乞求之意。
“求求你呀,折玉。”
冷月折出的光,让谢折玉看清她的眸光。
她澄澈如琉璃的眼里,此刻全然是他的模样。
沈卿就这般专注地看着他,目光温柔欢喜。
“闭嘴!”谢折玉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恼怒,她竟为了那个男人这样求他,他几乎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正欲把少女从胸膛推开。
“那怎么办,”她娇娇地笑起来,“谢折玉,要不然你和我在一起吧。你说好不好?”
男人陡然僵硬了身子。
下一瞬,她被谢折玉狠狠推开。
他唇色苍白,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恨得。
“我……我定会杀了你!”
沈卿站稳了身子抬头,看见男人漆黑的瞳眸正死死地盯着她,愤怒到极致的情绪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感。
她走了几步过去,幔帘上映出的两人身影交叠。
谢折玉抿着唇,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少女忽地踮起脚尖,猝不及防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
她漫不经心地说:“我杀了卿卿,你杀了溪禾。咱们不正好是,天生一对?”
脸上骤然漾过的柔软触感让他一瞬间僵住,却又在下一瞬间怒到了极致。
他咬牙拽住她的手,腕间银链随之晃荡轻响,“你……”
“该死?”沈卿翘起唇角,接话道。
两个人的身形靠得极近,近的谢折玉能看清她眸中的千般华彩,他却抿紧了唇。
沈卿歪头笑着:“想知道我为何杀卿卿吗?”
谢折玉冷漠不语,却在听见这问话后,从牙齿中挤出一句:“为什么?”
少女眉眼弯弯,“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谢折玉在明灭不定的烛光里讥讽地笑了起来,那双眼睛隐隐露着如冰雪般的冷色。
沈卿撇撇嘴,瞧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得没意思,“我要睡觉了。”
她打算推开他的手。
谢折玉却犹站在原地,固执地拉着她纤细的腕,不肯放开。
良久。
沈卿有些不解,虽然她承诺了“反派系统”,会想法子消除谢折玉的心魔,好让其顺利飞升。
然而这对于不懂情爱的她来说,未免有些难得过分了。
加之,谢折玉现在的模样,她微微蹙眉,想起了那夜好似疯魔的男人。
忽地,谢折玉突然将她往回一带,按住她散乱的墨发,低下头。
他半阖眼,苍白的唇很冷。
烛火轻晃,人影交叠。
沈卿眉眼渐渐漾开一抹浅淡至极的笑意。
燃尽的红烛发出“噼啪”声响,玄色衣袍的男人冷冷地睁开了眼。
少女微阖着眼,睫毛轻颤,细瓷一般白嫩的脸上泛着一层薄红,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虚元山的鸢之毒,让人沉沦其中,甘之若饴。
他恍然推开她,耳根泛起一抹无力的红,眼里却覆上一层寒冰。
他冷冽的眸光扫过她如瀑的黑发,扫过她娇若春花的眉毛眼睛。
良久,苍白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莫测笑意,他说:“你以为勾引我,我就会放过你?”
沈卿看他半晌,模糊神色里扯出一抹淡淡笑意,“是呀,我勾引你,奈何你守身如玉,我就失败了。”
她躺回榻间,再也不理那个情绪不定的人。
少女望着层层帷幔,神色有几分茫然。
那个所谓的方法,她尚且还未下定决心,然而却也知道,这是在无处不在的规则窥视下,唯一的办法了。
岑寂无声的室内,唯有烛火轻响。
谢折玉也不出声,一直静静地坐在榻边,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假寐的少女。
沈卿只觉得有些恼,她睁眼,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烛火下分外好看,漆黑的眼睛透着诡异汹涌的暗色。
沈卿有些困倦,虽然修为被“反派系统”解封,然而还是有些疲惫,她打了个哈欠。
少女柔和澄澈的眼眸里泛出一拭淡淡水色,他冷冷地看着她,艰难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卿思忖片刻。
她不懂为什么谢折玉会问出这般问题,明明在他眼里,他们之间早就隔着生死之仇不可转圜。
少女眨了眨眼:“放我走吧。”
她说出了一个明知不可能,却又能将他激怒的理由。
果然,谢折玉眼里浮起冷笑:“你做梦!”
他原本一生所求,不过红尘情重,一世一双人。
世人眼中渴求的劈山断海的力量,在他眼里,却是半分也不值。
然而,眼前躺在榻间正百无聊赖打哈欠的少女,正是她,才毁了这一切。
他是疯了,才会放她走。
然而同一时间,他陡然捂着心口跌倒在榻上!
随身佩携的落星自他腰间滑落,他全身颤抖地倒在层层被衾间,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在一瞬间击溃了他的意识海,他倒在少女面前,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回事……
她明明早已修为尽失……
这种痛仿佛直刺心间,几乎可以将人的识海刹那崩溃。
“原来魔息还有这等用法……”沈卿的声音在他身侧娇柔响起,笑意盈盈,“溪禾诚不欺我。”
魔息……
她恢复修为了?
谢折玉闻言身子一震,眸间红意骤显,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她口中又说出的与那个人的关联。
沈卿懒洋洋地起身,放下重重帷幕,弯下腰看着榻上抿唇忍痛的男人,笑道:“很疼是不是?然而我却觉得,魔息贯体的痛远不及那夜,落星入骨的疼。”
少女眼里浮起盈盈笑意:“真可惜呀,我要走了。”
——这句话恍若比魔息还要残忍的刑罚,瞬间刺得闭眼敛息的男人顷刻间睁开了通红的眼。
谢折玉咬牙,魔息如针扎般游走在他五脏六腑间,他强忍着抬眸盯着娇笑着的少女,微微颤抖着的手探出在半空,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却只拂过一袂衣角。
“别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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