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京越关山——时兰皋
时间:2022-09-13 07:39:02

  领头的带着他的一队人默默向山上去了。
  此处已临近山脚,没有嶙峋怪石,也没有虬起突出的树根,地势平缓得多。
  傅司简抱着小姑娘继续慢悠悠稳稳当当地向山下走。
  两人耳力都不错,于是便听见顺着风传来的——
  士兵甲:“头儿,抱着小将军的人是谁啊?”
  士兵乙:“难不成是将军府的侍卫?”
  士兵丙:“啧,看着不像,与顾侍卫他们的衣着不一样啊。”
  士兵丁:“今早上山前,顾侍卫到处问,昨晚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墨色大氅的人回来,不会……就是抱着小将军那个人吧?”
  士兵甲:“那岂不是小将军昨晚就被找到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山上待一晚上不回来歇着吧?”
  士兵丁:“……重点难道不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领头的听着身后的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严厉道:“咳,别学会个词就乱用,小将军的私事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声音终于渐渐远去,顾灼却始终将头埋进傅司简侧颈不敢抬起来,心里数落着士兵们口中的“顾侍卫”。
  怕不是军营里的人都要猜出来,她与傅司简在山里过了一夜。
  偏偏她听见男人低笑了下,然后凑近她耳边慢慢地重复着:“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还状似无奈地又来了一句:“夭夭,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做,对不起他们这些猜测,可我的名声算是毁了,你得对我负责啊。”
  顾灼还在想该怎么挽回自己被“顾侍卫”问走的威严,闻言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我的名声也毁了,你怎么不对我负责啊?”
  她说完就意识到不对,甚至都猜到这男人要回什么。
  果不其然,她听见男人的声音里笑意明显:“嗯,也行。”
  得了便宜还卖乖,气得顾灼伸手就想拧他的腰。
  可不知是男人身上的衣服太厚,还是他腰侧梆儿硬,总之,她没拧动。
  她气不过,张嘴朝眼前的脖颈咬了一口,没用狠劲儿却也弄出来个不浅的牙印。
  对傅司简来说,这几乎都算不上疼,含笑道:“夭夭,你再多咬几下,被你那些属下看见,咱俩的‘干柴烈火’可就真的坐实了。”
  顾灼想不管不顾地咬他,终是屈服,嘴唇翕动了几下便放弃。
  她才不要坐实。
  小姑娘的唇瓣还没离开他的脖颈,张张合合那几下就像是细细密密的吻,轻柔而温暖,傅司简没忍住抽了口气。
  他这两天属实忍得不轻,小姑娘的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轻易打开他汹涌欲.念的闸门。
  握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夭夭,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顾灼这才离他脖颈远了,呢喃细语:“呃,我没有。”
  傅司简舔了舔后槽牙:“你最好没有。”
  顾灼眯了眯眼:“傅司简,我怎么觉得你在威胁我?”
  “那倒不是。”
  明明就是。
  她挂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臂缠得更紧了些,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才开口:“就算我占你便宜,你能拿我怎么样?”
  傅司简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挑衅我?嗯?”
  “你总不会把我摔下去吧?”
  “我自然舍不得,不过……我把便宜占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切。”
  傅司简在她脸上亲了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灼没放在心上,他不会在这随时能碰到人的路上使那些招数欺负她的。
  -
  又遇见一队士兵,被傅司简以“小将军腿上受了伤,回去让军中大夫准备着”打发走后,顾灼开口道:“傅司简,你放我下来吧。”
  “先抱着,看见营帐再放。”
  可眼看,营帐顶都瞧见了,傅司简仿佛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一般,一点儿要放她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顾灼再次提出下来自己走的要求时,便听见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电光石火间有什么念头从她脑海中飞快闪过,她抓住了:“傅司简,你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夭夭,你难道没听过,兵不厌诈?”
  她听过,她还很熟。
  顾灼总算知道方才傅司简那句意味深长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他要将便宜占回来,确实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她。
  他只需要抱着她走回山脚下的营帐,就足够众人浮想联翩地猜测他们有多关系匪浅了。
  顾灼倒也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她与傅司简的关系,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但是看傅司简,一副要昭告天下的模样。
  她十分后悔,她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
  她明知道,在“厚颜无耻”这件事上,她根本比不过傅司简。
  “你、你卑鄙。”
  “夭夭,你现在最好的做法是把脸藏起来,我可以跟他们解释是你身体乏力。”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我放下?”
  “抱着你比较舒服。”
  ……
  顾灼此时被他抱在怀里,就像一条任人摆布的鱼,挣也挣不脱。
  便只能如他所说,将头埋进他侧颈,不让人看见她的脸。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有点掩耳盗铃了,难道营中的士兵还能不认识她身上这件绛色的斗篷。
  就算它已经脏兮兮的。
  可总要比她再看一次那种慈祥的来来回回在她和傅司简身上穿梭的视线要自在。
  傅司简看着小姑娘贴在他侧脸的发顶,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他觉得她在这些事上,有时候迟钝得厉害,就像现在。
  她这样紧紧地贴着他,恨不得钻紧他怀里,看起来可比方才与他亲密多了。
  一看便知道,他与她,关系不同寻常。
  正合他心意。
  他不过是想让这些人知道,小姑娘已经有他了。
  可他没想到,小姑娘还能更合他心意。
  顾灼是偶然间睁开眼才看到,方才她在傅司简的脖子上咬出来的牙印,不仅没消,还在那浅浅的凹凸不平四周显出越来越深的红痕。
  她居然咬得这么用力吗?
  怎么傅司简都不喊疼的。
  顾灼心疼归心疼,当务之急却是让这个痕迹尽快地消下去,不然被人看见,她真的说不清了。
  姚云和玉竹的话又清晰地响在她的脑海:
  “将军,你可不能霸王硬上弓啊。”
  她不是,她没有啊。
  病急乱投医这种事,总是脑子滞后于行动的。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舐了几下,仿佛这样抚慰着,便能奇迹般地让它消失似的。
  端详了会儿,好像,确实有些效果?
  其实,只是晶莹的水渍染在麦色的肌肤上,填在那些小小的牙印凹陷中,模糊了红痕与周边肤色的分明感。
  她又凑上去,温热的呼吸填满她与男人脖颈间的缝隙,更轻柔地用舌尖细细扫过牙印的轮廓,一圈一圈,将每个角落都照顾得周全。
  倒是折磨得傅司简浑身一麻,险些手一松将怀中人摔下去。
  更紧地握着她的腰和腿弯,享受却又难熬,傅司简几乎已经没了脾气。
  他听见小姑娘沮丧的声音小小地抱怨着:“怎么还消不下去啊?”
  便又要凑近他,继续方才那一番动作。
  傅司简没工夫去思考她要把什么“消下去”,却不能再任由小姑娘这样作乱,只得捏了捏她的腰间软肉,哑着声音道:“夭夭,方才有人过去。”
  这才惊得顾灼从男人脖颈间抬起头,他们居然已经进了山脚下这处营帐,她还看见有士兵小跑着朝他们过来。
  那、那岂不是都被看到了?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啊?!
  顾灼要疯,甚至想再咬傅司简一口,比上一次还要用力。
  “你、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小姑娘脸都皱成一团,眼角都泛起水意,懊恼又生气,噘着粉唇控诉他,声音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司简几乎要克制不住亲上去,从她扑闪着的桃花眼到他肖想已久的红唇,全都印上他的痕迹。
 
 
第34章 、祛寒
  最终, 却也只是安抚地蹭了蹭她的发顶:“我挡住了,没人看到。”
  “真的?”
  “真的, 不骗你。”
  他哪会让别人看见小姑娘那副模样。
  -
  士兵已经到了他们近前, 看着两人气喘吁吁道:“将军,大夫已经在等着了。”
  傅司简朝他点了点头:“走吧。”
  那士兵转过身带路,缓了缓剧烈的呼吸,才有心思琢磨起别的。
  他方才跑过来时, 好像是远远瞧见, 这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
  那话怎么说来着, “打情骂俏”。
  啧。
  不一般。
  傅司简抱着顾灼, 随着那士兵进了一间营帐, 大夫已经提着药箱在候着了。
  营帐中提前准备了炭盆,比外面要暖和得多。
  他将小姑娘放在简陋的床榻上,便给大夫腾了位置。
  大夫打开药箱, 在塌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小将军, 伤在哪了?”
  “在腿上。”
  顾灼将左腿微微转了一些,大夫就瞧见那破破烂烂沾满血迹的裤腿。
  正拿了剪刀要划开裤腿时,冷不防被站在身后的男人按了下肩膀:“先等等。”
  傅司简见那士兵还在帐中等候吩咐, 揉了揉额角:“你出去守在帐外,别让人进来。”
  士兵倒是个懂规矩的, 闻言先是去看顾灼, 见她点了点头,才转身出去。
  在帐外守着时,他也回过味儿来。
  那个男人, 该不会是嫌他杵在那儿看小将军换药吧。
  呃, 就十分无语。
  士兵出去后放下帐帘, 傅司简才拍了拍大夫的肩头:“你继续。”
  而后,就被小姑娘瞪了一眼。
  顾灼当然知道傅司简为何让人出去。
  她觉得这男人从山洞回来后,醋劲儿越发不再遮掩。
  不仅如此,被她瞪,傅司简竟只是挑了挑眉。
  得,无耻劲儿也懒得遮掩了。
  大夫将裤腿剪开,露出包扎着伤口的布,已经被血染了一大片,中间点点鲜红。
  他小心翼翼解开看了看,用干净的布巾沾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晾凉的开水去擦拭清洗,没一会儿,盆中的水也不再清澈。
  傅司简只看了一眼那再次崩开的伤口,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转头去看小姑娘,正巧看见她低头躲开他视线的动作。
  像只小鹌鹑。
  她也知道心虚!
  顾灼自然知道。
  她看见傅司简皱起眉头的一瞬间,就猜到他肯定会生气,会温柔地看着她,会用心疼又无奈地口吻问她:“夭夭,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严重?”
  她十分心虚,仿佛她是个骗人的小孩。
  但她又在心里弱弱地反驳:她其实也没有怎么骗傅司简吧,实在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才那么一点点血,伤口也不太大,还没他自己腰上那道伤重呢。
  这种小伤,她受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顾灼觉得她被傅司简拿捏得死死的。
  方才她躲开他视线的时候,甚至都生出不敢再受伤的想法了。
  他成功了。
  不过,顾灼当了会儿鹌鹑,倒是没等到傅司简出声。
  她抬头去看,他还依旧皱着眉头,眼睛都不眨似的盯着大夫给她处理伤口。
  她瞬间就明白,傅司简顾着她在军中的威严。
  他好像,总是待她这般周全妥帖。
  -
  大夫细细清洗了顾灼腿上的伤口,见愈合得还不错,那布上大片的暗红多是早已干了的血迹。
  “小将军没伤着骨头,伤口崩开的地方不算严重,再上些药,这几日注意着不要沾水,很快就痊愈了。”
  顾灼听见前半句时,还有功夫对皱着眉的傅司简挑挑眉,意思是“你看,大夫都说不算严重。”
  她觉得他能看懂。
  可她听见“不要沾水”时,愣了一下,再顾不得与傅司简争论伤口严重不严重这事。
  因为,她想洗澡。
  她甚至开始后悔,怎么就让傅司简也听见这话了呢。
  方才应该让傅司简跟着那士兵一道出去的,现在倒好,她想偷偷洗澡,他肯定会拦着。
  要了命了。
  -
  大夫低头从药箱找药时,听见傅司简问道:“你瞧瞧,这药可使得?”
  将自己的药放在塌边,大夫拿过傅司简的药闻了闻,又捻在指尖一点尝了下,皱着眉头开口:“这药……”
  傅司简见大夫这反应,紧张起来。
  他给小姑娘腿上用的,就是这个药。
  这是他离京时太医给备的金疮药,还备了些解毒丸什么的,自从上次他在客栈被下了迷药便一直随身带着一些。
  那天上山寻人前,他猜到小姑娘可能会受伤,也可能因为风雪和伤口引发高热,便又从军中拿了能治温病的药。
  他嘱咐着其他上山寻找的人也从军中拿了类似的这两种药,以防谁找见顾灼却不能及时给她治伤。
  只是他这金疮药该是比军中的要好些的,怎么这大夫是这副神色。
  这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其实大夫只是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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