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户部尚书长子。
京城世家皆以户部尚书为首,羽林军围了尚书府,他们想与刘尚书通气都没了办法。
摄政王回京后亲自去狱中处置了户部尚书长子和魏太医,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两人被绑在菜市口,惨不忍睹。
世家生怕摄政王又像两年前对付卢氏一般借机发落世家,更为噤若寒蝉,小心谨慎。
没有他们搞幺蛾子,傅司简便腾出心思抓那个舞姬。
那天刚与裴昭商议完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计策,他回到王府瞧见鞍马劳倦风尘仆仆的小五时还有些意外。
小五汇报完查案的进展和乌奇从北戎传回来的信后,突然跪下,双手呈上来一张染血的纸,满脸愧色:“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将王爷的信交给顾姑娘,请王爷责罚。”
傅司简拿过那张纸看了看。
血色与墨色混成一片,只剩四角上的几个字还能看清,“夭夭……回京……等我……裴简留”。
这是他留给顾灼的那封信。
他眉头皱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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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想她(修)
这事还得从傅司简离开北疆后的第二日说起。
小五收拾好书房里的信件档案给了小九后, 便听从王爷吩咐去找钟先生,想托他将信送去将军府。
只是去到钟先生的院子后, 敲了敲书房的门却无人应答。
小五直觉出了事, 猛地推开门,瞬间就有暗器冲着他面门而来。
他闪身躲过,也看清屋中两个蒙着脸的不速之客。
钟先生倒在桌案后的椅子上,人事不省。
小五心中大骇, 没想到他只这一天没跟在钟先生身边保护, 便被人钻了空子, 当下便抽出匕首朝两人出手。
扔暗器的那人正站在书墙前, 显然方才是在翻找什么。
小五不确定他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只能想办法先把他弄死在这儿。
让他觉得庆幸的是,这人虽然暗器扔得准,身手却差了不少。
没过几招这人就受了伤, 冲着另外的黑衣人大喝了一声“你还不帮忙”,随即就被他踹在地上吐了血。
小五准备去对付另一个, 刚转过头就瞧见方才一直袖手旁观的人突然出手,银光闪过,两枚暗器掠过他身前。
铮得一声, 其中一枚与倒在地上那人扔出的暗器撞在一起,在黑暗中擦出的亮光格外明显, 随后皆掉落在地上。
轻微的割破皮肉的声音响起, 是另一枚划过地上那人的脖颈,一击毙命。
电光石火间,小五躲闪不及——
一声轻不可闻的“噗”, 暗器没入他的肩膀。
原是方才地上那人同样扔出两枚暗器, 一枚在途中被拦住, 另一枚便如此见了血。
小五一时拿不准眼前这人的意思。
这人杀了地上的人,还能说是因为见自己的同伙确实逃不掉,索性灭了口。
可不久之前地上的人让他帮忙时,这人可丝毫没有要出手的迹象,眼见着自己的同伙逐渐落于下风,最后被踹倒。
更何况,这人拦下那枚暗器,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小五捂着肩上的伤口,怀疑地问道:“你是何人?”
这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个,才开口道:“他们可能还会派人过来,你最好时时跟着钟嵘。他没死,被敲晕了。”
临走前又指着地上那个人对小五说:“把他脖子的伤处理一下,别让人看出来是我杀的。”
话音落下,便转身出了门,隐入夜色。
小五觉得,这人的身手可能与邵东不相上下。
他打不过。
房顶有瓦片被踩动的细微声响传来,这人该是飞檐走壁离开了书院。
小五没去追,他受着伤能不能追得上都是个问题,更何况他也不能把钟先生单独留在这儿。
“钟先生、钟先生。”他推了钟嵘几下,没推醒。
上下察看了一番,见钟嵘没有伤处没有流血,又抬手在钟嵘鼻下试了试,气息也正常,小五这才腾出心思去捡地上散落的暗器。
他起身走到死了的那个人身边,顺手用匕首改了一下这人脖子上的伤口,又在他身上搜了搜,从怀里找出一张纸。
那张纸被一分为二,还有一点点仍连在一起。
是方才打斗时他用匕首在这人胸前划了一刀所致。
整张纸被血染透,软塌塌的,不知道是从这间房里找到的,还是这人本身就带着。
小五端详了会儿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便也作罢,靠在角落里等着钟嵘醒来。
他随身带着伤药,想拿出来给自己止止血,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吓人的念头,伸手就向怀中摸去——
摸出那封王爷留给顾姑娘的信。
信虽然没有像那张纸一样被划成两半,却也同样被血染了个遍。
他装着信的位置,离他肩上的伤处不远。
“完了。”两个大字砸在小五脑门上,他也顾不得这信他能不能看,只想着赶紧拆开拯救一下信封里头的东西。
抽出一看,他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疼了。
信封里的纸没能幸免,只剩一个角干净着,鲜红的血正朝着那个角缓慢地爬过去。
小五连忙展开,可是信的中间已经被血迹晕得模模糊糊,看不清内容。
纵是他平日里再机灵,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封信恢复原状。
先前邵西来北疆时,与他们说过王爷派他去江南提亲,聘礼单子几乎要将王府搬空。
顾姑娘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王妃,是他们王爷心尖儿上的人。
他把王爷给王妃的信毁成这副样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信上仅剩的几个清晰的字只能推测出王爷大概是说了回京的事,小五托付钟先生时,便也只敢透露这些。
他得尽快回京亲自向王爷请罪。
本来,小五是打算养两天伤、与小九交接好北疆的事就动身的。可是乌奇与大裴通信的渠道突然有些试探的动静,小五回应过去,等了几日接到乌奇的信后,这才启程。
-
傅司简听完来龙去脉,脸色越来越沉,寒气逼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可知错在何处?”
小五的脑袋都恨不得垂到地上:“王爷安排属下暗中保护钟先生,属下因为其他任务离开却没有安排别人补上。”
这才导致钟先生的院子潜进刺客,才导致王爷的信被毁。
闻言,傅司简的面色略微好看了些。
他不会因为意料之外的横生枝节惩罚手下,却不会容忍马虎大意带来的失误。
“待会儿自己去领罚。”
“是。”
“查出刺杀钟先生的是什么人了吗?”
小五摇了摇头,摸出那两个黑衣人掷出的暗器递上去:“还没查到,这暗器太过普通,帮着属下的那个黑衣人也再没出现过。”
傅司简翻来覆去看了看这几枚一丝标记都无的暗器,又思考着小五所说的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黑衣人,突然想起他刚到北疆时遇刺的那一回。
那时他以为,那个蒙面人是想等迷药再起些效果,或是想让他死在将军府外,才一路跟着他迟迟不动手。
可若是那个蒙面人本就没有存杀心呢?
傅司简虽然记不清当时打斗的具体情形,但最终他手上和腰腹所受的伤着实称不上严重。
而且那个蒙面人见了将军府的人就跑,这番作为可丝毫不像是敢来刺杀摄政王的死士。
蒙面人和黑衣人会否是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个人,他又是为谁做事?他们是否就是五年前刺杀皇兄的人?
不过,傅司简能肯定的是,刺杀他的人和潜进钟嵘书房的人,一定是同一个主子。
毕竟钟嵘是他的老师,那些人必然会怀疑钟嵘来北疆是听从他的命令。他们不敢再对他动手,便盯上钟嵘。正是因此,先前他才派小五暗中保护钟嵘。
傅司简闭了闭眼,他总觉得,他离真相可能不远了。
他会为皇兄报仇,会铲除一切心怀不轨。
“你先下去吧。” 他抬手摆了摆,声音平淡得没有半点情绪。
“是。”
-
汤泉室里湿雾缭绕,高台上灯盏的光亮在缥缈的热气中散得柔和而缱绻。
傅司简双臂伸展搭在池沿上,视线望向前方影影绰绰的水面。
京城偌大的王府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飞阁流丹,无一处不是琼林玉树,无一处不是和璧隋珠。
可是都不如北疆。
不如书院里那处局促的院子,也不如山脚下简陋的营帐。
汹涌的思念一时开了闸,放肆地占据傅司简的脑海。
嫣然含笑的,狡黠作怪的,任性撒娇的,英姿飒爽的,佯装嗔怒的,甜甜软软的……
全是他朝思暮想之人,全是他的小姑娘。
他在幽州时,虽然也不能时时与她在一处,可他知道她在军中,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不像如今,他们相隔千里。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①
天长路远,孤灯不绝,望月长叹,难度关山。
除夕那天夜里,他看见京城绚烂璀璨的银花火树,想的却是她在烟火盛放时转过头对他露出笑颜。
不能与她共赏,再美的风景都失了斑斓。
留给小姑娘的信里,写了那天他被打断没有与她说完的话。她看到信知晓他的身份,必定会生气他的隐瞒。
傅司简原本想着,等京城事了,便回幽州厚着脸皮赖在她身边与她解释,只要小姑娘别不要他就好。
可现在,那封信压根没有送到她手里。
他的小姑娘以为他不辞而别,会担心他,会以为他忘记告诉她,会难过。
光是想想她的委屈和不安,傅司简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攥紧。
他怎么能让她受委屈呢?
虽然信被毁是意外,可说到底是他离开时太过匆忙安排不当。
傅司简倚靠在池壁上无声叹了口气,是他的错。
只是如今,他想重新送一封信,却是难办了。
-
据户部尚书长子交代,他爹进宫摔断腿后,他气不忿儿,怀疑皇上送那块玉佩是故意的。
一开始他并没有向皇上下药的狗胆,是被那舞姬诱着才一步步酿下大祸。
他时常去醉花楼,是那舞姬的入幕之宾,只不过平日里舞姬对他比较冷淡罢了。
好像是他与舞姬抱怨过皇上下令让他爹在家休养三个月,言辞之中多有不满和不屑后,舞姬突然就对他热情了起来。
经常给他留房不说,床榻之间还变得颇为妖娆大胆花样繁多,甜言软语,藕臂柳腰,哄得他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要不怎么说户部尚书长子是个混蛋玩意儿呢。他爹受伤躺在床上起不来,他在醉花楼温柔乡里舍不得回府。
听了几句恭维的话,便真觉得他自己是世家里头一份的公子哥儿。
他也不知那一日是喝醉了还是被舞姬诱导,不知怎么就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我非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不靠世家,他这皇帝什么都不是。”
那舞姬更是附和着将他捧上天。
没过几日,舞姬就拿来一瓶药,趴在他怀里娇声道:“公子不是想给皇帝一个教训嘛,这药能让人困顿昏睡,三日后才发作,公子将这药悄无声息地下在皇帝身上,到时候京城乱了,那些世家还不是得唯尚书府唯公子您马首是瞻。拿捏住皇室,谁人不高看公子?”
他一开始没准备答应:“不行不行,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可那舞姬将将抚着他让他来了兴致,闻言就退出他怀里,脸上神色似是受伤又像是嫌恶:“公子原是这般没有担当和抱负之人,枉我一片痴心错付,以为公子是当世的英雄。”
他被捧了这么些天,哪能受到了这个,一把拉过美人儿软言哄着:“本公子也没说不做啊,可是给皇上下药哪是那么容易的,我连宫中都进不去。”
“那公子前些天就是在吹牛了?”
“也没有,我这不是得想想办法嘛。”
后来,那舞姬在床帏之中状似不经意提起:“我听闻有位魏太医欠了不少赌债,公子可以让他帮忙嘛。”
户部尚书长子哪儿还顾得上这个,顺嘴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他回府后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舞姬的话还挺有道理。
他一直都知道他爹在想方设法地改变朝堂上的力量平衡,想剪掉皇帝的羽翼和助力,让皇帝不得不向世家让步,给世家允诺更多好处。
削减顾家的粮饷就是为此。
东西两地的将领是近十几年才换上的忠于皇室的纯臣,镇南将军则是两年前先帝驾崩后由摄政王直接指派的。
唯有北疆的顾家驻守百年之久,是跟着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武将世家,且北疆又时常有战事,构陷顾家自然相当容易。
编撰顾家虚报兵员进而削减其粮饷、迟送粮饷并栽赃给摄政王,都能引得顾家怀疑皇上是否有卸磨杀驴弃信忘义的意图。
一旦顾家对皇室没了信任,再看见京城的旨意,为了自保也得多想三分。
如此一来,他们只需在朝堂上稍加煽风点火,就能让皇上猜忌顾家拥兵自重,北地百姓只知顾家不知皇室。
等皇上想换掉镇北将军之时,他们便能趁虚而入,往军中安插人手。
否则,世家手中一直没有兵权,做什么都有徒劳无功的意味。
户部尚书长子倒是并没有如此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他爹削弱顾家是为了削弱皇上的势力。
那舞姬所说的给皇上下毒,岂不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
等摄政王回了京,一切尘埃落定,摄政王就是坐上皇位,也得看世家脸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