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炒肉。”
“没有。”
“……”
孟黎连续点了四五个菜都没有,脸上刚刚修复好的表情再次裂开,她沉默半秒,扭头问陈硕:“那你跟我说说,有什么?”
陈硕拍拍小腿上的灰,语调平和回了两字:“面条。”
孟黎差点气笑:“那你还问我?”
陈硕看她一眼,不在意地嗯了声,态度不怎么诚恳地解释:“让你有点参与感。”
孟黎气得说出了京话:“合着我还得谢谢您?”
陈硕见病猫快要炸毛了,立马审时度势地转移枪口:“想吃就搁这等着。我去给你下面条。”
孟黎怼人的话刚到喉咙,听他这么说立马收回去,略带迟疑问:“你、做?”
陈硕回头看她一眼,懒洋洋反问:“不然你做?”
孟黎动了动嘴唇,别过脸偏向一旁,没再吭声。
厨房在客房旁侧,单独开辟了两间平房,风格跟客栈装修相似,木石结构为主,一间做厨房,一间做杂物堆积房。
厨房外安置了一张十人座的原木色长桌,桌上摆了一束玫瑰干花。
陈硕似乎很熟悉这个环境,看都不看一眼便走进厨房。
孟黎粗略打量几眼外面的布置,跟着走进厨房。
厨房用具应有尽有,各个摆放整齐有序。
陈硕轻车熟路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从里取出一个鸡蛋、西红柿。
打开水龙头,陈硕拿着西红柿,半弯着腰站在洗菜池前动作麻利地洗干净。
洗完取下砧板,拿上菜刀,迅速将西红柿切成薄片。
切完,陈硕蹲下身,弯腰从收纳橱柜里找出几瓣未剥开的大蒜,直接拿起刀,用刀背劈里啪啦敲碎。
敲完将蒜皮捻掉,打开煤气,提起大罐油、拧开瓶盖往锅里倒油。
孟黎嫌油烟味重,人站在门口不肯进。
厨房其实不算小,可陈硕站在里面却显得有些逼仄。
白炽灯下,他裸着肌肉线条长满的手臂,顶着一张散漫的面孔,右手拿着一双筷子站在灶台前不停翻滚刚丢下去的面条。
浓白的热气不停往上冒,有的飘到他身上,仿佛置身于云海。
孟黎后背抵在门板,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厨房里端碗给她夹面条的男人。
这一刻的陈硕与那个在北城圆滑世故、在修车厂嚣张得意的男人慢慢剥离开。
此刻的他即便满身世俗气,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的安全感莫名让人着迷。
孟黎望着那道不断忙碌的背影不自觉地回想出很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少年。
升旗仪式上,少年站在升旗台,俯视一圈底下乌泱泱的人群,最后收回目光,态度嚣张到藐视一切:“活着如果不是为了真理、为了更好的社会建设、为了提高千千万万个底层人民的生计,那将毫无意义。”
彼时的他正值少年,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理想、热血。
很多人都觉得他这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谁曾想,命运从来不会眷顾苦难人。
尤其是他这种除了有一腔热血、有漂亮成绩单却无法支付家中突发横祸费用的贫困少年。
孟黎知道这事时,舆论已经在整个学校蔓延开,那个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偶尔出现一个值得深扒的八卦,肯定要追根究底、到处传播。
他们化身为最锋利的那把刀,一个个无所顾忌地朝他最脆弱处捅。
而他在这场无硝烟的战场里黯然落幕。
最后连一个名字都被人扔在角落,长长久久地遗忘。
孟黎望着眼前这个跟记忆里的少年没有一丝重合的人,不动声色地垂低眼皮。
陈硕将面端到长桌,扣起食指、中指敲了敲桌面,出声提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孟黎:“面好了,赶紧吃,吃完赶紧睡,别再给我整事。”
孟黎听到他催促,搂了搂薄外套,慢吞吞走到长桌,拉开板凳坐下准备吃面。
陈硕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鸡蛋是煎的,煎得两面金黄,看着食欲大增。
时间已过三点半,客栈除了大厅、厨房、院子亮着灯,其余房间全都融于夜色、陷入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