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拿开玻璃杯,目光深深压在上面。
看着崭新、边角没有褶皱的纸币,陈硕舌尖用力舔了舔腮帮, 喉结那块骨头轻微滑动一下。
过了会儿, 他捻开纸条, 捡起纸币,没什么情绪地揣进兜里。
修车厂的生意算不上很好, 但也不差。
他除了修车,还顺带做点别的,比如安网线、给山上送货之类的。
总体下来,也有几笔不错的收益。
十几分钟后, 陈硕接到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陈硕盯住那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数字,眼神一凛——
出事了。
电话接通, 一道粗狂、夹着浓浓怒意的中年男声溢出屏幕:“赶紧上来, 山上有情况。”
“那几个龟儿子又他妈不安分了。老子今天非得把人逮到手。”
来电人周华荣, 周静亲爸,当了几十年护林员, 经常在那片原始森林巡逻, 防火防灾还防偷猎。
年轻的时候人凶狠、胆子大, 方圆十里的人都不敢惹他。
偶有偷盗的也不敢跟他明着打照面,都说他是山里的活阎罗。
谁要是敢在山上烧火,他二话不说上去直接给人踩灭。
有人要是敢去那片原始森林砍树,周华荣拿着一把老旧的火qiang,直接上去就是一顿骂,然后把人斧头、砍的树全都扣留在原地。
要遇到不听话的,他直接朝头顶放两qiang,警告要是还敢这样,下次吃qiang子的就是他们。
陈硕爸跟周华荣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兄弟情义一直到陈硕爸去世都延续着。
陈硕爸去世,周华荣看着他爸的面儿大大小小帮了陈硕不少忙。
他爸上山那天,要债的堵在门口、手里握着刀一副不给钱势不让路的地痞流氓样。
周华荣得知消息,当即召集人,领着一群村里兄弟到陈硕家撑场面,几十个人拿着家伙事乌泱泱地站在他家门口比要债的还要黑。
那不怕事的凶狠样,硬是把要债的逼走。
要债的一走,周华荣戴上孝,亲自替陈硕爸扶棺出灵。
这一份恩情大过天,陈硕这辈子都铭记于心。
正是这份人情,这么些年,无论郑秀英怎么对他,陈硕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一忍了过去。
跟周华荣一起巡山来源一场意外,有年周华荣上山巡逻差点被偷猎的人干倒在山上。
郑秀英找不到人,着急忙慌给陈硕打电话,让他帮忙找。
寒冬腊月里,陈硕提着手电筒,摒弃害怕、恐惧,只身走进那片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
他翻了大半个山头才在一深沟找到周华荣,找到周华荣时,他四肢被人死死绑住,嘴里塞着臭袜子。
浑身上下都是伤,有被踢的、被刀划的,也有拳头锤的、石头砸的,一张脸肿得分不清鼻子嘴巴在哪,看得见的地方全是血痕。
折磨完,周华荣被扔在冷水里泡到嘴唇发白。
陈硕要是再晚半小时,周华荣肯定死在那沟里。
那年陈硕二十岁,正是得力、血气方刚的年纪。
当晚,陈硕跳下深沟,一把将人从深沟里捞出来,背着浑身是伤的周华荣走了二十公里路。
当晚周华荣进医院抢救,医药费四五万。
周家一家四口人,周静刚上大二,周磊在读初中,全指着周华荣那点微薄的工资生活。
短时间压根儿凑不齐那四五万医药费。
是陈硕,是他到处腆着个b脸凑钱,最后东拼西凑将那笔钱给凑齐垫付了医药费。
那件事后,周华荣有意培养陈硕,经常让他陪着一起上山。
两人常年在山里穿梭,周华荣年岁大了,体力跟不上。
有些事就指着陈硕去做。
倒不是没找过别人,只是这份工作工资低,又危险还得耐得住寂寞,没几个年轻人愿意去搞。
有几个感兴趣的,干几天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