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津翊本来只是调侃，见了唐瓷的模样，才终于正经了些。
他从一旁抽出张椅子坐在她边上，看着随意，却一直细心留意着唐瓷的神情。
他这次斟酌了半晌才问道：“小瓷真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有！”
唐瓷语速飞快，也异常的坚定。
要不是看到她交错在一起已经拧的有些发白的手指。
闻津翊可能就相信了。
之后的几分钟里，大家就这么相对无言。
陆栩手上拎着那张草稿纸，心思却没在这上面，注意力全部被一旁电视机里进行到紧要关头的篮球赛吸引着。
闻津翊安静地看着唐瓷，没有继续问，也没有挪开视线。
而唐瓷心里已经团成了一团麻线，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圆过去。
“在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陆颖刚好端着一盘还腾着热气的红烧排骨走了进来。
“去洗手吃饭了，陆栩回来不就嚷着饿了吗。”
被点名的陆栩眼睛还盯着电视，屁股已经离开椅子了：“这就去。”
他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开饭了，也顾不上别的，随手把那张草稿纸放在了桌上就钻进了洗手间。
“小瓷把作业收一收，别一会儿弄脏了你的课本。”
唐瓷：“好。”
几乎是在陆栩放下草稿纸的一瞬间，唐瓷就又拿了起来。
她的注意力，一半在闻津翊身上，剩下的一半就在这张草稿纸上。
等她挡着闻津翊的视线，重新把那张纸夹在习题册里塞进书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岔过去了。
没成想陆栩回到饭桌上，一边啃着骨头，嘴里还不忘记嘟囔着刚刚发生的事。
陆栩：“姑姑，小瓷好像有喜欢的人了，我俩问不出，要不你问问？”
陆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喜欢满嘴跑火车，所以看向了自己儿子。
闻津翊没什么表情，夹了一块排骨到唐瓷的碗里。
但没有否认。
陆颖见状，心底渐渐重视了起来。
大院里除了唐枫、林晓家生的是女娃娃，其余家里都是男孩，他们又是这种职业，平日里工作忙，大院里的孩子都是散养长大的，大家确实忽略了他们这里唯一的小姑娘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陆颖当年在警官学院学的是心理学，知道有些事情要顺其自然，不能逼的太紧。
所以也顺着陆栩的话轻松地调侃：“小瓷已经成大姑娘了，可以有喜欢的人了，哪像你们两个混小子，除了知道学习就是打篮球。”
陆栩耸了耸肩：“没办法，太过优秀，每天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就够了，而且姑姑，我准备去大学谈恋爱，不能因为青桥的几颗小树苗放弃整片大森林！”
“是吧，表弟。”
陆颖被自己这个侄子气笑了，她倒是完全不怀疑这就是陆栩内心的真实想法。
闻津翊也不拆陆栩的台，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还不忘记给唐瓷夹菜。
唐瓷看着碗里已经摞成小山的菜，还有自己最讨厌的芹菜，小脸皱在了一起：“哥哥，够了，我吃不下的。”
“没关系，吃不完给哥哥吃。”
唐瓷想了想，觉得可行，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是初中生的觉悟，心安理得地绕开碗里的芹菜扒饭，准备一会儿连带着吃不完的米饭都给自己的便宜哥哥吃。
闻津翊看破了唐瓷的小心思，却也不点破。
等到一顿饭吃到了最后，唐瓷把还有小半碗饭的碗推到了闻津翊的面前时，他却变卦了。
“让哥哥吃你的饭有条件。”
刚刚也没说这件事啊。
唐瓷瘪了瘪嘴，不高兴写在脸上：“什么条件？”
陆栩也就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表弟比较默契：“小妹妹，说说你刚刚草稿纸上那个画了爱心的简拼是谁的名字吧，不说的话，一整碗的芹菜和米饭都要吃掉哦。”
接下来的时间，唐瓷经历了从小到大以来人生中最‘煎熬’的五分钟。
这也是她第一次对闻津翊撒谎。
“偶像男神？魏京也？”
“味精？怎么叫了个这名，哪里的小糊咖吗，听都没听过。”
唐瓷：“才不糊，很有名的！陆栩哥哥你落伍了，连魏京也都不知道。”
唐瓷这次看着倒像是真情实感，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追星也算比较常见，只要不是早恋，大家的精神就没有那么紧绷了。
陆栩：“哦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最近那个热播剧的男二啊，叫什么……《兔子吃光窝边草》。”
唐瓷：“……那个男二叫吴敬业。”
陆栩：“差不多嘛，反正都是演员明星，之前那几个姓张的女明星我也分不清，都叫什么什么曦的那几个。”
唐瓷：“魏京也不是明星，是歌手。”
陆栩摆了摆手，完全不在意这种细节：“差不多啦，不过要是歌手的话，等我们搬去北山校区，可以让你哥假公济私给你放他的歌。”
“什么意思？”唐瓷有些迷惑。
闻津翊把唐瓷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咀嚼完才说话：“下月搬校区，高中部的广播设备也都会搬过去，每周五放学有日落电台，可以点歌。”
唐瓷：“哦。”还是算了吧，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听小糊咖唱歌。
陆颖知道要搬校区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北山那边的教学楼已经建好了吗，陆栩你要不要搬姑姑这里住，上学也方便点。”
陆栩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也就多坐几站公交，万一不小心被保送了，明年就怎么用去学校了。”
唐瓷一直只顾着紧张了，差点忘了更重要的事。
“哥哥，你上次不是说要下月初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好几天回来了。”三月一共有三十一天，今天才二十九号。
闻津翊：“面试被安排在下个月，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
陆栩在一旁搭茬：“再不回来我和你便宜哥哥就臭了，考点那边安排的住处连着停了好几天水，封闭考试那几天，刷牙洗脸都用的矿泉水。”
唐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把身子往闻津翊的边上挪了挪。
还是她便宜哥哥的身上好闻，总是香香的。
陆栩见状气结，不自觉地把手伸了过来，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揉捏她的脸，这次还没等唐瓷瘪着嘴眼泪汪汪，就被闻津翊一把打掉了探过来的那只还沾着油的手。
陆栩疼地‘嘶’了一声：“你这下手也太重了。”
陆颖看着自家侄子的动作也十分不赞成：“小瓷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动不动就动手动脚了。”
闻津翊：“嗯，要保持好距离。”
陆栩满脸写的都是控诉，明明他前几天还看着闻津翊揉过！
唐瓷听见这话，眼里带着笑，白皙的小脸看似无辜，看向陆栩的表情却带着小得意。
陆栩低低地吐槽：以前真是被这个小妮子的外表迷惑了，还真是谁带大的像谁，和他表弟一样腹黑。
“好啦，吃完饭就下桌看电视去吧，小瓷，你爸妈刚刚打电话来说要晚点下班，等他们下班了你再回家。”
唐瓷觉得这样很好，她很喜欢在闻津翊的书房写作业。
陆颖说完，唐瓷就十分自觉地背着书包进了书房。
陆栩也神秘兮兮地拉着闻津翊回了卧室，进屋后还不忘记把门带上。
闻津翊最近连着几场考试，连话都少了，进了屋就后仰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陆栩踢了踢闻津翊：“你别睡啊，我还有事没和你说呢。”
闻津翊的困意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回给陆栩的话带着一些不耐：“嗯，你说。”
“唐瓷是不是喜欢你啊，‘W、J、Y’，我怎么觉得根本不是什么魏京也，而是你名字的缩写呢。”
虽然只是猜测，但他就是莫名地联想到了这件事，越想还越发觉得有道理。
闻津翊倏地睁眼，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困意还停留在眼底，话却多了不少：“怎么看出来的？有什么依据吗？”
陆栩已经在开电脑了：“直觉。”
至于证据。
网上查查不就知道了，他最近电脑用得贼6。
而且哪有那么巧的事，闻津翊，魏京也……
陆栩在按下回车键之前，还自信地觉得自己就是真相帝。
等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网页弹出来的百度百科，手指却变得有些僵硬了。
电脑上还时不时地冒出弹窗，房间里没开灯，闻津翊就看着陆栩脸颊上时不时闪过花花绿绿的光。
“查到什么了？”
陆栩的嘴角抽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自己过来看吧。”
信息量太大，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比较好了。
是他们大院里的正派形象太多了吗？小妹妹竟然喜欢这么狂野的……
闻津翊抬手开灯，然后坐在了电脑前。
纤长的手指慢慢滚动着鼠标滑轮，蓬松的发丝堪堪垂落，盖住他的眸子。
在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微眯着眼，神情不再懒散轻浮，眼底藏着一些不明的情绪。
第3章 暗恋 Day3
进了四月，房子里的供暖就差了很多，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就凉飕飕的。
唐瓷今天穿的是一件薄外套，在书房里只写了一个小时的作业，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
还是回家吧。
唐瓷装好书包，走了出来。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放着八点档的爱情片。
闻津翊卧室的门紧闭着，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能分辨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陆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唐瓷蹑手蹑脚地把搭在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了陆颖的身上，才悄悄回了家。
家里还没回来人。
不过唐瓷已经习惯了。
不单单是她爸妈，这个小区里的大人一旦忙起来，可以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唐瓷把书包拎回了卧室，等裹上了自己姜黄色的小毯子，才又坐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夹在练习册里的那张草稿纸拿了出来。
草稿纸已经变得有些褶皱。
唐瓷耐心地把纸张铺平，专注地看着上面直白的少女心事。
真是好险。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唐瓷工整地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先是直接锁进了抽屉里，想了想觉得不是很保险，于是把这张纸塞进了装压岁钱的红包里，又重新锁进了抽屉。
“大功告成！”
唐瓷以前总觉得抽屉上的这把锁有些碍事，因为家里不会进小偷，爸爸妈妈也从来都不会乱动她的东西。
今天她第一次觉得这把锁这么踏实。
可以牢牢地锁住她的秘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
她甚至不清楚这种缠绕在心头的莫名的情绪，是不是老师上课所说的那种情窦初开的喜欢。
但是她知道，她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唐瓷还坐在椅子上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出了多远，直到隐约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她才回过神。
“谁啊？”
“是爸爸妈妈？”
“怎么出门没带钥匙？”唐瓷喃喃自语，裹紧了肩膀上的小毯子，趿着猫耳朵拖鞋走到了门廊处。
房门只被敲响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唐瓷趴在防盗门的猫眼朝外面看去，院子里没有开灯，视野里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感觉好像不是爸爸妈妈。
她不害怕，却也没有贸然开门，于是又问了一句：“是谁在外面？”
“我。”
唐瓷几乎是在听到回答的第一时间推开了门。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闻津翊就站在门外，头发有些潦草，身上也只套了件涂鸦短袖，上面还有些褶皱，像是刚睡醒。
唐瓷的个子不高，比闻津翊矮了一大截，她仰着头看面前的少年，眼底带着疑惑。
“你不冷吗？”她身上披着小毯子站在门口都觉得凉飕飕的。
“不冷，这周末我不在家，有件事提前和你说。”
闻津翊习惯性地揉了揉唐瓷的头发，侧身走了进去。
“什么事？”唐瓷又渐渐紧张了起来，像极了做贼心虚。
闻津翊：“清明节我还要去一次淮安，刚好那边要举办一场陶艺展。”
闻津翊第一次说的时候，唐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唐瓷：“去淮安？”
“嗯。”
唐瓷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是要带我一起过去吗？”
“你想去吗？”
想！
当然想！
虽然唐瓷的家境还算赋予，但青桥却只是座小城市。
陶艺展她只听少年宫的小桃老师说过，还从来没有去过。
唐瓷的眼里已经在放光了：“可以吗？我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但是哥哥有一个条件。”
又有条件？
唐瓷长而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地上下摆动，目光却是少有的坚定。
“可以。”
唐瓷十分郑重地伸出了两个手指：“哥哥，我答应你两个条件，带我去两次。”
闻津翊勾了勾唇角，心底的担忧莫名散了大半。
没有把心思全部放在追星上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