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比赛，就一定得有观众。除了群演外，还有一部分是工作人员拖家带口地充数。
林菽也去凑了个热闹。
学校里车位稀缺，停车不方便，她懒得开车，临走前问了一句：“顾怀楚，你有兴趣当一次群演吗？”
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于是有了以下这一幕：
林菽和顾怀楚被迫拉着横幅，为“夏逐风”加油助威。但他们的神色过于淡定，与旁边热情投入的群演形成鲜明对比，反倒是格外惹眼。
沈侨在监视器里看到面无表情，嘴巴一张一合的两名观众，嘴角抽了抽，他强忍喊“cut”重来的冲动，让摄像快速把镜头移走。
这是给他捣乱来了，沈侨不爽地顶腮。他见裴昕在场上热身，为了转移注意力，上前为他讲戏。
“等会儿你尽量跑快点，其他几位都是专业运动员，他们会看情况调整速度。”
“好。”裴昕半蹲着活动膝盖，目视前方，眼神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入戏还挺快。”沈侨打量着他，暗想。
“Action”
一声枪响，“夏逐风”如离弦的箭，疾驰而出，他奋力摆臂，脚下的步子快得能看到残影。
超越一位，超越两位……
他跑到前列，与一位体格精壮的选手争夺第一的宝座。那位选手见“夏逐风”来势汹汹，咬紧后槽牙，加大摆臂幅度。
终点就在眼前，可两位选手却依旧处于胶着状态，难分胜负。
林菽坐在观众席，一时之间忘了这是在演戏，神色紧张。
顾怀楚用余光看到她抿着嘴唇，双手紧握成拳，不禁低笑出声。
“别那么用力，”他握住林菽的手，拇指嵌入她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指甲印，“比赛结果不都是你定的吗，怎么还这么紧张？”语气揶揄。
林菽闻言，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她解释道：“这是我作为观众该有的代入感。”
“嗯，专业”顾怀楚做出高度评价，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拍戏空档，林菽陪他简单地逛一逛母校。星辰中学还是老样子，和记忆中比并无变化。她轻车熟路，带顾怀楚从图书馆一路参观到教学楼。
林菽选了条小道，两旁的树紧挨着，形成天然的遮阳伞，微风习习，夏蝉低鸣。
顾怀楚与她携手漫步在校园，四下寂静，只能听到同一频率的脚步声。
星辰中学的学生不算多，只有两栋教学楼，高一高二在一块儿，高三单独一栋。
他们从教室门口路过，里面空无一人，但每张课桌上都堆着厚厚一摞书。
“你是哪个班的？”顾怀楚问。
“实验班，”林菽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室，“你呢？”
“一样。”
林菽在班级门口驻足，看到黑板上还未擦除的竞赛题，不由得心生怀念。那应该是她一生中最纯粹、最心无旁骛的时光了，光是解开一道难题，就能让她高兴上半天。
顾怀楚的视线被教室外侧的红榜吸引，在最中间的位置看到了林菽的身影。
她扎着马尾，面庞青涩，眼里带着细碎的光亮。
照片下面是学生寄语，在一众励志拼搏的话语中，她那一句显得尤为清奇。
【是黑暗料理还是美味佳肴，只有试一试才知道。——林菽尝酸嘢有感】
顾怀楚看着这句话，忍俊不禁，拿出手机，默默拍了张照片。
观众的戏份拍完后，他们正准备走，沈侨上前打招呼，“林菽，这就回去了？”
“嗯。”她点点头。
沈侨把目光转向顾怀楚，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小菽的老朋友，沈侨。”
顾怀楚挑眉，回握，“久仰，我是小菽的丈夫，顾怀楚。”“丈夫”二字是着重语气。
双手交握时，两人都不自觉地加大力道。
一秒
两秒
……
“你们这是，在我面前玩什么呢？”林菽打破这一僵持的场面，她牵过顾怀楚的手，和沈侨道别，“我们走了，你先忙。”
停车的地方和学校之间有一段距离，顾怀楚去开车，让林菽在校门口等。
她百无聊赖地站着，时不时地用脚去踢道路上的小石子。
“姐姐。”有人叫她。
林菽回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黑发齐刘海，面容略显稚嫩。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开口，“这位姐姐，我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什么事？”林菽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奇地问。
“你能离我们家哥哥远一点吗？”女孩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自抑的气愤。
林菽闻言，一脸错愕，“你们家哥哥，是谁？”
“当然是裴昕哥哥啊。”她很不满意林菽的表情，语气强调“裴昕”二字。
林菽明白了，眼前的小姑娘是裴昕的粉丝，她好像有所误会。
“能让哥哥演《逐风》，我们的确要谢谢你，但这也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接近他啊，”女孩义正严辞地说，“我们哥哥那么优秀，你怎么敢的！”
面对这一猝不及防的控诉，林菽有些想笑，但对方年纪小，她作为成年人，回怼不太合适。
林菽正准备成熟地一笑而过，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闻到熟悉的木香，她心中了然，没有挣脱。
顾怀楚目光带过面前的女孩，眉梢微挑，浅色的眼眸中带着散漫的笑，“她都有我这个哥哥了，还要接近你家哥哥做什么？”
女孩看着眼前这位五官精致立体、线条流畅的男人，惊讶地捂住嘴，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笑起来也太……
女孩及时打住心中的感叹，轻咳两声，问道：“你真的没故意接近裴昕哥哥？”她脸颊上带着红晕，语气比先前弱了许多。
“当然没有。”林菽无奈地笑。
“那好吧，是我误会你了，”女孩微微鞠躬，表示歉意，“对不起。”
哟，还挺有礼貌，林菽心想。
女孩看向顾怀楚，眼神亮亮的，“这位哥哥，你是明星吗？”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明星才会长得这么好看。
“不是，”顾怀楚摇头，他揽住林菽的腰，轻笑着说，“我是这位漂亮姐姐的老公。”
女孩微张着嘴，在两人身上打量着，这下她彻底相信林菽不会对裴昕有想法。
没办法在校门口停太久，顾怀楚让女孩早点回家，带着林菽转身离去。林菽上车后，笑着调侃道：“可以啊你，上到七旬老太，下到妙龄少女，杀伤力很强嘛。”
“彼此彼此。”顾怀楚意有所指。
车缓缓驶离，女孩站在原地，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沉默片刻，往“唯爱裴昕”的聊天群里发送信息。
【我们好像误会了，那个漫画家姐姐有一个巨帅的老公，她应该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没多久，信息提示音响起，她点击查看，结果显示：
【您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女孩呆呆地看着这几个字，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第37章
拍摄进行了一个多月, 熬过了最热的那段日子，整体节奏都加快了许多。步入正轨后，林菽就没再去拍摄现场, 她呆在家中构思下一本漫画的剧情。
和吴雨桐一起讨论剧本的次数多了，她也逐渐摸清了行文技巧, 对情节的把控变得娴熟起来。
林菽坐在窗边写大纲，手边沏一壶茶, 还不断冒着热气。“汤圆”乖巧地伏在书桌上, 听着节奏轻快的“嗒嗒”声, 起了睡意。
……
拍摄现场
趁着降温, 沈侨决定先拍最费体力的几场戏，取景地是南山塔下的百级阶梯。
凡事运动题材的漫画, 必然会涉及到魔鬼训练。裴昕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他莫名觉得腿有些软。
“沈导, 真跳啊？”这阵子和沈侨相处下来，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气，只要把戏演好, 什么都好说, 因此裴昕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不然呢, 想找替身？”沈侨反问。
“没。”裴昕否认, 认命地走到台阶边压腿热身, 他已经能想象出双腿被车轮碾过的酸痛感。
“Action”
一开机，裴昕就立即进入状态，眼神成沉下来, 他的双手交握在背后, 蹲下身子, 一级一级地向上跳。
腿部肌肉绷紧，显示出好看的线条。他咬着后槽牙，下颌线处棱角分明。经过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他的肤色黑了不少，但也因此和运动员的身份更相符。
差不多挑了四十余级台阶，沈侨喊了“cut”，他冲裴昕点头，“可以，就用这条吧。”
裴昕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照沈侨那种追求极致的性格，至少会让他来回跳个七八遍。
他接过助理秋秋递来的毛巾，随意地擦了几把颈后的汗，视线中看到不远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男人膀大腰圆，身穿桃粉polo衫配白色直筒裤。周围的一圈人对他点头哈腰，谄媚至极。看这派头，应该是位成功的企业家。
黄俊正坐在折叠椅上休息，瞧见后赶忙起身，小跑着上前招呼。
“诶哟，金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他脸上的褶子笑得全都皱在一起，不知道得还以为是见到了印钞机。
不过眼前这位对他来说，的确和印钞机没什么两样。金来顺，《逐风》最大的投资人，靠煤矿发的家，现在转型做了地产。
“过来随便看看，”金来顺环顾四周，他的眼神在裴昕身上停留了几秒，“拍着呢？”
“是啊，刚拍完一个镜头，”黄俊冲几位演员招招手，“大家都过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金总，我们这个项目能成，还要多谢他的投资。”
“谢谢金总——”
“诶诶诶，不用谢，”金来顺看着这么一群养眼的小年轻冲他笑，乐得脸上的横肉直晃，“导演呢？我这回主要是想见见导演。”
沈侨此时正在椅子上坐着看剧本，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黄俊尴尬地打圆场，“金总，人家搞艺术的，脸皮薄，不好意思。”
金来顺冷“哼”一声，心想：瞧给他傲的，要是不砸钱，他能拍得这么自在吗？
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给了黄俊一个面子，没让他下不来台，“了解，没事。”
金来顺打算说正事，他佯装不经意地问：“咱们这个片子，有没有感情戏啊？”
黄俊听到他的话，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但他只能如实回答，“没有。”
“哦，”金来顺点头，他煞有介事地说，“电影嘛，还是要谈谈恋爱的，要不然不就浪费了这些帅哥美女吗。”说完他自觉幽默地笑了两声。
黄俊只能跟着干笑，“是的，是的。”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金来顺点明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我呢，手下正好有个小演员，长得挺水灵的。要不你和导演说说，让她在电影里露两脸？演小男主的女朋友就行。”
黄俊在心里暗想：都演男主女朋友了那还能叫露两脸吗？
他谄笑两声，一脸为难，“诶呀，金总，这哪是我决定的了的啊？”
“你可别谦虚了，”金来顺不相信他的话，“你堂堂制片人难道连一个角色的加不了？直接叫编剧写不就完事儿了吗？”
金来顺这几年没少往影视行业投钱，把里头的操作摸得门儿清。
“您有所不知啊，”黄俊耐心地解释，“我们这部电影是漫画改编的，人家作者不同意，我们也没法儿加啊。”
金来顺皱眉，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要推来推去，他语气加重，“作者是谁，叫她过来，我和她说。”
“这……”黄俊陷入两难的境地，金主得罪不起，但林菽看上去也不是好说话的样子。
金来顺见他半天没反应，耐心被耗尽，他怒道：“马上打电话叫她过来，要不然我就撤资。”他把话撂下，不信这戏他加不了。
金来顺的动静闹得很大，引得工作人员纷纷侧目，沈侨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眉头微皱。
他自然是不屑与这些空有钱财，毫无艺术审美的大款合作，但想拍好电影，资金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一个没谈拢，他撤资了，那对电影的拍摄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饶是再气愤，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再多一次又能怎么样呢？只有足够的资本，才能获得绝对的话语权，现在的他还不够格。
黄俊听到“撤资”二字也慌了，虽说博亚不缺投资，但突然少了一个大头，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下家，耽误到拍摄进度就不好了。
他只能给林菽打电话，想从她那边松松口。
——
林菽写了大半天大纲，不免有些头晕眼花，她抱着“汤圆”走到院子，想吹吹风，正巧看到顾怀楚拿着工具修理猫架。
他穿了一件白t，头发顺毛放下，刚洗完澡，胳膊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青筋凸起，线条分明。
额间有汗流下，他用手臂随意一擦。
林菽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暗暗感叹，还真是赏心悦目。
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绪，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黄俊。
刚接起，他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老师，我们这边拍摄出了点问题，投资商来了，他想加个角色。”
林菽闻言，眉头皱起，“加角色？”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她还以为能顺利结束拍摄，没想到又中途生出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