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滢正是又难过又生气,也没多想,张口就恶狠狠地咬下这块糕点,含糊地道:“多谢娘娘。”
楚含芷也觉得遗憾,声音轻柔:“‘两全’二字,素来最难。”
她们说话时,顾如瑛已经和赵渤分开,正在往凤帐处走来。
顾如瑛一路向前,脚步看似十分决绝,始终没有回头,她并不知道身后的赵渤一直在注视着她,迟迟没有挪动步伐。
而顾如瑛身后的赵渤,却也不知道这个脚步果决、一向清冷的顾如瑛,此时面上流露出多少怔忡。
待走进凤帐,顾如瑛低头向向薛玉润行礼,努力藏起了声音与神色中的异样。
薛玉润没有问她跟赵渤说了什么,而是从宫女替她们摘来的一篮花中,挑出了两枝:“方才赵编修来得不巧,我没能把话说完。”
“顾姐姐,我刚刚不是只想安慰你。”薛玉润正色道:“凡是规矩,都当有圣人著书立作、圣旨颁布言明、朝廷设赏设罚。既是不成文的规矩,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薛玉润将花递给顾如瑛,认真地道:“至少,我们要试一试。”
顾如瑛心头大震,一时竟忘了伸手去接薛玉润递来的两枝花。
这是两枝如雪的杏花,一如去年花朝节时,赵渤放在她篮中的那两枝春杏。
顾如瑛抬头看着薛玉润。
薛玉润坐于上首,穿着百花迎春、百鸟朝凤的凤袍,华贵不可言。可她唇边的笑意,依旧是在静寄山庄时的笑——亲切温和,似骄阳若繁花,可比这二者更灿烂。
楚含芷对薛玉润向来非常信任,听她这么一说,马上点头道:“有皇后在,一准能成。”
赵滢也回过神来,眸色一亮:“是啊!是啊!汤圆儿可是皇后呢!”
她一激动,不小心说出了薛玉润的乳名。然后又赶紧补正:“臣女的意思是,娘娘是皇后……”
薛玉润哈哈一笑。
顾如瑛唇边也露出了笑意,她接过花枝,紧握在手心,神色郑重地道:“娘娘所言甚是,臣女愿一试!”
*
得了顾如瑛的回应,薛玉润回宫便开始安排。
她先派人辅佐顾如瑛和赵滢去查巾帼书院历代的山长和教习先生,看是否人人都是自梳和孀居。
然后,她派人去查宫中教习先生的情况,并给钱夫人发帖,请钱夫人择日入宫,以便向钱夫人了解,到底为何会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又是谁在支持这规矩。
同时,她在长秋宫带领识字的宫女,亲自查阅典籍——哪怕这规矩是不成文的,但要推翻它,必然会受到不小的阻力,她需要早做准备。
这一忙起来,薛玉润便误了晚膳的时辰,直到一只苍劲的手,压在了她的书上:“素日提醒朕要按时用膳,你呢?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夫君?”
楚正则的声音冷冷,只是在“夫君”二字上,透着点咬牙切齿。
薛玉润眨了眨眼,环顾一圈,见珑缠和德忠带着宫女和宫侍退至门外,她马上放下笔,伸手环住楚正则的脖颈,委屈巴巴地道:“皇帝哥哥,我好难过。”
楚正则:“……”
她刚刚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他的眼底。他哪能不知道,她方才神色认真严肃,但是完全跟“难过”沾不上一点儿边。
他非常清楚,这是薛玉润明目张胆的“伎俩”。
然而。
然而,谁让是她呢。
楚正则坚决藏好心中无奈而宠溺的叹息,倾身弯腰抱着薛玉润的腰,“威胁”道:“怎么,你是想让朕隔着桌子把你抱过来?”
薛玉润立刻松开了手,走到楚正则身边去,挽着他的手:“皇帝哥哥,我当真没有诓你。”
楚正则一听,眉头一皱,肃声问道:“是谁在花朝节上惹你不快?”
这时,他声音里,就当真透着三尺寒冰的冷意。
薛玉润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花朝节宾主尽欢,不是因为花朝节上的事儿。”
薛玉润给楚正则斟了一杯茶,三下五除二把顾如瑛和赵渤的事告诉了他。
“我现在只怕这事儿会牵扯到前朝。”薛玉润说完,蹙眉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得从长计议才行。”
这倒也不怕,她只是要跟楚正则通个气,就像楚正则告诉她太皇太后无恙一般,她也不想瞒着他,免得坏了他的谋划。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要花更多的精力,仔细地去斟酌,如何能够顶着这样的压力,继续推进她的计划——让巾帼书院,乃至所有的教习女先生,不必受“自梳”和“孀居”的限制。
她很清楚,这件事对楚正则来说,其实是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