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就……你不老，就是不爱笑，还整天绷着个脸。”
“……”
高霈文小朋友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定周围都没人了，这才挨近，把嘴凑到他二叔耳朵边，很小声地说：“那天，我听奶奶和爷爷说，人苏家姑娘脸嫩，你跟人站一块的时候，就有点差辈了。”
高弋这边防御系统还没建设好，下一波攻击又毫不留情到了。
“二叔，我觉得你还是别辜负爱看新闻联播的女人，要不然，你以后也只能跟我爸一样，跟着我妈看那些你眼里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说到这里，小朋友一脸认真地思考起来，“我以后就要找跟我一样爱看葫芦娃的女人……”
“你下学期要上一年级了吧。”高弋终于开了口。
小朋友眼睛更了：“对啊，二叔你要送我礼物吗？我想要个葫芦娃书包，还有葫芦娃铅笔盒！”
“张政委家孩子今年上初中了，前阵子还问我，你需不需要算术习题册，他那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有。”
小朋友一脸懵，等明白过来，当下就要哭了：“二叔，你不能这样，我才多大呀。”
高弋乜起眼：“你还知道自己多大。”
高霈文小朋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即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含混不清说：“唔不嗦了，别告唔巴。”
“收拾”完侄子，高弋快步朝病房走去，可就在抬脚要走进大门的时候，余光就瞄那个穿着红裙披着针织衫的身影缩在花坛的树边。
他疑惑地走过去，只见她扶着树，面色苍白，弯着腰像是在吐，但看草地上也没任何呕吐物。
“二婶是有娃娃了吗？”小朋友看向自家二叔，电视剧里，女生要生孩子之前都会这样吐。
高弋：“……”
容蓉此刻头昏又恶心，眼前还直发花，隐约听到声音，转过头，眼前还是白花花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人，但她知道肯定是高弋来了，当下整个人就像如释重负一般：“我……好像要……不行了……”
第11章 吓懵
气虚到差点都说不出话，这一刻，容蓉是真的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但是她并不难过，可能这是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的一个过程。
临走前，还有男主来送行，这个待遇也蛮好了。
虽然人极是难受，但容蓉还是强撑着扯着唇角挤出微笑冲眼前那一片白花花道别。
“我要走了，不过，能认识你真的好高兴……”
似乎等了有一会儿，她才等来一句“你中暑了”。
“？？？”
就这样吗，没有别的要说的话了吗？
比如说，安慰一下，什么不会有事的，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从前，容蓉总觉得电视剧里的人重伤或是重病弥留之际一字一句艰难地说话，都会有人握着对方的手听得悲痛欲绝，这样的情节特别催人泪下。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她才发现，原来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有点小脆弱，尤其还是“背井离乡”的时候，容蓉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肩上被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安慰自己。
本来不安慰也还好，这一下，容蓉委屈的情绪就全都上来了，眼泪吧嗒吧嗒掉得更凶。
“还能走？”
“……”
她泪眼迷惘，下意识点点头。
“嗯。”
还不等她回过神，那只落在她肩头的手就变成了搀扶着她的手臂。
容蓉：“……”
这一下子，容蓉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全都消失不见了，要不是因为真的太不舒服了，她都想赶紧抱起键盘霹雳吧啦一顿狂敲，在原书下面写一篇评论，评论的名字就是——“想说爱你不容易：作精遇上也落泪的反矫情达人高弋”。
容蓉吸了吸鼻子，试着挪了挪脚，因为在树边站的时间太久把腿给站麻了，每动一下都是赞心刺骨的疼。
好想停下来缓一缓，可是扶着她的人却浑然不觉，拖着她的胳膊就带着走。
收住的眼泪这会子又忍不住想滚下来，容蓉觉得自己可太难了。
别人家女主生病不舒服都是被公主抱着走的，只有她，是被连拉带拽着走的。
不对啊，差点给忘记了，她现在可是女配又不是女主，除了火葬场文的渣男主，哪个正经的男主会公主抱女配啊。
哦，那没事了！
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容蓉这会子又不觉得自己难了。
“我觉得自己好多了。”虽然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但好像最难受的那一会已经熬过去了。
“台阶。”
等容蓉听清这两个字，就觉脚下一绊，身子向前一扑，幸亏胳膊上的手没有松开，要不然，她此刻整张脸都该磕到水泥台阶上了。
光是想想那场面，她就后怕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就在她被吓得满脸怔懵时，忽然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容蓉：“？？？”
不是，大哥，你醒醒！！！我是个女配啊！你这样做，会失去女主的！
“啪嗒——”
东西落地的声音让容蓉从纠结中猛地惊醒。
“钱包！”她大叫一声，连脚都踢了起来，一副恨不得马上跳下去捡的样子。
“……”
高弋垂眼看了看她手里还捏得紧紧的皮夹子，抬眼又看看旁边正打算弯腰捡东西，被她这一声惊到的人，面露歉意。
快步转过这一段楼梯，才低沉着声音对她说了句：“在你手里。”
容蓉愣了愣，被他这么一提醒，好舊shígG獨伽像才感觉到自己左手是捏着钱包，登时尴尬得脸都热烫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或者连夜逃离这个世界才是正道。
“哎，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高母响亮的声音破空传入耳中，容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种明明没啥，却好像被捉那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谁能懂？
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只躲在壳里的小乌龟，沉浸在无语的尴尬中，不闻世事。
直到感觉被放在病床上之后，她摸着被子就想拉过来把自己盖住。
太丢人了，不想见人。
可是被子还没扯上身，就被人给直接抱走了，这还不算，跟着她觉得肩上披着的那件针织衫也被抽掉了。
“……”
“这么热的天，你明知道人家病着，还领着人在外面暴晒，小姑娘又不是你手底下的那些兵……”
听着高母居然数落起自家儿子，容蓉尴尬中又夹杂着惭愧，她挣扎着想替高弋说上两句。
这边才张嘴，那边搪瓷杯就已经递了过来。
“渴了吧，中暑了就要多喝水。”
容蓉眨眨眼，虽然眼前还是有点花，但好歹能看到人了，她丢下皮夹子，抬手去接水杯。
高母慈爱地拉过她的手，然后再将水杯稳稳地放在她手里，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喝点水，休息下就好了。”
容蓉都要感动哭了，那颗心像是找到了温暖，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要给高阿姨买齐全套琼瑶小说，哪怕陪她看完所有琼瑶剧都行！
“医生说，你刚手术完，而且现在暑气重，饮食要清淡些比较好……”高母说着，瞄了旁边的保温桶，心下也是后悔，看容蓉的目光更是温柔。
多好多实诚的孩子啊，之前老头还说她娇气，这哪里娇气了，一只大猪蹄子啊，她家老二就从没吃完过一碗。
这小姑娘为了不让自己失望，愣是连汤都吃得干干净净。
容蓉要是知道高母心里是这样想的，绝对会后悔吃完那只大猪蹄子。
“我带霈文回家了，你不是正好请了探亲假吗，这阵子你就在医院陪着令仪好了。”
容蓉：“……”
高母又交代了两句，最后拉着容蓉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柔声说道：“想要什么跟他说，别客气，阿姨明天再来看你。”
“太麻烦阿姨了，我自己就行，不用麻烦高弋了，难得他请假回家一次。”天啊，地啊，请不要将他留在医院陪我。
“他回家干什么，看到他就来气，还是让他在医院帮你跑跑腿什么的，免得在家当个闲人。”
“……”阿姨，你醒醒，那是你亲儿子啊！
第12章 尴尬
下午的住院部很安静。
阳光透过五角枫繁茂的枝叶在砖石间落下斑驳的影子，容蓉坐在窗边，愣愣地望着外面。
当送完母亲再次回来的高弋走进病房，看到的便是她这副郁郁的样子。
他走到旁边，也朝外面看了一眼：“坐在这里看什么？”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容蓉没有动，也没有扭头去看他，只垂着眼将目光挪向定住窗扇的铁钩上。
但很快，她就深吸一口气，唇角上扬，扭头冲他笑：“我在看风景啊，这里的空气真好！”
满鼻的消毒水味道……
高弋望着她，漆黑的眸明明很亮，可是太静太静，让人一点也琢磨不透。
“要是不喜欢这里，可以换一家。”他莫名放缓了声音。
人可以假装开心，但是眼神却装不了骗不了人，仔细看一眼就知道了。
“……”
容蓉看了眼自己还缠着绷带的右手，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真的只是无聊没事干，然后就坐着发呆了。
但是，她又忍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过矫情？
“我没有不喜欢这里，这里很好，医生和护士小姐姐都很好。”
她不想被误会，急着解释，就连说话时不由身子往他那边靠。
“我就是……嗯，带的书都看过好几遍了，然后又不想一直躺着，所以就坐在这里发呆了，我在家闲的没事时候都靠发呆消磨时间的。”
不管苏令仪是不是，她是就行了。
高弋：“……”
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高弋很快就像合格的看护：“你想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要太久。”
“……”容蓉惊讶得睁圆了眼，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好的。”
然后两人又恢复了沉默。
为了缓解尴尬，容蓉又将头扭向窗外，心里不住叹气，虽然说高弋这时候二十五岁，和自己也差不了太多，怎么就找不到话说呢。
“那个……你们探亲假多久啊？”
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努力，容蓉终于找到了话题切入点。
“二十天。”
“一……一季度一次吗？”反正不可能是一个月一次吧。
“一年一次。”
得到确切答案后，容蓉有点坐不住了，一年一次啊！才二十天！！！
“那你快回家吧，才二十天！”怎么能浪费在这里呢。
容蓉心里很愧疚，当即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就去拉他，试图想要把他从病房拉走。
高弋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那也得等你家人来了。”
容蓉：“……”
好吧，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不然真让她独单一个人呆在医院，确实怪可怕的。
“那他们说什么时候过来了吗？”容蓉眼巴巴地望着他。
这还真把高弋给问住了，她的父亲目前还在八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而至于她的姐姐，那天晚上他去苏家的时候，对方就说了在娘家待太久了，该走了。
迎着她盯着自己的期待目光，高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面色如常地转移话题：“我去洗点水果。”
说完，就拎着之前买的葡萄和苹果离开了病房。
“？？？”
不是，究竟有啥难以启齿的，居然会这么生硬地转开话题？
望着被掩上的门，容蓉都傻眼了。
高弋拎着水果并没有直接去水房，而是转到开了窗的角落，倚靠着白墙，点了一支烟。
袅绕的烟雾顺风飘出窗外，散在阳光下。
不远处的五角枫树下，有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他别开眼，抽完半支烟后，才转身走了。
等他带着洗好的水果回到病房的时候，容蓉已经不在窗边发呆，而是坐在病床上，望着房门发呆。
高弋：“……”
他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但还又拎起热水瓶往她的搪瓷杯里倒了半杯水。
“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事了，能出院吗？”容蓉盯着杯子里飘出的热气。
“等拆完线。”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容蓉捏起一颗葡萄送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似乎将郁闷驱走了不少，可是没一会儿，她又开始拿眼角偷瞄他。
“有事？”
他就是闭着眼也能察觉她看过来的目光。
容蓉：“……”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心里想的，又嘴快说了出来。
高弋后背往椅背上轻轻一靠：“嗯。”
容蓉犹豫了一会，小声说：“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不合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