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准备往前走,盛浔却站住脚,拉她的袖子,她疑惑,“怎么了?”
“喜欢哪块毯子?”
盛浔让她看看小贩挂出来的织物,阿夏摇摇头,“没有哪块喜欢的。”
“那你刚才一直在看这里,我以为你想要。”
“我就是看看,”阿夏确实只是想看看上面的花纹,“这很贵的,我想要大的难不成也给我买?”
盛浔伸手摸她的头发,“想要就给你买。”
阿夏很不解风情,“那还是算了,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你家底都得掏空。”
他无语凝噎,最后只能上手捏一下她的脸。阿夏白他一眼。
两个人再往前走时,三青几个连个人影都瞧不了,反正她是没看熟脸的,放下踮起的脚。
她摇摇头,“看来只能我们两个逛了。”
盛浔想的却是,三青这小子还挺识趣。
“也许等会儿能碰到。”
他随口说了一句,两人一起往前走,海市不仅有海货,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挑着东西过来卖,诸如编的席子,头花,或者是鱼虾干货,琳琅满目。
阿夏打从那些摊子面前走过,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也没有什么想买的,就是瞧个新鲜。
她路过那么多衣衫首饰摊子,却没有说一件要买的,简直跟其他的小娘子一点都不一样。
“阿夏,这簪子不错。”
盛浔叫住她,从旁边的摊子上挑了只簪子,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挺好,是一只红玛瑙镶珠的簪子,颜色不错,样式也好看。
“是挺不错。”
她觉得还行。盛浔拿过那只簪子,在她头上打量,最后直接插到她发髻上。
他觉得是好看的,阿夏惯常素净,偶尔扎几根发绳或点点珠子,带个红色的显得俏皮。
他很满意,毫不犹豫付了一两银子。
阿夏摸着簪子,她说:“干吗要买这个。”
“想给你买就买了,”盛浔说的很认真,他觉得好那就买了,至于几两,他也不在意。
“下次别给我买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会骂我的。”
阿夏其实说过盛浔不少好东西,从织毯到大小的海珠、簪子等,收的她不好意思。不过买了东西还回去,他下次就能送更好的。
久而久之她就默默收下了。
“你不是把我当哥吗,”盛浔笑了声,问她,“你会跟你自己的哥哥算这笔账吗?”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盛浔低声道:“难不成你意识到我与你哥是不一样的?”
阿夏眨眨眼睛看他,“当然是不一样的,我大哥是大哥,你只能算二哥。”
“算了。”
他略微摇摇头,“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也可以送我东西。但我不要买的,我要你做的。”
阿夏觉得他是在为难自己,“万一我做的你不喜欢呢?”
“没事,我不挑。”
“真的不挑?”阿夏很怀疑,“那我随便做什么都成?”
“都成。”
他说完,又转口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吃什么去?”
说到这个,阿夏不再纠结其他的,她的声音有点雀跃。
“这里最多吃的是面,我知道有家是外面镇上来的,做的面是陇水镇没有的。”
盛浔低头和阿夏说话,侧脸柔和,“我想想,叫片儿川。”
“名字有点奇怪。”
“不过味道还不错。”
他边说边带她从人群里钻过去,对面的三青和小阿七就看着两人跟旁若无人似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三青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人心不古啊,这老盛眼里还有我们吗?”
“没有。”
“没有。”
小阿七和小九异口同声地说,这么显眼都看不见,只顾侧着跟阿夏说话。
三青越想越气不过,走上前几步,从背后给了盛浔一拳,勾住他的脖子,“我们站在那里,你都没瞧见?”
“看见了。”
盛浔又不瞎。
“看见了你不知道叫我们一声啊,你这个人简直是,”
重色轻友,三青无声地吐出这四个字。
“你没长腿吗?”
盛浔都懒得搭理这个活宝。
“哎呀,三青哥,”阿夏打圆场,“我们刚才再说去吃面呢。”
三青立马说道:“去,我都饿了。点他个几大碗,这面钱让老盛掏,省得他一日日的眼里没人。”
“我有钱。”
小九正是爱接嘴的时候,他拍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个钱袋子。盛浔从小阿七的手里抱过他,摸摸他的脸,“不用你出,哥哥带你去吃面,喜欢吃面吗?”
“喜欢。”
三青就在后头跟阿夏抱怨了一路盛浔这个人,说他眼里一点都没有兄弟情,那语气跟怨妇一样,让阿夏都笑得合不拢嘴。
磨磨蹭蹭也走到了一家小面馆前,真的是家很小的面馆,里头只摆了两张桌子,旁边一溜的泥瓦缸,只不过全是倒着的,腌菜味道特别浓。
卖面的是个面相和蔼的大娘,见到有人来就问,“吃面呀,只有片儿川,要不要?”
盛浔说:“大娘,来四碗面。”
“好嘞。”
这面煮的很快,好似就扔面,用竹爪篱捞上来,放到碗里,浇头就腌菜、笋片和肉。
跟阿夏吃过的雪菜面也没两样。
可大娘却说,别看着简单,做好可不容易。她的面用得是碱水面,不是扁面,扁面吃着没那个味。面一定要搓圆,圆面才好,筋道。
那一缸子的腌菜其实叫倒笃菜,跟雪菜可不大相同,拿九头芥腌的,讲究先摘黄叶后晾晒,晒到干瘪,一层盐一层菜扑到大瓦缸里,等菜水全都舀出来,再拿泥去封坛倒扣罐子。
这样腌出来的菜口感与雪菜大不相同,色泽黄绿,吃起来更有本味一些。
笋要当季的鲜笋,提早氽好,肉要猪里脊的肉,又嫩又滑。这样的片儿川做出来才好,可不是随便拿点腌菜糊弄一下就成的。
阿夏有点半信半疑,她夹起一筷子面,跟之前盛浔做的不一样,这次的碱水面做面手法更加老道,嚼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面有点弹牙,筋道十足。
倒笃菜确实好吃,能在腌菜中尝到鲜甜的口感,其实也不算太过多见。鲜笋也格外脆,肉软不柴。
最让阿夏惊喜的是这个汤,能称的上是一啜鲜。浮着点薄油,平平无奇,入口却没有任何油腻感,有笋片、倒笃菜和肉揉杂的口感,极好。
小九也张着嘴就要吃面,他让盛浔抱着,他不会吃面,盛浔就一筷子夹给他吃,确保不会让他呛到,比他哥要贴心得多。
三青就笑着问道:“老盛,你怕不是想要有个孩子来养吧?”
盛浔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怕不是想要当爹了吧。其实像他将近十八的岁数,还真有不少当爹的。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喂小九,说道:“我练练手不行吗?”
“行,行。”
三青真说不过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发生了一点事情,今天就更得晚了点,抱歉。
片儿川在我去杭州吃过几回后,我一度以为它就是一碗很普通的面,很家常没什么特色。但是直到我在一家小巷子里不起眼的小店吃到一碗片儿川,我才明白,之前做的一点也不够正宗。感谢在2022-07-08 18:21:58~2022-07-09 19: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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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油爆虾
阿夏总是能被两个人的对话给笑到, 她放下筷子说了句,“想要个孩子还不容易,小九之后让浔哥开蒙不就好了。”
没有想到盛浔和三青齐齐看向她。
三青拍拍盛浔的肩膀, 憋笑,“我觉得未尝不可,你在书院读得还挺好。”
盛浔确实在书院时读书还算不错的,但他根本不喜欢看书, 更爱跟船,十六过后就没再继续读下去。三青和小阿七两个在上头更是一点天分都没有。
“吃你的面, 少说话。”
盛浔心平气和地说完这句话。
阿夏也闭了嘴, 专心吃自己的面,最后她连汤都喝完了。
午后反而是海市最热闹的时候, 几人站在墙边上, 都没敢挤进去, 廊棚底下小贩推着车到处跑, 每个摊子前都围着一堆人。
他们坐在廊桥底的栏杆上, 阿夏抬头望见对面楼上的红封,随口道:“过了四月, 应当就出蚕月了吧?”
盛浔道:“嗯,等立夏茧行又会忙起来。”
年年出蚕月后, 春蚕就会开始结茧, 到立夏时边, 这些蚕户就会拿茧丝到茧行里换银钱, 纺户开始织新一季的夏布, 布庄里又会有花色精巧的夏衫。
全离不开蚕户这几个月的辛勤。
“一年忙这茬, 就指望蚕丝换点钱。”
三青对此感同身受, 赚点铜子不容易。
阿夏突然想到, “那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还要出海?”
“出海的话你得问盛浔,”三青手撑着坐到栏杆上,对这种事情他也不太上心,钱分给他就成。
“出海,秋后吧,”盛浔看着那些海船,他声音不大,“等过完端午我爹他们会去江城一趟,把那艘海船给买下来,请老师傅把船舵、桨还有其他的都换下来,隔舱也得重修。秋初跑新罗一趟,他们那里的棉花便宜。”
“新罗?”阿夏有点惊讶,那已经算是出了庆国,直奔海外了。
也是亏得庆国并无海禁,虽有榷场,只要交了银钱也妨碍不到什么,还能入场买卖。
“对,新罗离这里不算远,航程快一个月来回。”
这是盛浔主张去的,虽说新罗的航海图他还不算知晓,礁石水道也没有摸清楚。但那里的棉花价贱极,织物也便宜,运到大城镇里必定能赚上一笔。
他需要银钱,不然哪来的家当娶妻。
三青拍拍盛浔的肩膀,他知道得更多一点,为什么选新罗而不是旁边的平谷,新罗水道不好走,礁石横生,鲸豚成群,虽说近去的人却很少。更喜欢走水道宽阔的平谷,哪管棉价要贵上一倍不止。
所以这个决定下得并不容易,盛浔作为掌舵背的责任更重。
“还没影的事情,别说这个了,”盛浔转开话口,他并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得很清楚。
“那很快你们就要有自己的海船啦!”
阿夏跟着大家往下走的时候,欢喜地说道。
“是喽,”小阿七怀里抱着小九,也笑嘻嘻地说:“到时候还得请我们吃饭。”
三青啧了声,“我说小阿七,你一天净想着玩和吃了吧。”
“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阿夏,你说是吧。”
“你说的极是,”阿夏附和他。
“得了,一个两个的。”
三青已经完全懒得与这两人说,一个大哥有出息,有人还上赶着护,另外一个家里头六个哥,可不就只用享乐就好。
他只可怜自己。
一路逛,逛到船上后,天色也渐晚,划进芦苇荡,一丛丛倒映在湖面上,小阿七拔了根芦苇,抽芯后放到嘴里吹,声响跟船号似的。
小九也忙伸了手,“七哥,我要吹。”
“行,给你吹。”
小阿七又折了两根,一根给阿夏,一根给小九。小九忙不迭接过来,放到嘴里吹,憋红了脸也没有吹出哨声,完全是噗噗声。
阿夏也不成,难听地要命,自己吹着吹着就笑起来,和小九笑成一团。
试了一路,从芦苇荡回到明月河,霞光橙亮,等船靠岸后,阿夏才看见等在桥上的方觉,她站在船头招手,“大哥。”
盛浔在后头扶了她一把,跟过来的方觉对上视线,他露出一个笑。
“大哥。”
显得十分有礼的样子。
方觉也笑,他走过来拍盛浔的肩头,压低声音道:“晚上别出门,找你有点事情。”
“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告辞,等盛浔划船走远后,方觉的眼神从阿夏头上的簪子瞟过,他好似随口一问,“这簪子今日去海市自己买的?”
“不是,”阿夏有点心虚,“盛浔哥给我买的。”
方觉道:“挺好的。”
他也没问花多少钱,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
起了另一个话头,“今日盛姨送了不少河虾过来,爹说你之前馋油爆虾,这虾做着正好。”
“那我要赶紧回去尝尝。”
阿夏特别馋她爹做的虾,尤其春末夏初边的河虾最为鲜,壳薄肉满,母虾籽多,不用其他做法,只入水清汆,蘸点酱油味道都特别好。
等回到家,方母坐在院子一隅的石桌上,手在盛满水的木盆里摸索,捞出一把虾籽放到旁边的竹筛子里。
这些洗虾时留下来的虾籽,她都舍不得扔,用盐水焯熟,寻几个日头好的时候,放到竹匾上晾干,再把干虾籽装罐,用来做菜那味道真是一绝。
方母听到声响,手上动作不停,往后头看了一眼,见阿夏两手空空回来,就问她,“怎么都不买点东西。”
阿夏凑过去帮忙,她小心捞出虾籽,低着头回道:“没什么好买的,海市的东西最贵,小一件都得要个百文一两的。我没舍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