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朽月十五
时间:2022-09-20 06:24:17

  “我想听听。怎么,吃了我的面,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了。”
  盛浔知道如何激她,果不其然阿夏挺直腰背,“我没有,我只是在想。”
  而后跟盛浔说说她幻想中的屋子,她刚开始还声音有些低,到后头声线提高。
  “要是我的话,我想要屋子前有个很大的露台,最好冬日能晒到日头的那种,露台上可以放花架和花盆。我家的太小了,放个躺椅就没地方了。”
  阿夏确实很喜欢这样的露台,她曾经梦里就梦到过好几回,在一个有光的日子,睡在满是花枝的露台上。
  她又说:“我以前还想要一张很大的床,怎么打滚都不会掉下去。”
  因为她睡相很差,她家那张床已经算是蛮大的,可还是有掉下来的时候。所以她对大床很向往,要是褥子很软的话,那再好不过。
  她还说了一堆,比如想要有间在屋子里的书房,只要开门就能进去,书房能有个大窗户,开窗能看见绿树。还有个地方,屋顶上最好是半开合,躺下就能看得到星光。
  不过这样的小屋她已经有了,趋于对夏日里看星光的向往,以前她所有赚到的钱都拿来修了这间屋子。
  但平日不怎么去,只有夏日她会睡在那里。
  跟盛浔说的全是真心话,她真的很喜欢那样的房间,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毕竟屋子要弄成那样得花不少银钱,连她最有钱的时候都不舍得。
  阿夏在说的时候,盛浔默默地听着。
  听完到最后,他说:“这样的屋子听起来就很好,阿夏,你能把它画下来吗?”
  “能是能,”阿夏看他,“不过哥,我就是随口说说的。”
  “我知道,不过你总不能一碗面就把我给打发了,我现在只想要一张这样的图。说不定到时候我真的能用上。”
  阿夏觉得盛浔说话哪里怪怪的,满口应下,最后连东西都没有换,直接告辞回去。
  走到那座桥上时,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
  踩着婆娑的树影慢慢踱步走回去,到家后方觉坐在外头的石桌上看学子的课业。
  阿夏坐到他对面,手放在石桌上,头靠到手上,语气里带着好奇,“大哥,你和我嫂子定亲时,我有不高兴吗?”
  因为她当时虽然没有其他的做法,但或多或少情绪也算不太好。
  “才这一年前的事情你就忘了,”方觉放下毛笔,边合上书页边道:“你当时很高兴,过后没两天嘴撅得老高,还问我以后是不是只对嫂子好,不要你这个妹妹了。这你都忘记了?”
  这真是让当时的方觉哭笑不得,记得尤为清楚。
  阿夏有点忘记了,她只记住自己看到嫂子后觉得她很温柔大方,对此还颇感到高兴,完全没想起这一茬来。
  听方觉这么一说,她对自己当时听见盛浔说要定亲时,冒出来的不舒服有了解释,毕竟她确实有点恋哥。
  看来真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山桃有时候也会说,要是山南定亲,自己也会有点不舒服。
  阿夏松了口气。
  “怎么今日突然说起这个事情来了?”
  方觉很敏锐地察觉到,这肯定跟盛浔有关系。
  “我听盛浔哥说他日后要定亲,给我找个嫂子。”
  阿夏全盘脱出,她仔细想过这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
  方觉批课业也不批了,他凝眉,“盛浔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呀。”
  “那你别搭理他,”方觉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心思,“日后少去找他,毕竟也老大不小的人,定亲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得避嫌。”
  省得这小子次次毛手毛脚的。
  “现在就得避嫌啊?”
  阿夏不想,她觉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还没影的事情。
  “也不用太过,你少去找他就成,不然人家忙着见人,总要怠慢你的。”
  方觉怎么可能会有成人之美的心思,只给盛浔使几个绊子都算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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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麻球
  阿夏直起脑袋, 她还没想明白时又听方觉说:“去给盛浔做面了?”
  “做了,”阿夏捂脸,“我做的面全是糊味。”
  方觉差点没笑出声来, 借着整理纸卷时遮住自己的脸,又问道:“盛浔吃了吗?”
  “吃完了。”
  阿夏拿手指抠着石桌壁,“反正后面他自己再煮过是吃完了,还给我做了一碗葱油拌面, 味道跟阿爹做的差不多。”
  方觉哑口无言,说实话他自个儿都吃不完阿夏做的东西, 这么一想到对盛浔有了微妙的同情和改观。
  他无意继续谈论这件事情, 转口道:“明日早点起,送春会跟我一道去课舍里。”
  “我去课舍里做什么?”
  方觉把所有学子的纸卷收起来, 不紧不慢地说:“去见见这群小子, 他们听我老是夸你, 一早就想见你。昨日还跟我说, 带了好东西要跟你换, 左右去哪都是换,不如跟那群皮小子换。”
  他只带一个课舍, 从一群学子八岁时刚入书院起开始,到现在也有一年多。虽说他一口一个皮小子, 其实早已把这些学子当成弟弟一样, 平时喊得亲热。
  “那我去, 我都还没怎么见过他们。”
  阿夏确实没怎么去过书院, 前两年送春会要么在王家庄, 要么回老家去了。
  她杵着下巴问,  “是不是得带点吃的去见他们?”
  “你要带的话就带。”
  方觉很了解那群学子, 有的吃一个个嘴巴都甜的不得了。
  “我去问问阿爹再说, ”阿夏站起来,抚平衣摆往里面走,越往灶间走越有股蛋饺的味。
  等她踏到灶房时,方母正在弄蛋皮,方父把柴火塞进灶眼里后,看到她进来,连忙端着一盘蛋饺起身,并说道:“阿夏,正热乎的,赶紧尝一个。”
  阿夏确实有点馋,不过她刚吃完葱油拌面没多久,肚子还饱着,犹豫半晌还是拒绝了,“阿爹,我肚子还饱,今晚这饭不想吃了。”
  “咋就饱了,”方母转过头看她,语气惊奇,“吃啥了,我这蛋饺特意给你和你哥做的。”
  “吃了碗葱油拌面,”阿夏很老实地回答,确实是挺饱的,不然她能拒绝做好的蛋饺吗。
  方母无奈看她一眼,“你这孩子真是的,我做都做了,吃一只再走。”
  “对对,”方父也附和,“吃一只填不了肚子的,你娘难得做一次。吃不下我先放着,明日还能做道汤。”
  “那我吃一只就好。”
  阿夏捏起一只蛋饺,皮是金黄的,中间包裹着肉馅,圆鼓鼓的一大只,大家都把它戏称为金元宝。
  巷里人家少有不会做蛋饺的,方母更是其中的一把好手,拿个炉子来,底下的灶火燃到发红,却不见火苗。
  铁勺子不直接倒油,挨到炉子上烤到发热发烫,再拿块带皮的猪肉来擦得锃亮,糊满一圈,停手还能听见皮肉滋啦的响声。
  蛋液一早就搅好了,橙黄色,冒着小泡,往铁勺子中间浇,手腕微微晃动,勺子里就有一圈又薄又黄的蛋皮,边缘稍微泛焦。
  肉糜是早早剁好的,讲究三肥七瘦,吃起来有汁水又不柴,筷子夹一团放到蛋皮中央,拿筷子尖一挑一按,蛋皮压在一起,再左右翻烤,蛋饺也就做好了,再上锅蒸 ,肉糜要蒸熟。
  这样刚出锅的蛋饺最好吃,蛋香浓郁,阿夏咬开一个小口,包在里头的汁水流出,肉糜混杂着蛋味,很是鲜嫩。
  蒸熟的蛋饺吃的是本味,其他做法的阿夏也爱吃,拿来跟菠菜做个菠菜蛋饺汤也很鲜,一只只肚子里灌满汤汁,蛋皮松软。要么下到番薯面里头,再加一把小青菜或肉丸,滋味别提多好了,尤其大冷天的吃一碗下肚,热乎乎地舒服。
  阿夏嘴里被蛋饺塞的鼓鼓囊囊的,还没完全咽下去她就问,“阿爹,明日送春会,大哥请我去见他课舍的小孩,我想带点吃的过去。”
  方父知道那群学子,他时常空下来会去给方觉送饭,知道书院里的菜食花样算不得多。心疼儿子也心疼这群小童,每次都会多做点带过去分给他们尝尝。一个个叫得很亲热,又知礼数,路上要是远远见着都要问好。
  他想起这群小孩,眼旁就起了笑纹,“明早我做点麻球,阿觉课舍里一共二十个小孩,多做几个让他们尝尝。”
  “让他们甜甜嘴也好,大福,你明日多做点,到时候也分给巷里几个小孩。早之前晒在外面的东西,下雨都是他们给收的。”
  方母还不忘叮嘱一声。
  “行。”
  阿夏又在楼下待了会儿,她今晚吃不下也就没留在那里,直接上楼,把明日要换的东西翻出来。
  她有很多的小玩意要置换出去,比如自己捏的陶泥人,高矮胖瘦不一,还有烧的陶瓷碗筷,一堆的画,或者是纸扎的灯笼,很小的木质玩具。
  地上全给摆满许多小玩意,让人无从下脚,她就坐在那堆东西里面,倒腾来倒腾去,偶尔还点个灯玩一玩,才把换给小孩的给收好,其他的东西全塞进另一个筐里,盛浔要换的话就全给他。
  折腾到大半夜,窗外的光都暗淡下去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方觉就来敲她的门,阿夏捯饬好后和他一起把东西给搬下去。灶房里方父已经在忙活着炸麻球。
  灶中央的小锅里倒了不少油,一边的砧板上糯米球裹着不少芝麻,投到还没有热的油锅里,拿筷子慢慢翻滚炸透。
  炸麻球是简单的,但是要炸的好,里头空外头脆还不焦,真的不容易。首先油不能太热,炸时火候控得要好,最关键得在麻球膨胀起来后,拿锅勺反复压扁为止,到表皮金黄,沥油捞出。
  麻球没什么太浓的香味,一个个又圆又大,里头只有点豆沙,脆皮外糊满了芝麻。
  刚出炉的很大,阿夏拿筷子叉了一个,咔嚓的声响,筷子钻过脆皮,麻球里是软白黏的糯团,还会粘连拉丝,最里面是空心的,只有点点豆沙。
  阿夏对麻球的表皮一般,最爱那层糯糯的,和尝到豆沙的甜。就这个她能吃上两个不停嘴,一点也不油腻。
  方父还特意把炸好的装到油纸袋里,又怕他们不好拿,在外头套了个篮子叮嘱道:“等会儿让他们趁热吃,冷了味道差一些。要不是我今日得去给别人当帮厨,我总要送你们过去的。”
  他这话让在后头吃麻球的太公吹胡子瞪眼,“怎么,你不能去,我还不能送了,今日送春会我正好拿夏扇去换。你忙你的去,我等会儿划船送他们过去。”
  “行嘞,爹。”
  方父耸肩,也没有跟这个小老头争,阿夏在一旁偷笑。
  后头把全部要换的东西给搬到船上后,从明月河划到临水书院。走的话路算不得太远,可走水道没一刻就到了。
  平日安静的临水书院,从过了桥开始到大门两侧都摆了不少摊子,大家也不讲究,直接拉块很旧的布头摊开,要换的东西摆在上面,诸如青布、旧纸、草鞋、草席子、布鞋等,颜色青的青,红的红,打眼瞧去都是各种色。大家还搬个小凳子坐着,也不关心有没有人来换。
  陇水镇也不大,熟人满街跑,时不时能听到,“他三叔母也来换东西啊,哎呦,瞧你这春物可真是没用过,还崭新的呢,换了怪可惜。”
  又或是,“小六他爹,你换的啥,我瞧瞧有没有用得上的,也换一点。早先换来的夏扇可好使了,愣是被我家那个小子给扔哪去也不晓得,再换一把来。”
  桥上送学子来的大人相互寒暄,一个个毛头小子背着笨重的书箱在人群里蹿,时不时猫着身子到别人的摊子上瞟一眼。
  今日他们不上学,可不是得逛个够,哪都有他们的身影,渐高渐起的笑声像沸腾的水。
  阿夏才刚从岸边走上来,就对上桥边几个学子往下谈探的眼神,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看到方觉后,连忙收起来,作揖问好。
  “先生好。”
  方觉瞧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在这里侯着我?”
  里头有个高大壮的学子摸摸脑袋,嘿嘿直笑,“我们不是听先生你说,要带妹妹过来,怕你们东西太多,我和大潘几个就想等在这里帮个忙。”
  他又凑近道:“先生总不介意吧?”
  “几个滑头,”方觉无奈笑笑,对阿夏道:“好了,东西也不用自己拿了,几个小子有力气没处使。”
  阿夏也笑,挤出两个小酒窝,“那还得劳烦你们几个了。”
  “不麻烦不麻烦。”
  几个小子连声道,你推我我推你都有点不好意思,跟只猴一样的跳过去,把那两箱东西提起来就呼朋唤友地往里走。
  方母和太公没跟着一道去书院里,而是在外头找了个地方准备换点东西。
  阿夏跟在方觉身后进去,临水书院已经有百年之久,入门是一大块山石,上刻临水书院,后头是一排台阶。
  书院的课舍建得高,每次都要走几十条石阶才能看到书院门楼,青砖铺地,绿树掩映。
  之前只有朗朗念书声,眼下也摆了不少摊子,书院的先生也有拿书出来换,一个个高木桌上摆着不少古书。
  几人还在摆弄时,看到方觉来,长袖一拂作揖道:“长明兄,怎么今日还招了你们课舍的几个泼猴来搬东西?”
  书院的先生都相熟,彼此关系也好,相互打趣是常态。
  方觉回了一礼,笑道:“别把他们给说的抬不起头来,我今儿还领了阿夏过来凑热闹,不与你们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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