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鲨鲨鲨啦啦啦啦啦啦 100瓶;春未绿 37瓶;yd、机智聪明的大佬 5瓶;山羊子、傅诗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洋菜膏
次日, 阿夏头还有些晕,仰趴在床上,除了头昏以外她觉得嘴里怪怪的, 有酒味外还有点涩口。
她想起昨夜,一时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手垂在两旁,而后她伸手盖住自己的脸。都不敢再去想那些画面, 只觉得满屋子里都是甜腻味。
脸上烧得慌,她赤着脚走上前把屋子里那几扇窗全都打开, 试图让冷风带走昨夜的荒唐。
阿夏吹着冷风, 只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有些没脸见人。
而后大早上去洗了个头发, 试图让自己脑袋清醒一点, 才拿巾子擦着头发坐回到床上, 她还是忍不住脸红。
迷迷糊糊过了一日, 到晚间时, 阿夏家里头的碗筷才刚收拾完,盛浔就上门来了, 手里端着粽子。
他挨个问好,方父瞧他还是不顺眼的样子, 不过碍于面子, 倒也没说什么。
只有方母乐呵呵的, 她也知道这些小儿女心思, 收下盛浔送过来的粽子, 又道:“你们出去玩会儿吧, 可要早点回来。”
阿夏在一旁没应声, 但出了门之后, 两个人神情都不太自然,他们连偶尔对视上都急急忙忙移开眼神。
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阿夏呼出一口气,而后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今晚找我出来干吗?”
盛浔下意识偏过头,见她丝毫没提起昨日的事情,猜测着颇有点小心地回,“今夜还有划龙舟市我带你过去瞧瞧。”
“那就去呗。”
他松口气,有些害怕她跟那时一样,又觉得羞赧跑走。悄悄地往旁边移,然后趁阿夏不注意,握住她的手掌。
阿夏初时有点想挣脱他的手,没挣开就老老实实地被他牵着了,两个人交握的手被袖子给掩盖了。
不过两人今晚上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与其说是蜂蜜的甜,倒不如是刚熟成的橘子,青皮橘肉黄,吃时微酸而后又有着淡淡的甜。
就这样手牵手,不说话逛到了停靠在岸口的船上,一看见船,阿夏松开他的手赶紧进去,松了一口气。
端午虽然过去了,可镇上的划龙舟市却还正兴,明月河里随处可见悬着旗子的龙舟,河里被人扔了好几只水鸭下来。那些穿短打粗布的汉子从船头跳下来,水花四溅,左右手摆动往前游,为着争夺鸭子,岸上看客叫好。
画舫上的歌娘抚着琵琶,垂下的红绸浸在水里,与水中浮动的月色交缠在一起,泛着丹红。
有小船从远处的河道飘来,立在船头的人敲锣打鼓,声音力透河底。鼓锣一响起,大家就知道是烟囱洞来了,都是些在布坊做活计的,手里头划的浆似要飞起来。
明月河水道算不得太宽阔,聚在这里船只也不多,要是想凑热闹,一准得去山塘那里瞧。画舫如鱼鳞,龙舟竞渡,灯火有数万盏,要把天给照亮,连桥洞上都浮着光影。
可谓是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阿夏从小窗中往外瞧去,山塘俨然被渡上一层金光,河里泊小船,那些小贩都有副好嗓子,清亮,吆喝一声接一声。
“端午的粽子,尼姑庵的符——”
“钗头谁要,有葫芦、茧虎、仙佛、婵、虫鱼百兽嘞。”
“糟鸡,糟鸭,糟鹅掌呦”
“莲子,正鲜的莲子,枇杷樱桃杏子菱角——”
她听着这热闹,盛浔掀了帘子探进身问,“边上有个卖洋菜膏的,要不要喝一杯?”
“要,”阿夏应得很快,这时她已然没了羞赧,跟在盛浔后头出去,心底却在感慨,果然年年夏日都少不了这东西。
陇水镇靠海,洋菜这玩意很多,有些人也爱称呼它为琼脂,石花菜。年年到了秋初时,大伙就去海上捡,挑些好的来,洗刷晒干。
晒干后的洋菜细碎发黄,闻着还有股腥味,做成的洋菜膏却是夏日必不可少的。做法也颇为简便,只需将洋菜放到锅中煮沸,去除点海腥味,放凉后直接放到罐子里,倒上滚烫的热水盖上盖闷一晚,隔日一早拿细沙布过滤残渣,晾凉后就凝固成淡黄的一团。
卖洋菜膏的阿婆通常都是倒进专门的竹节,底小,口径大,再倒扣起来,即使这番折腾,成型的洋菜膏也不会脱落,而是紧紧吸附在碗底。
阿婆惯常会先将洋菜膏捣碎,再往里头倒糖水,这糖水里还掺杂了薄荷,除此之外还有必不可少的桂花蜜,搅好后吃不出什么腥味的。
盛浔只要了一杯,递给阿夏的时候,她就眨巴着眼睛问,“你不喝?”
“我不喝。”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阿夏也就没管他,而是用勺子舀了一勺,洋菜膏很滑,拌好料后自带一股香,入嘴一抿就话,清凉爽口,不算特别甜。尤其在酷暑难耐时,喝一杯冰后的洋菜膏,呼气时都自带着凉意。
阿夏才吃了没几勺,盛浔的脑袋就凑过来,她往后挪了一下,抬头看他,“你要吃?”
他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从勺子上喝了一口。阿夏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他的德性,刚才还说不吃,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本来是该羞涩的,可心里隐隐冒出个念头,见不惯盛浔老是仗着脸皮厚作弄她。想了想反而又从竹节中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还笑着道:“喝吧,你这样子就跟我以前喂汤圆吃东西时一样。”
隐晦地说他就是盛大狗,不然谁昨晚装作软弱无力。
盛浔喝完那勺子,被打趣也很坦然,之前像狗,现在好歹像猫,也不难让人接受。
两个人对坐在船舱里,你一勺我一勺将洋菜膏给吃完,最后竹节和勺子也用清水洗干净还给阿婆。
此时山塘正是热闹的时候,玩杂耍的头顶着碗一连从十余辆小船的船头跳过。后头紧随就是翻跟头的,从老远的地方后空翻,稳稳落地,惊起众人叫好声一片。
阿夏最喜欢凑热闹,也从船舱探出头欢呼叫好,直到那些汉子相继落水,把上半身衣衫褪去大半,刨水玩。
本来她坐得远,看又看不清楚,还傻乐着拍手叫好,盛浔从后头抱住她,大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把抱起将她按到船舱里坐好。
“干嘛?”
阿夏瞪他一眼,老是动手动脚的。
“有伤风化。”
盛浔眼力好,瞧到那些人这般的样子,只觉得属实是民风过于放得开了。
阿夏被他这小心眼子给逗笑了,趴在盛浔肩膀上笑得喘不上气。
“我说得是实话。”
“嗯嗯,实话,”阿夏话里的余笑都还没散去。
“你要是真想看,到时候回去给你看我的。”
盛浔这句话脱口而出,原本还在笑的阿夏,笑声立马截然而止,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而盛浔一瞬间脸色通红,这还真不是他的本意,他吞吞吐吐地道:“我的意思是看我家,那个新修的水池。”
虽然他立马找补了,不过这话够生硬的,给阿夏整得目光都没有落脚处,两个人各自看着自己的脚尖。
最后河上市集没有逛完,就撑着船返回,阿夏准备回去,盛浔拉住她,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即离。
他也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件事,而是说:“晚些我想把我们议亲这件事说给三青几个。”
总不可能一直瞒着。
“那就说吧,”阿夏其实想通之后,还是挺坦然的,毕竟是迟早的事情而已。只不过到时候要面对来自他们的调侃,她就头疼。
“我晚点会跟晓椿和山桃说的,你回去吧,”阿夏推推他,“现下天还算早,巷子里人也多,我可以自己回去。”
盛浔没有拦着她,而是站在船头看阿夏的身影渐渐远去,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两个人之后倒也没有因为今日的事情而如何,只不过盛浔家里要去买海船,他这段时日也忙得脚不沾地。
只能夜里划着船过来,在窗前跟阿夏说会儿话,又急匆匆地回去。
一晃也就到了芒种,这日一到,则表明仲夏将至。
镇上又进入了农忙时节,有些人家种的是晚稻,正好到可以下田插秧的时候,每日天不亮就顶着雾气拿上秧苗去插秧。
后山的小麦也熟成了,一大片金黄的谷穗弯下腰,只待人收割。阿夏家里的地算不得太多,只有三四亩的小麦,不过就算这般,每日也累得够呛,一大家子忙得腰都直不起来,晒得脸色通红。
一堆堆捆扎好的小麦装到板车上,运到空地的大木桶旁,要把这些小麦打在桶壁,留下谷子,之后再过筛脱壳。
虽说今年小麦收成好,可也磨得人没个喘气,等谷子全都筛好后,要晒上几日才好入仓。整个镇上都忙着晒谷,小巷上但凡能被光照到的地方,就能见到谷粒。
大家这是在跟天抢时辰,怕等会儿一入梅,别说晒干谷粒了,别把屋里搞得潮闷生霉就算是大幸。
所以这些时日,只要自家忙活完了,就会帮着别家去割麦子。遇到天阴时,几家一起出动帮着把晒在外头的麦子都给抢收进去。
如此才算是熬过夏收,方父这段时日干得最多,脸都叫晒蜕了一层皮。
方母给他抹完药膏,又去把之前藏在罐子里的乌梅拿出来,仔细挑拣到扔到白瓷碗中,她边挑边道:“这几日忙得狠了,歇几日,谁找你帮厨都别去,免得累出好歹来。”
“我都给推了,”方父碰着那破皮的地方,疼的龇牙咧嘴,他直抽气,“这割麦子可比下厨累多了,秋收也不好过。不知爹娘那头收的怎么样了?”
“我哥嫂子都回去帮着收了,”方母倒水冲洗泡发好的乌梅,捞起一把沥干水,“年年都是这般,他们再忙夏收总不好让老人家自己收,就是累人,晚点我托人捎些东西去。”
“多捎点去。”
话尽后,方母拿出从药堂买的甘草和陈皮,还有些许山楂和乌枣,一块泡了洗净,装进纱袋中。
从炉子上拎起铫子,往锅里注入热水,熬酸梅汤就是要正沸的水才好,冷水煮出来没那个味,还应了旁的那个称呼,熟水梅汤。
小火慢熬出锅,熬好的酸梅汤黑亮,盛出一碗碗放凉。方母又去抱了一小桶碎冰来,仲夏一到,街头巷尾就有不少挑着冰的贩冰人。
只不过他们这冰不能吃,加了硝石在里头,用来冰镇倒是不错,卖的也便宜,一碗碗挨个放到里头给镇着,等会儿大家回来就能喝上一碗。
方觉今日散学回来倒是不晚,把书给放到一边,手提着东西进屋来了,找盘子给它装好。
“你这是买了什么?”
方母手上忙活,还特意转过头瞟了一眼。
“买了只糟鸡,回来路上看见有人挑着担在卖,想着最近爹和太公胃口都不算好,就买了一只,”方觉将剁好的糟鸡摆在盘子里,又道:“还买了些卤味,这样晚上凑合吃一顿,也就不用烧了。”
“也是,这几日都累着了,之后再好好补补。”
方母的话音刚落,外头太公还没有踏进门来,就喊道:“瞧我出门买了只什么,糟鸡这味我可馋了许久,算是给我碰着了。”
他进门定睛一看,忍不住抚着胡子笑,“看来我们倒是赶巧了,今晚吃两只也成。”
他说完后,几人都笑了起来,今晚属实是不用再烧些啥了。等太婆接生回来,阿夏连忙把这事说给她听,逗得她也笑道:“你太公办事就这德性。”
说笑完大家才夹起糟鸡来,镇里做糟鸡手艺不错的大有人在,这酒糟要是做的不好,闻着香,吃到嘴里十足地倒胃口。
不过会做的人,选鸡都不会选老鸡,只要当年鸡,不老不嫩,腌得时候就正好,不会出水也不会太肥腻。
用的酒糟倒不是当年糟,而是隔年糟,风味更加醇厚,白煮鸡再次入锅煮后,腌制几个时辰就能开始糟,一层酒糟一层鸡,放上好几日才好。
这样刚拿出来的鸡,酒味浓重,吃起来有点咸,咸中又带着鲜,鸡肉又嫩,糟香入味。不止太公爱吃,阿夏也吃得停不住嘴,这是难得她吃不少后还不会醉的东西。
只吃糟鸡是挺咸的,她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的酸梅汤,不算特别酸,有点淡淡的烟熏味,不过再喝时就甜味给压住了,冰的正好能消外头的暑气。
在难得的空闲时间里,一家人剥着毛豆,时不时说点家常话,两猫一狗围着桌子绕圈,直到月光窗墙,化为一点烛光,声响才歇下去。
翌日,雨点打在檐壁上,从瓦背滑落,全都洒在明月河里,这是芒种后第一场梅雨。
阿夏推开窗户,外头霖雨绵绵,青烟四起,远处渔船划来,渔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不急不缓地往家中赶去。
她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窗边静坐听雨,这样的雨缠缠绵绵,不似夏日时的大暴雨,最适合静心,也只有刚下雨才能听。
对面的大人还搬了小罐来接雨,接来的雨他们称作梅水,滤过后好拿来烹茶煮茗。
这场雨一下,连日的暑气散了许多,不过黄梅雨要落不少时日,潮得屋里都有不少水汽。晒在廊檐下的衣衫都晒不干,即使晒干了都有股霉臭味,要是哪里过于潮,指定得生霉点子。
虽说天是不热了,可闷得慌,连日的雨让人都不想踏出门去,一瞧见这雨就闹心。
方母倒是能苦中作乐,把阿夏喊来,递给她一叠糊好的彩纸,又拿了把剪子,笑着道:“这天属实是潮得慌,我们剪个扫晴娘,还记不记得怎么剪。”
“还记着呢,”阿夏握起剪子,在红纸上东剪一刀,西裁一段,出来个手执扫帚往天扫的妇人。
“你这头上莲花可忘了剪,”方母点点那头发,又帮她拿过来,小剪了一番才算完事。
剪完的扫晴娘挂在屋檐底,叫风吹上一日,不停地晃动着,那扫把就往天上扫去。
说来也稀奇,明明扫晴娘不过是大家见着连日多雨,怕浇坏了谷物,才想出来的方子,想叫这扫晴娘把雨给扫出去。
但年年各家挂了扫晴娘后,隔日雨势就渐小,雾蒙蒙的一片也散了些,捱到第三日时,天才彻底放晴,总算是出了梅雨季。
叫日头晒上一日,转天那潮味就散了不少,各家各户都忙着拆洗衣裳,又是换下被褥来晒。以至于河岸口,院子里都晾晒着衣衫,花花绿绿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