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雪落蒹葭
时间:2022-09-22 16:06:12

  “长公主和小皇帝迟早是要死的,就算今日不死在我范平手里,将来也会死在摄政王手里,我不过是在顺应天意。”
  “你自己不长脑子,难道要我为了你,拉着全家人陪葬吗?”
  萧愈闻言不由蹙眉,他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李琬琰,发现她似乎还沉浸在范楚生说的话里。
  一墙之隔传来范楚生的笑声,似愤怒似荒凉似讽刺:“爹,你要像舍弃唐德一般舍弃儿子吗?”
  范平闻言不应。
  “你以为你不救我,你的秘密就能保住吗?明日摄政王还会前来,你怎知我就不会向他告发你?”
  范平听了还是不回答。
  牢房里的光线昏暗,只有两盏将要熄灭的油灯,透着浑浊昏暗的光线。
  范楚生在范平长久的沉默中,心态渐渐崩溃,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微弱的光亮笼罩在范平苍老的面上,他脸上所有皱纹向下,此刻沉默而立,浑浊的双眼透出来的光如毒蛇吐信。
  范楚生第一次觉得范平如此可怕。
  他忽然后悔刚刚说过的话,想再求范平顾念父子之情救救自己,不想一张口,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
  咽喉开始火辣辣的疼,范楚生双眼瞪大,他死死盯着范平,期初是说不出话,渐渐的开始呼吸困难,到最后,他眼睛瞪得铜铃大,至死都不瞑目。
  隔间里,霍刀发觉前面很久没有动静,他正想请示萧愈,却发现萧愈已站起身,大步向外走。
  密室里,范平抹了抹眼泪,他抬手将范楚生的双眼合上,随后弯腰开始收拾食盒。
  ‘嘭’一声,密室的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一瞬涌进十余个持刀侍卫。
  范平看着涌进来的人神色一变,旋即就想明白什么,他古怪的笑笑,转头看向刑架上已经断气了的范楚生,手中刚提起的食盒‘哐当’落地。
  萧愈命人绑了范平,随后派兵围了丞相府。
  灵源寺一事基本水落石出,萧愈也不急着审问范平,和李琬琰走出大理寺时,已经星月临空。
  李琬琰一路沉默,她虽早领教过人心的可怕,但还是被今日的事震惊到,她实在没有料到,丞相竟然会亲自动手了结自己的儿子。
  萧愈陪李琬琰回未央宫的路上,他见她良久一言不发,不由将她拉到身边,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
  “在想什么?”他问她。
  李琬琰仰头去看萧愈,想了想回答:“这场戏一点也不好看。”
  萧愈愣了一下,的确,虎毒不食子,范平实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丧心病狂。
  “不必多想了,”他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后面的事情本王会处理好。”
  “你可还记得那日在灵源寺要杀你的刺客?”
  李琬琰闻言点头。
  “昨日范楚生被抓后,倒真有一伙人想要潜入狱中,将那些在灵源寺被我们俘虏的人灭口。”
  “难道是丞相?”
  萧愈闻言摇头:“他若有这本事,今日也不必亲自去大理寺走一趟。”
  “是安明栾。”萧愈说着,不由眯眸,他想起今日狱中范平与范楚生之间的对话,如此串联起来,基本可以将灵源寺事情背后猜得十之八九。
  李琬琰闻言,立即明白,真正想要她性命的不是丞相,而是与之勾结的安明栾。
  可是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即便她死了,萧愈也不会撤兵,甚至都不会延缓,他统一南境的脚步。
  李琬琰回神,抬头看了看萧愈:“范平死罪难逃,丞相一职,王爷心里可有新的人选了?”
  李琬琰也不与萧愈卖关子,她心知他绝不会放弃如此好的向中枢安插人手的机会。
  “丞相一职的确要好好考虑,”萧愈在李琬琰的目光下开口:“此事了结之后,本王要亲自带兵南下攻打安明栾。”
  李琬琰闻言一愣,她有些意外萧愈竟要离开京城,她心思尚未来得及活络起来,便听见他紧接着开口:“你也要随着本王一起去。”
  这话,反而是在李琬琰意料之中。
  萧愈离京,定然不肯将她留在京城里,他会担心她在背后搞什么动作。
  “你我都离开,京中不能没有人主理,既选人,除了能力之外,必要忠诚可靠。”
  这也是萧愈为何一定要在南征之前处理掉范平的原因。
  “那王爷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本王以为,本王的军师白天淳,可以在南征期间,暂代丞相之职。”萧愈心知白天淳毕竟白衣出身,一跃成为宰相,即便有他在背后撑腰,甚至李琬琰也开口支持,也很难服众,不如先暂退一步,反而更能让人接受。
  李琬琰闻言回忆起白天淳,虽一面之缘,她倒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看起来的确是超然不俗之辈。
  “我若离京,便剩下阿仁一个人在皇城中,想来霍副统领也要随着王爷一道南下,外宫宫防交于旁人之手我不放心,正巧前两日,我听何院首说裴铎腿伤恢复不错,已经能下地正常行走,若王爷一定要我跟随着南下,那便让裴铎重掌禁军上下,否则我无法心安。”
  萧愈闻言沉默看了李琬琰片刻,他发现她倒是聪明,心知丞相之职他已心有所属,势在必行,很难更改,便转而在宫防上与他讨价还价,争取最大利益。
  “你这小狐狸。”萧愈嘲笑开口,他抬手捏住李琬琰的下巴,轻轻抬起,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粉红的唇瓣上:“想要回宫防兵权,总要有点筹码吧,难道想本王白白送给你?”
  李琬琰耳听着萧愈的得寸进尺,想了想,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
  她抬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他拽向自己,他低头的瞬间,她吻上他的薄唇。
  马车停在未央宫门前时,李琬琰率先走下来,萧愈紧随其后,旁人或许看不出,但熟悉他的人该知道,他此时心情极为不错。
  未央宫的烛火很晚才熄灭,次日清早萧愈醒来,看着被褥间还沉睡着的李琬琰,忽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
  昨晚他们本来在博弈着丞相之位和宫防兵权,结果她忽然提到户部尚书,紧接着难得的伏在他耳畔说了几句甜言蜜语,温柔乡里当真兵败如山倒,他稀里糊涂的便应了她。
  萧愈坐在床畔,揉了揉太阳穴,他又转头看了看沉睡未醒的李琬琰,不由低笑一声。
  他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脸,力道很轻,她睡得倒沉,丝毫没有反应。
  萧愈起身,沐浴更衣后,往大理寺去。
  虽然结局已定,但他还是打算亲自审一审范平。
  范平自昨夜被抓后,一直在想,在这背后操控的究竟是摄政王还是长公主。
  若大理寺卿一起设局的人是长公主,那他尚有一线生机,若设局的是摄政王,他则必死无疑。
  范平上了年纪,虽然平日里瞧着身子骨硬朗,但终究经不住牢狱之苦,短短一个晚上,眼见憔悴不少,像是积年的朽木,干枯腐朽的厉害。
  “王爷,老臣有罪,但求您看在我对您一向十分拥护的份上,救老臣一命,老臣府上百十口老小,求您开恩。”
  范平拖着手铐脚镣从草席上爬起,跪在萧愈身前用力磕头。
  “你的罪名不小,本王救你有何好处?”
  “王爷,老臣虽有罪,可也是在帮您啊,只要长公主在朝一日,对您始终都有威胁,老臣除掉她,也是在替您一统江山扫清障碍。”
  “替本王扫清障碍?”萧愈觉得好笑:“范大人应该是在替安明栾扫清障碍吧。”
  “若在南境节节败退的是本王的幽州军,范大人这句一统江山的说辞可就要用到安明栾头上了?”
  萧愈看着范平僵变的脸色:“范大人在官场久了,学会些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本事也无妨,可你忘了,一仆不侍二主,单着一点,不仅长公主容不下你,本王容不下你,你觉得日后安明栾若真有机会称帝登基,他对你可会十分重用?”
  “你虽必死无疑,但若乖乖配合,本王不是不能从轻处罚你的亲眷。”
  萧愈话落,眼见范平枯朽的眼中又有了几分亮。
  “说说,安明栾为何要杀长公主。”萧愈从一旁搬个了单椅来,在范平面前悠闲坐下。
  范平闻言闭了闭眼,回忆里皆是懊悔:“此事,原在两方打仗之前,安明栾便派了人来见我,他眼红王爷您进京摄政,想取而代之。他自知兵力不如王爷,便想在京中闹出些动静,杀了长公主嫁祸给王爷,一来长公主在百姓心中声望高,王爷背此骂名必然尽失人心,二来他正好趁此机会,名正言顺的举兵讨伐,就算不能将王爷取而代之,在京畿南面占些便宜扩大地盘也好。”
  “你那时为何没有答应?”
  “老臣实不相瞒,王爷您的兵力,岂非那安明栾能比的,老臣心知他不能成事,便回绝了。”
  “那后来又为何答应了?”
  范平闻言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老臣……”他闭了闭眼,叹了一声:“老臣自觉在王爷面前不得重视,长公主待老臣也是日渐疏远,老臣心中惶恐,安明栾攻下了剑南道后,又派人来寻老臣,我本以为他是有些本事的,不想…不想在王爷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萧愈闻言只觉可笑,左右逢源之辈,到头来左右都得不到。
  “你与安明栾之间可有什么书信往来。”萧愈又问。
  范平闻言有些迟疑,紧接又听萧愈开口:“你若能交出你与安明栾勾结的实证,本王保你范家无辜之人不死。”
  范平闻言一愣,这实在超出他意料,他本以为向摄政王这样冷情冷性之辈,那里会管无关之人死活。
  “有…有的。”范平颤抖着开口,随后将自己家中书房的暗格位置告诉萧愈,说那里面有好几封安明栾亲笔信印,还有几封他与安明栾近臣的书信。
  “京中还有其他地方藏匿了安明栾的人?”
  “只有灵源寺,老臣知道的只有灵源寺。”
  “兵器呢?可有藏匿。”
  “有。”范平心虚点头:“在府中地库里,老臣私藏了一些。”
  萧愈冷笑一声,他问题问完了,再不愿多瞧范平一眼,转身离开牢房。
  昔日繁荣的相府,一夕之间大厦倾颓,李琬琰命刑部配合大理寺复查案件,按律列出范平诸多罪行,数罪并罚,本该处以极刑。
  李琬琰念他往日功劳,改为斩首,从犯唐德赐鸠酒,户部尚书革职流放。
  范平勾结通敌之罪,本该株连,但萧愈有意开恩,只将范氏中参与人员一一按律处罚,其他成年男子充军入卒。
  范氏女子的处罚也一并送到了李琬琰的书案上,按大魏律法,范氏成年女眷一律没入教坊司为官妓,未成年的幼女则发卖为奴。
  李琬琰盯着刑部和大理寺联合送上来的折子,坐在书案前久久没有盖印。
  此时此刻,她总是难免想起萧愈曾经威胁她的话。
  教坊司……
  李琬琰盯着那三个字,出神许久,说到底不过是男人们建立起来的取悦男人的地方。
  ‘吱呀’寝殿的门被从外推开,李琬琰闻声抬头,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萧愈,她下意识抬手,将书案上的奏章合上。
  作者有话说:
  推个文文:《将军打脸日常》BY起跃
  那年陈国同辽军交战,沈烟冉顶替了兄长的名字,作为沈家大夫前去军中支援,见到江晖成的第一眼,沈烟冉就红透了脸。
  鼻梁挺拔,人中长而挺立之人是长寿之相,做夫君最合适。
  对面的江晖成,却是一脸嫌弃,拽住了她的手腕,质问身旁的臣子,“这细胳膊细腿的,沈家没人了吗?”
  当天夜里,江晖成做了一场梦,梦里那张脸哭的梨花带雨,搅得他一夜都不安宁。
  第二日江晖成顶着一双熊猫眼,气势汹汹地走到沈烟冉跟前,“不就是抓了你一下手,说了你一句,至于让你哭上一个晚上?”
  昨夜睡的极为舒坦的沈烟冉,一脸懵,“我没,没哭啊。”
  兵荒马乱的战场后营,江晖成多了一条尾巴,“将军这样的身子骨百年难得一遇,唯独印堂有些发黑,怕是肠胃不适......”
  江晖成回头,咬牙道,“本将没病。”
  不久后,正在排队就医的士兵们,突地见到自己那位严己律人的大将军竟然插队,走到了小大夫面前,袖子一挽,露出了精壮的手腕,表情别扭地道,“我有病。”
  前世沈烟冉喜欢了江晖成一辈子,临死前才明白,他娶她不过是为了一个‘恩’字。
  重活一世,她再无他的半点记忆,梦境归来,那人正坐在她面前,含着她前世从未见过的笑容同她商议,“嫁衣还是镶些珠子好......”
  她抬头看着他,眸色清淡,轻轻地道,“江晖成,我们退婚吧。”
  追妻火葬场,虐爆肝的那种。
 
 
第39章 
  “你回来了。”李琬琰站起身迎上萧愈。
  今日是范平和范氏牵涉南境通敌族亲的斩首之期, 萧愈亲自去法场观了刑。
  今日自清晨起便细雨朦胧,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日,萧愈策马而归, 衣裳和头发都被淋湿了。
  李琬琰明显能察觉到萧愈自进门起似乎情绪便不高, 她先拉着他走到寝殿, 抬手替他将淋湿的外裳脱掉, 又拿起帕子微微垫脚给他擦头发。
  “你怎么不知带个斗笠?”
  李琬琰发觉萧愈一点都不懂怎么照顾自己,之前在灵源寺受了伤, 只乖乖躺了一天,第二日起便各种胡作非为,到现在他手臂上的伤也没彻底痊愈。
  “我去让人给你煮碗姜汤, 你去汤泉里泡一会, 等下我给你送衣裳。”
  李琬琰说完欲走,却被萧愈一把握住手腕拉入怀中, 他抱住她, 垂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李琬琰微愣, 倒没挣扎,她等了好一会,不见萧愈有所动静,便开口问他:“怎么了?可是法场上的事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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