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雪落蒹葭
时间:2022-09-22 16:06:12

  萧愈下意识皱眉,连忙转头去看身旁李琬琰的反应。
  李琬琰与贺兰月对视,看着她挑衅的神情,微微一笑:“贺兰姑娘说笑了,历来科举都是主考官们匿名选录,不到放榜前一刻,无人知晓成绩。”她说完一顿,接着微微侧头,故作疑惑的反问:“何况本宫与贺兰公子无冤无仇,何来公报私仇一言?”
  贺兰辰满脸惭愧,连连向李琬琰道歉:“殿下,小妹不懂事,口无遮拦,请您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他说完推了贺兰月一把:“还不向长公主殿下赔罪。”
  贺兰月闻言,脑袋一偏,冷哼一声。
  李琬琰自然也知道,贺兰月敢对她如此不敬,是仗着萧愈的势力。
  大家都知道,萧愈领兵入京,拜摄政王位,权势煊赫,她这个手握几万人马的长公主在萧愈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贺兰月自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因为有萧愈护着,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自然,李琬琰也无心与贺兰月争个长短,一来如贺兰辰所言,她不过是个涉世未深,被家里人娇惯坏了的孩子,二来贺兰家于萧愈来说是救命恩人,她这个仇人家的女儿,在萧愈面前天然的便理亏。
  “无妨。贺兰公子只需专心备考,若能中榜,日后步入朝堂,也是王爷与陛下的左膀右臂。”
  贺兰辰闻言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一旁萧愈对他说:“本王有正事要商议,你带着你妹妹先回府。”
  萧愈话落,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贺兰月不敢相信萧愈竟开口赶她走,霎时委屈的眼睛一红。
  吴少陵率先反应过来:“阿愈,若有什么正事,我们回去谈也是一样,何必撵月姑娘走呢,她心心念念的游街花车还没开始。”
  萧愈闻言不语,只冷眼瞧向吴少陵。
  吴少陵本还想说什么,可对上萧愈的视线,下意识就闭上了嘴。
  贺兰辰连忙站起来,对着萧愈和李琬琰一礼:“不打扰王爷和殿下正事,在下这就告退。”他说罢,不等贺兰月哭闹,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连拖带抱将她带出了雅间。
  贺兰月呜呜的哭闹声渐远,留下的是雅间内一片沉静。
  霍刀与军师对视一眼,不敢轻易开口,贺兰月确有失礼之处,但他们都没料到萧愈竟会如此生气。
  吴少陵不解萧愈此举,他心里闷气,默默半晌,他看了眼李琬琰,随后转头问萧愈:“王爷有什么正事是现在能说的?”
  “南下征讨安明栾之时,军师留在京中,本王和长公主都会离京,领兵南下。”
  吴少陵闻言,眼睛一圆,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
  “王爷!阿愈!你…她…她能领什么兵?南下征讨之事岂是儿戏?”
  今日上来之前,李琬琰实在没有料到会是这种场面,完全不知贺兰月与吴少陵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本想着南征之前熟悉一番,不想反倒生疏了,李琬琰有些后悔,早知不该提议上楼来,她转头看了看萧愈,知道他已经生气,她无心让萧愈与下属之间心生嫌隙,想了想开口。
  “本宫有些乏了,后面还有花车游街,诸位留下好好观赏吧。”她说罢起身,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向外走。
  萧愈立即站起身,他快步追上李琬琰,从后拉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李琬琰闻声转头,笑了笑:“王爷留下来与家人过节吧,不必送本宫了。”
  她利落开口拒绝,随后抽回手臂,推门走出雅间。
  霍刀立即站起身,他与萧愈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他的心意,快步追了出去。
  霍刀追到楼下,见李琬琰站在酒楼前的木柱上解开拴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他立即快步上前,对李琬琰一礼:“殿…殿下,”他刻意压低声音,怕惊动来往的人:“属下奉王爷之命,送您回宫,属下替您牵马吧。”
  “不必了。”李琬琰回绝了霍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丝毫喜怒。
  霍刀不禁抬起头,借着灯光观察李琬琰的面色,发觉和她的语气一样,他实在看不透长公主究竟有没有因楼上的事情心生不悦,正打算坚持奉命护送李琬琰回宫,就见她皓腕缠好缰绳,修长的腿一夹马腹,留下一句:“不必跟着。”就骑马而去。
  此时酒楼之上的雅间内,只剩下吴少陵和军师白天淳,萧愈慢慢转身,走回主位上坐下。
  吴少陵心知自己刚刚情急说错了话,垂着脑袋不言语。
  等了半晌,不见萧愈开口训他,他自己先憋不住,将心里的疑问和不解一股脑的问出口。
  “阿愈,你可是让那个女人下了蛊不成?我承认她确有几分姿色,可你想想她的身份,你为何要这般维护她?难道你还对她动心了不成?”
  “她是何身份,本王再清楚不过,”萧愈冷静的看着吴少陵开口:“战事不是儿戏,你若和贺兰月一样,拎不清轻重,那南境的兵你便不必带了,回北境去。”
  吴少陵闻言一滞,他听着萧愈的训斥,再次垂下脑袋,默默半晌。
  他之前喝了不少酒,如今被萧愈骂醒一半,似乎也清醒了几分,他抬手揉了揉脸,后悔认错:“阿愈,我有点喝多了,失态了。”
  “我刚刚的确不该那么说话,我只是想,就算先帝的仇我们不算在他女儿头上,但她不是一般只知胭脂水粉的公主,她可是摄政的长公主,就算是作为政敌,我们也该防着她些。”
  白天淳闻言,拦住吴少陵,适时插话:“吴将军可想过,王爷带走长公主才是上上策,若将长公主留在京中,我们在南境战场上一旦稍有变故,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腹背受敌。”
  吴少陵听了,与军师对视半晌,最后抬手用力一拍脑袋,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一时间,他更不好意思面对萧愈。
  萧愈见吴少陵开了窍,也无心再次与他浪费时间,他站起身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折返回来从花瓶中拿走李琬琰遗落下的那根糖人。
  萧愈手里拿着糖走下酒楼,结果发现霍刀还守在楼下,他下意识皱眉,语气不免生了担心:“你怎么在这?”
  “长公主…不让属下跟着,”霍刀说完,连忙又补充:“王爷,属下已经派了暗卫在后面悄悄护送。”
  萧愈闻言紧蹙的眉心没有松开:“取匹马来。”
  霍刀连忙从马厩中牵来自己的马,萧愈翻身上马,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缠着缰绳,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李琬琰回到未央宫后便打算沐浴就寝,她实没想到,萧愈今晚竟还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二更和今晚的更新一起发
 
 
第41章 
  李琬琰兀自骑马回宫, 半途遇上游街的花车,车上张灯结彩,孩童们结伴追在花车后面跑。
  她不由停驻马, 等孩子们都跑走, 才继续骑马向前, 下了桥往一旁的小道去, 避开主街的热闹,李琬琰加快马速, 直奔城中央的宫门而去。
  回到未央宫,便见守在寝殿内正犯迷糊的明琴。
  明琴见李琬琰回来,揉了揉睡眼跑上前, 她下意识往李琬琰背后望了望, 没发现摄政王的身影,心里不由有些意外。
  “殿下, 要用晚膳吗?奴婢一直让宫里的小厨房备着, 有您爱吃的避雨山药羹。”
  “好。”李琬琰一整晚只吃了一块糖, 她说罢宽了外裳直奔浴室而去。
  泡了会汤泉,一身轻松的换了寝衣,回到寝殿明琴已经摆好了晚膳,李琬琰坐在茶案前, 一边吃山药羹, 一边想今日的种种情景。
  贺兰月对她的种种敌意她倒明白, 只是那吴少陵, 按理也当是胸有城府之辈, 不想初次见面就如此剑拔弩张。
  也不知现下酒楼之中, 萧愈与他们是何情景。
  李琬琰虽不甚在意他们的态度, 但是她在意萧愈, 在意萧愈的态度会不会受他们所影响。
  她如今实在没精力再应付萧愈的怒气,她只求自保,保住弟弟,保住宗亲。
  李琬琰用过晚膳便打算睡觉,不想刚躺在榻上,还没来得及熄灯,便听推门声传进来,萧愈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月亮拱门后。
  李琬琰明显没料到萧愈今晚还会回来,她从榻上坐起身,绵软的云被滑落至腰际,露出一侧纤细柔软的腰身。
  她看着走近的他,和他手中被咬掉半块的糖人。
  诚言讲,李琬琰现下面对萧愈,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很怕他忆起过往,再闹上一番。
  “你怎么回来了?”李琬琰算了算时辰,这会儿正是花朝会最热闹的时候,她开口询问萧愈,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她的嗓音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萧愈闻言坐在床畔,他看着李琬琰半绾起的微湿的长发,心道她的动作倒快。
  “你的糖落下了。”他回答她的问,抬手将糖人递给她。
  李琬琰从被褥下伸出手,接过糖人,伸出舌尖舔了舔,还是那般的甜。
  其实她不甚喜欢吃甜食,小时候看到糖人,觉得新奇有趣,一连买上数个,最后都丢给萧愈吃。
  她吃着糖,正出神想着,忽然手中一空,糖人被萧愈拿走,她意外抬眸,却见眼前光线一暗,萧愈倾身靠近。
  唇齿相依,呼吸间皆是甜的,久了,李琬琰忍不住耳红,她抬手抵住萧愈的胸膛,偏头躲开,她靠在他肩上,低低喘息。
  萧愈手扶着李琬琰的湿发,慢慢抚上她纤白的后颈,他侧头亲她的耳朵:“琰琰。”
  “嗯?”李琬琰蹭了蹭耳朵,觉得痒。
  “你若愿意退一步,当年你我之间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李琬琰闻言愣住,像是一时没听明白,她从萧愈的肩膀上抬起头,怔怔瞧他。
  萧愈瞧着李琬琰懵怔的神情,抬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细嫩的脸颊,深邃的眼眸盛满了烛光,他静静望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李琬琰万万没想到萧愈会说出这一番话。
  她眼睛里明显有不知所措,但很快她眼底闪烁的光又慢慢暗淡下来。
  李琬琰微微垂眸,纤长的睫遮盖住她眼底的情绪,她清楚,萧愈这一句既往不咎是有代价的。
  他要她放手,放弃弟弟和宗亲,谢家的债,他还是要血债血偿,只是他愿意网开一面,放过她一人。
  李琬琰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请求萧愈仁慈和慈悲,她宁愿他不放过自己,不放过先帝,可是她不希望他冤冤相报下去。
  “阿愈…”李琬琰的声音轻颤:“你给我买的糖,很甜。可是太甜了,我也会承受不起。”
  她的声音落下,寝殿之中一时陷入沉寂,彼此的呼吸声变得分外清晰。
  李琬琰不敢抬头,她不敢对视萧愈的眼睛。
  不知这般僵持多久,气氛压抑的让李琬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艰难,她感受到萧愈触碰在她脸颊上的手指收回,他站起身,似乎在床榻前立了一会,随后他的身影转身而去。
  从始至终,李琬琰都没有抬眸看萧愈一眼,她不敢也惭愧。
  萧愈看着李琬琰垂头不言的模样,眼中原本的温柔冷却,眸底渐渐泛起红。
  他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她不屑于他的宽容原谅,她放不下小皇帝,放不下李氏宗亲,从始至终,她也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第一位。
  萧愈走出未央宫门时,手里还攥着那根糖人,他的肩膀忍不住在抖,画着糖人的木棒忽而折断,木刺陷入掌心里,很快淌出血来。
  萧愈却似乎感受不到疼,掌心反而更用力的攥紧。
  霍刀跟在后面,看到萧愈流血的手,心上一惊,连忙上前想要阻止:“王爷……”
  萧愈闻声抬头,看着一脸急切的霍刀,顺着他的视线,他看到了自己不断流血的手,和那个被鲜血染红的糖人。
  萧愈盯着那糖人,忽而觉得自己可笑,他太可笑了,可笑到竟一厢情愿到如此地步。
  他想了想李琬琰,或许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一个被她利用过,如今又可以重新利用的棋子,在他不断说服自己如何解开心结的时候,她说不定就在盘算着如何再一次拔出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政敌。
  若再有一次异位而处,或许她早就再如从前一般,要取他性命。
  萧愈将糖人丢在地上,不顾流血的手,翻身上马,霍刀想要追,转眼的功夫,萧愈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
  自从花朝会那晚过后,李琬琰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萧愈。
  离南下征讨安明栾的日期愈近,她抽出空来,带着明琴和护卫出宫,去裴府看望裴铎。
  之前只是听何筎风说裴铎的腿伤恢复的很好,如今亲眼见到,李琬琰也算放了心。
  她本就器重信赖裴铎,也清楚他的腿伤,就是萧愈为了对付她所致。
  李琬琰心里的愧疚,在裴铎腿伤良好的恢复下有些缓解。
  “殿下一定要随着摄政王一起南征吗?”裴铎得知李琬琰要跟着萧愈一同南下,不免心急:“且不说军旅之路辛苦,殿下的玉体如何受得?战场情形瞬息万变,就算是我军主帅之帐,也随时有被偷袭的风险,摄政王要殿下南征,究竟是何居心!”
  裴铎性子冷淡,很少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候。
  明琴之前只觉得萧愈带着李琬琰是刻意为难,并没想到此事如此复杂惊险,如今听裴铎这般说,不由心揪起来。
  旁人不知,她却知道,殿下的心疾,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殿下……”明琴一时也忍不住开口,想要劝说。
  李琬琰抬手阻止想要说话的明琴,随后看向神情严肃的裴铎:“本宫若留在京里,要摄政王如何放心南征?我们之前派出的一万禁军,如今还在摄政王手中,若本宫执意留在京城,那一万禁军会是什么下场?”
  这话明琴不懂,裴铎却瞬间明白。
  若李琬琰不顺着萧愈的心意,强留在京城不是没有办法,可一旦这样,摄政王对她的戒心会变得更深更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削弱打压她的实力,减少对他自己的威胁。
  那先前派出的随幽州军远征的一万禁军,便是他手中最好宰的羔羊。
  战场之上,血流成河不过一夕之间,把所有禁军派做先锋,用不上十日,这一万人必全部血洒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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