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误人——巡游布丁
时间:2022-09-22 16:08:53

  萧绪桓手下并没有带仆妇来姑苏,因此崔茵身边的一切事务都由春草打理。
  他将崔茵安置在一处道观,这道观只有几个老道姑修行,很是清净,知道萧绪桓是为了捉拿天通教而来,十分感激,收拾出了一整片原本荒芜了的院落供崔茵居住养伤。
  几个老道姑远离世俗红尘多年,知晓分寸,也没有好奇大司马带回来的女子是什么身份。
  崔茵原本的衣衫早就被划破污损,春草也不好请娄复帮忙去买女子的衣裳,只好借了观中道姑的道袍来。
  崔茵原本就纤腰薄肩,如今几经辗转颠簸,更是消瘦了下去,宽大的道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只有胸前的曲线撑得起道袍。
  萧绪桓的目光无意瞥见,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迅速移开,垂眸,听她解释。
  “……妾实在难以忍受夫家的苛待,幸而有老仆不忍心,帮妾逃了出来,谁料遇到了天通教作乱,慌不择路坠下了山崖。”
  她双眸含泪,盈盈欲语,说到痛楚,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挣扎着起身,想行礼拜谢。
  萧绪桓忙扶住她,“夫人不必多礼,好好养伤才是。”
  “妾蒙大司马出手相救,才有今日的性命,”她柔声道,“竟不知这样的恩情,该如何报答。”
  崔茵心里打鼓,不知道这番解释萧绪桓究竟信了没有,虽没有什么漏洞,但她总觉得那双眼睛深邃不见底,望过来时,总令人心慌。
  这时,郎中配好了药送了过来。
  他将药搁在案几上,重新替崔茵诊脉,说伤势不算重,只要按时上药就好。
  “只是……”郎中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这位夫人什么来历。
  萧绪桓皱眉,“大夫请说。”
  郎中道,“夫人脉象凝涩,郁结在心,长此以往,恐落下顽疾。”
  萧绪桓略一沉吟,“知道了,多谢大夫。”
  他抬头看向崔茵,声音放轻不少,询问道,“夫人可是那日受惊,还有些后怕?”
  崔茵点了点头,“是……”
  他微微一笑,“夫人不必怕,萧某先前说过的话,如今依旧作数。”
  “夫人有任何困难,尽可与我说。”
  崔茵看着他,在那淡淡的笑意里,缓缓点了点头。
  她匆忙移开视线,看向案几上的药膏。
  春草去别处忙了,一时回不来,崔茵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脉脉柔情的一双眼睛,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子,红唇轻启,她问道,“萧郎君,您能帮我上药吗?”
  站在门边等候的娄复闻言一惊,迅速跑了出去,替二人关上了门。
  袖口被一寸寸挽起,露出被荆棘与山地划伤的手臂。
  凝脂白玉,触手可及。
  作者有话说:
  春草:我想...我可以赶回来的!
  大司马&茵茵:不,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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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肌肤如雪,唇如点绛,一双澄澈晶莹的眸子恳切地望过来,见他目光有些冷淡,不为所动,崔茵轻轻往后撤移了一下手臂,眉眼低垂,有些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和落寞。
  小窗外的斜阳将那玲珑的人影投在身后的墙上。
  萧绪桓看着那影子缓缓挪开原本向他伸出的手臂,虽只看了一眼,也知道那莹白之上,数道狰狞的伤疤,红白交织。
  纤细的玉臂,仿佛轻轻一碰就能被折断。
  崔茵向来守礼,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当然知道她别有所图。
  纵使对他有所谋,可那又怎样呢?
  正当崔茵假作收回手臂,仿佛要放弃时,一只大掌毫无预兆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带了回去。
  她极力掩饰心中的紧张,不解地抬眸,眼神里写满了惊讶。
  萧绪桓却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拿起郎中留下的药膏,垂首替她上药。
  手腕还被他握在掌中,崔茵觉得他有些用力,但又仿佛只是为了更好给她涂药才钳制住手腕不许她乱动。她心口止不住狂跳,方才下决心问他这句话,并不抱着十足的把握。她假装移开手臂,想要放弃,也只是继续试探。
  萧绪桓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她明明该松一口气的,内心却像是涌入了潮水,浪涛阵阵。
  他这样握着自己的手腕,崔茵生怕他察觉自己脉搏的跳动。
  幸好一时沉默,崔茵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开口问道,“大司马,妾以后还能称呼您为萧郎君吗?”
  这话像是一句娇嗔,她刚刚明明已经叫过了。
  萧绪桓故意装作听不出她的小心思,手中的动作未停,“自然可以。”
  她低低地笑了笑,虽未出声,余光里,他也能看到金晖浅光之下,笑靥明艳不可方物。
  崔茵能察觉到他替自己上药的那只手极为轻柔,克制着,尽量不弄疼她的伤口。他既然纠结过后愿意为自己上药,又是这样一副珍重的姿态,崔茵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娘子,她知道对于一个男子来讲,再克制守礼、道德感重的人,也有七情六欲。
  短短几次交集,他不一定对自己有什么情,但至少是特别的。
  轻柔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萧郎君征战在外,可有受伤?”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另一只手也松了开来。
  崔茵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砰砰跳了两下,又见他视线看向自己另一只手臂,才反应过来,要换一只手上药了。
  萧绪桓微微一笑,“武将在外,刀剑相向,免不了受伤。”
  闻言,那双黛眉轻蹙,认真的看着他,“那这一次捉拿天通教呢?”
  他摇头。
  黛眉才舒展开来,旋即又低落的垂下眼睛,“既如此,在萧郎君眼里看来,妾不过是受了点皮外伤,就引得郎中所说郁结于心,还要麻烦萧郎君替妾上药,是不是大惊小怪,惹人厌烦?”
  女郎在他耳边娇嗔怨己,声音清泠又低柔,仿佛颗颗玉珠琳琅坠落在心间。
  萧绪桓一面疑惑她态度的转变,一面忍不住安抚,“夫人不必妄自菲薄,萧某知道夫人这些年的坎坷和遭遇,换做任何一人都会替夫人惋惜慨叹,横遭此祸,皮外伤已是万幸,”当时在山崖下面寻到她时,他当真乱了心绪,“那山崖何其危险……”
  崔茵见他言语真切,略停了停,说出自己所求。
  “萧郎君,妾有一事,想求您帮忙。”
  她深吸一口气,“妾的夫家,是再也不想回去了。妾逃了出来,若是被夫家人知道了行踪,他们定然不会放过我。”
  “妾想求萧郎君,替我保密。”
  她知道李承璟此时一定在姑苏寻找她的下落,若是被他知道萧绪桓救了一个女子,事情就瞒不住了。她只能用这个理由请求他替自己保密,隐瞒救了自己的事情。
  但她不确定,萧绪桓会不会起疑,会不会追问她,她的夫家到底如何苛待她,以至于她愿意撇下孩子出逃。
  萧绪桓不清楚她和李承璟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到可以确定的是,崔茵真的被李承璟伤透了心,决意离开他,这于他而言,几乎是不敢想象的好消息。
  可……崔茵忽然对他转变了态度示好,也只是为了摆脱李承璟而已。
  他像是思考了半晌,最终答应下来。
  “夫人不必担心,萧某知道夫人身为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从未对外提过此事,以后也不会。”
  *
  春草回来的时候,只见房门紧闭,娄复蹲在石阶下无所事事。
  她原本觉得娄复有些聒噪,但这次萧绪桓救了她们,她对娄复的态度也好了起来。
  “娄小郎君,你怎么蹲在这里?”
  娄复闻言笑着站了起来,将她拉到一边,看了眼房门,又瞧见春草手里的东西,“你去替夫人采买东西了?”
  春草手里的东西抱在怀里,往后缩了缩,“是,大司马指派了两个人带我去的。”
  她疑惑道,“大司马来看望夫人吗?那你怎么在外边不进去?”
  娄复笑的高深莫测,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来,“这个么……反正我在里边待着,不合适。”
  春草皱眉,听他话里有话,眉心直跳,“什么不合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才不合适呢,她着急就要往里走。
  “哎哎,你也不能进去……”
  两人推搡间,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边打开。
  娄复忙收起了手,乖乖站到一边。
  萧绪桓温和地笑了笑,“进去吧,好好照顾夫人。”
  转眼就带着娄复离开了小院。
  春草小跑进去,闻到一股药膏味儿,她脑袋里嗡嗡两声,小声问道,“方才是大司马替娘子上的药吗?”
  崔茵见她一副担忧害怕的表情,笑了笑,“是,是我请他帮忙的。”
  “娘子……”春草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
  崔茵今日让她去城里采买,嘱托她打听李承璟的动向。李承璟自然不会对外人说崔茵不见了,只是说因为天通教偷袭的缘故,走丢了几个下人,正在城里寻人。
  “不过我听人说,王爷好像急着要回建康,也找不了不多久了,”春草期待地看着她,“是不是等摄政王离开后,我们就能走了?”
  崔茵闻言,垂眸道,“他走了,也会留下手下在姑苏寻人,我们又能去哪儿呢?”
  闽州自然不能去了,李承璟已经知道她们原先的计划,这天下大乱,又能去哪儿呢。何况,若这一走,此生就要与阿珩彻底分离了。
  春草看着她拿起让自己去买的东西,有衣裳,有首饰,心里忽然有个猜想,“娘子,难道……”
  她不知道崔茵梦见的那个似乎是前世的结局,不理解她心中的恐惧,但仔细想想,似乎也能理解她的选择。
  “娘子,大司马真的值得托付吗?”
  如今在崔茵眼里,不管是所谓的摄政王,还是大司马,都不过是人世间普普通通的男子。李承璟能舍弃结发的情谊辜负她,何况是几面之缘的萧绪桓。
  除了自己,又有谁能托付一生,能依靠一生呢?
  **
  天通教的事情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只等过两日将人押回建康。
  天色虽已经晚了,但若是下山也不是不方便,可萧绪桓装着心事,鬼使神差叫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在隔壁的院子里住一晚。
  他望着黑乎乎的帐顶,想起崔茵说的一些话来。
  她要他保密,不泄露她的下落,这个他能理解,他也知道,李承璟和姑苏官府的人私自出手捉拿天通教的计划未成,反而一早就被天通教之人盯上,大火烧了官府衙门和那一艘船。
  原本李承璟该尽快回建康的,但他却为了寻找崔茵的下落硬生生拖到了今日。
  崔茵决心离开李承璟,老实说,他心里,渐渐点燃了一些原本想都不敢想的打算。
  但今日崔茵种种紧张和小心翼翼,却让他感到灰心。
  她对自己转变态度,也只是为了摆脱李承璟而已。一轮天上月,忽而愿意做小伏低的隐忍、以美色讨好自己,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她被李承璟伤透了心,又怎会轻易接受另一个男子。
  他也不知道崔茵的打算,过几日,是要独自离开,还是……
  或许是这几日太累了,他渐渐睡着了。
  冬末的山野寂静,春虫和鸟雀还未开始鸣叫,只有淡淡的泥土和树枝的味道。
  可渐渐的,他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幽兰阵阵,香沁入肺。
  似乎还是那个下着冰雨的夜晚,他独自在深山里寻找着什么,没有让人心痛的、伤损的玉腰奴,昏昏夜色里,有位女郎拂枝而出,他一时间愣住了,那女郎身披一件大氅,款款向他走来。
  藤蔓一般的手臂缠了上来,原本披在身上的大氅缓缓滑落。
  轻纱蔽体,被细雨打湿,月光下凝脂如玉,女郎抬起一只手腕,双目盈盈,嗔怪道,“郎君,您弄疼茵茵了……”
  那皓腕上,果真有几道被人用力攥出的指痕。
  作者有话说:
  玉腰奴:蝴蝶的别称
 
 
第19章 
  梦境渐渐变得旖旎了起来,月色靡靡,殢雨尤云……
  轰隆一声,天边数度惊雷,他猛然睁开眼睛,梦中那春浓花娇的情态和幽兰香气依旧萦绕在鼻息,皮肤下那滚烫的血液肆意流动。
  萧绪桓起身平复了一会儿呼吸,不敢再想梦中的情景。
  窗外雷声沉闷,有电闪划过,斜风骤雨打湿了窗棂,已是三更时分,他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今年的春日,好像来得格外早,明明再过几日才是惊蛰。
  一室昏沉,只有电闪偶尔照亮一刹那,陈旧的门窗被风吹的吱呀作响。雨水冲刷走了寒意,倒不觉得寒冷,只是原本闭合的门扇被狂风骤然冲击开来,“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又重新合了回去,留下一条门缝。
  萧绪桓披衣起身,点上一盏烛灯,打算去关门,浅浅的灯影里,仿佛照见门外一道虚影,翩翩的纱裙衣角,乘风飘然。
  他一时间以为自己仍在梦中,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轻轻一推,木门借着风的力道全部被打开。
  一个身穿茜纱衣裙的女郎站在门外,身上罩着宽大的斗篷,鬓角的发丝被雨沾湿,蜿蜒的沿着白皙的鹅颈向下,一滴水珠,就这么顺着明月的弧度滑落进山谷。
  女郎摘下斗篷上的帽子,抬起脸,低眉浅笑,鼻尖那颗小痣在暗淡的烛光里显得尤为妩媚。
  身后,风雨潇潇。
  剪水秋瞳被轻轻垂着眼睫遮盖,他听到女郎说,“妾蒲柳之姿,若郎君不嫌,妾愿侍奉左右。”
  说罢,蝶翼般浓密的长睫抬起,一双潋滟波光的含情目,殷殷望向眼前的男子,撞进另一双幽深莫测的眼睛里。
  *
  李承璟不敢置信,崔茵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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