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梦里都是她。
但梦里有多亲密,醒来后那种空虚便有多明显。
裴珏又问她:“窈窈可曾想我了?”
姜窈听了这话,方抬起了头,落落大方地承认了:“想了啊,否则也不会让你今晚过来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那么想裴珏的,可这几日她才知道,什么叫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什么叫相思入骨。
哪怕是白日里与舅母他们在一处,她也没有一刻不想他的。
这会儿被他抱着,她才觉得那颗倦怠的心落到了实处、也有了归处。
姜窈这般想着,便靠得裴珏更紧了些,“真的想郎君了。”
裴珏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窈窈莫急,咱们很快就会成亲了。今日陛下与我说了,要为咱们赐婚,我央了陛下选个最近的良辰吉日。最迟年底,我便会娶你回家。”
皇帝为臣子赐婚,有时候会在圣旨上写“择日完婚”,具体婚期由臣子家自行商议。
但裴珏留了个心眼,担心陶荣谦再留姜窈两年,便央了皇帝把婚期给写上。
这样一来,才算是砸瓷实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娶她了。
姜窈闻言,带着些许诧异地问:“陛下竟然要给咱们赐婚?”
裴珏点头,把今日大朝会后,皇帝召见他的事说了。
说完后,他又道:“陛下赐了婚,你往后去别的府上赴宴,便不会再有人不开眼得罪你。”
姜窈点点头,这倒是个极大的好处。
如今陶家虽然回京了,可姜窈对皇帝仍然没什么好印象,但皇帝给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她想了想,又与裴珏说起今日姜娇来清远侯府的事。
“我这二妹妹有身孕了,可她竟然没在我跟前耀武扬威,反而是来赔罪的。不过说是赔罪也不准确,她那样子像是要逼我与她和解一般。”
裴珏颔首。
这事儿裴闲已经与他说过了。
裴珏道:“她如此行事,应该是赵王的意思。”
姜窈:“赵王?与他有什么关系?”
姜窈可还记得当日在行宫发生的事,故而对赵王府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这会儿听裴珏提起赵王,她便感到不适。
裴珏轻笑,道:“今日大朝会后,赵王与我说,你二妹妹入了赵王府,咱们马上要成亲了,那他与我的关系便不一般了,让我别疏于来往。”
姜窈听完,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赵王还真是不死心,谁与他关系不一般了?”
裴珏看出姜窈对赵王的嫌恶,再想起今日赵王那神情,心中总算好受了些。
男人最了解男人,不管赵王掩饰得如何好,裴珏也一眼便看出了他对姜窈念念不忘。
但这又如何,姜窈厌恶他还来不及。
裴珏亲了亲姜窈,道:“窈窈说得极是,我便与他说,姜娇从前待你不好,我对此很是耿耿于怀。想来他回去后便对姜娇发了火,让她来与你赔罪。”
姜窈有些忍俊不禁。
她可没想过裴珏还有如此记仇的一面。
她道:“我可不想她来赔什么罪,眼不见为净。”
不管姜娇来赔多少次罪,姜窈都不可能与她和解?所以还见什么呢?两人每见一次,姜窈的心情就不痛快。
裴珏颇为顺着姜窈的意思,道:“嗯,那就不见,往后她来,都叫她吃闭门羹。”
姜窈又笑了起来,打趣裴珏道:“堂堂左都御史被我这么个小女子牵着鼻子走,还有没有原则了?”
裴珏很诚恳地道:“没有。”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姜窈高兴,裴珏便都会顺着她。
在姜窈跟前,他还讲什么原则?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终于赶出来了。这篇文本来预计是30w以内完结,现在看来会超出一点,不过也快了。
第82章 嫁妆
皇帝的赐婚旨意很快下来了。
那圣旨里把姜窈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 与裴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仅如此,皇帝也遂了裴珏的愿,在圣旨里只字不提姜窈是姜庆先之女。
而婚期, 也请了钦天监算了几个好日子,最后挑了十月初六。
这满打满算的, 也就是五个月后便要成亲。
圣旨一下, 乔氏母子几个当然是欢喜得紧,但陶家人却止不住地埋怨皇帝——
他们才回京不久, 还没稀罕够姜窈,原本打算的是明年下半年办喜事, 可皇帝硬生生给提前了一年。
姜窈在一旁听着陶荣谦抱怨皇帝, 顿时有些心虚。
皇帝可没那个闲心管婚期这种事, 这是裴珏央了皇帝的。
但姜窈舍不得裴珏挨骂, 那就只能让皇帝担着了。
反正圣旨确实是他下的,姜窈觉得让他担着,一点都不亏心。
陶家的男人们皆是不满婚期如此近, 余氏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带着姜窈先回了她的院子。
少了陶家男人们的聒噪, 余氏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她搂着姜窈, 万分不舍地道:“没想到咱们窈窈十月初六就要出嫁了,舅母当真是舍不得你。”
余氏没有闺女, 从前与陶氏的情分也是最好的,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 她是真的把姜窈当成亲闺女对待了。
姜窈又何尝舍得陶家的人?
余氏又继续道:“既然婚期如此近, 这嫁妆也得备起来了。”
前些日子, 皇帝不仅给陶家赐了一座新的侯府, 从前抄没的家产能归还的都归还了, 另外还赐了不少田产、庄子、铺子和奇珍异宝。
外头的人都以为皇帝这是在补偿陶家蒙冤十几年受过的苦楚,不少文人还写诗为皇帝颂德——
一位能纠自身之错的皇帝,那也是难能可贵的。
但陶家和护国公府都明白,与其说皇帝是在补偿陶家,不如说皇帝是在懊悔曾经对仁孝皇后的猜忌。
陶荣谦一面腹诽皇帝的假模假样,一面也心安理得地接下了那些赏赐。
他年纪大了,享受不了几年了,但还得为子孙后代着想。
因着皇帝这些赏赐,陶家如今又阔绰了。
姜窈如今是不会回姜家了,她的嫁妆都得清远侯府来置办。
余氏还在盘算着给姜窈的嫁妆,姜窈却拒绝了:“阿娘从前的嫁妆都在我手上呢,舅母不必再费心了。”
余氏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嗔怪地道:“这能一样吗?那是你阿娘留给你的,你拿着是应该的。如今你要出嫁了,不另外置办嫁妆怎么行?”
姜窈知道余氏待她的心,也知道她外祖父与舅父们都不会反对此事,甚至会想要多给她一些。
但是陶家人多,难免会有人对此不满的。
二舅母郭氏出身大族,平日里待她也很是关切,姜窈不担心郭氏会不乐意。
但三舅母李氏却不一样。
李氏虽纯朴良善,但她从未见过陶氏,对姜窈更是没什么感情,两人平日里来往也不多。
但从这不多的来往里,姜窈也能感觉到在李氏看来,她是个外姓人。
且李氏自个儿还有三子一女,满心都是为自己的儿女打算的,姜窈担心她知道了陶家要给她出嫁妆,会不高兴。
当然这些话姜窈不好同余氏说,否则有挑拨离间之嫌。更何况三舅父陶守识待她向来亲厚,她不愿因着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然而哪怕姜窈不说,余氏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明白姜窈顾虑的是李氏。
余氏不由叹气,李氏固然是纯朴良善,否则当年公爹也不会为小叔聘她为妇。
然李氏却见识浅薄,从前在北境时,陶家日子过得艰难,大家同患难倒还不觉什么,如今陶家回京了,于李氏而言是骤然富贵,这心性便有些变了。
如今的清远侯府是余氏当家,她顾念着与他们共患难过的李氏,平日里对三房也颇多照拂,尤其是对李氏的小女儿陶元音,那更是疼爱到了心坎上。
可饶是如此,余氏仍旧发现李氏在其他地方占了不少小便宜。
余氏也是顾念着一家子的情分,只私下里提点了李氏几句,只要她不闹出大事来,余氏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当然,余氏也是吃准了李氏的性子,是掀不起风浪的。
余氏思及此,又对姜窈道:“窈窈不必思虑太重,此事你外祖父和舅父们都是同意的,旁人如何想不重要。”
姜窈张了张嘴,却被李氏打断了话头:“你可别再回绝了,要是再说什么,舅母可要不高兴了。”
姜窈遂止住了话头,没再提不要嫁妆的事,只请余氏别置办太多了。
晚上陶家众人齐聚在陶荣谦的院子里用晚膳,席间陶荣谦便提起给姜窈准备嫁妆的事。
他道:“这桩婚事是陛下赐下的,窈窈要嫁的又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镇国公府,她的嫁妆可不能马虎。”
当然,就算姜窈的婚事并非皇帝亲赐,嫁的也不是京城的顶级勋贵,陶荣谦在嫁妆上也不会委屈她的。
听了陶荣谦的话,余氏便回道:“父亲放心,我已初拟了一份嫁妆单子,明日便请父亲阅示,看是否另有需要添置的。”
余氏办事,陶荣谦是放心的,他也相信余氏不会薄待姜窈。
但余氏既然提起了嫁妆单子,陶荣谦也来了兴致,竟是等不及明日再看。
既然陶荣谦想这会儿便看,余氏便命丫鬟回房去取。
待用过晚膳后,众人也没走,想着一块儿再商议商议。
余氏给姜窈准备的嫁妆很是丰厚,是比照着京中显贵嫡女的份例准备的。
余氏:“窈窈是小姑唯一的血脉,咱们再怎么疼爱都是不为过的。父亲,这嫁妆共一百二十抬,压箱底的银钱是一万两,我另从私库里给添置了些银钱,其余的便是金银器物、田宅铺子。”
这份例,比陶氏当年出嫁时还多些。
陶荣谦很是满意,“侯府嫡女出嫁,公中出一万两压箱底的银钱是京中惯例,只是窈窈非你亲生,也不必动用你的嫁妆给她添置了。”
平心而论,余氏作为儿媳是极为合格的,也正因为如此,陶荣谦才不想让这厚道的儿媳吃亏。
他刚才看了那嫁妆单子,余氏给添的是八千两。
八千两,不是小数目。
余氏却道:“小姑芳华早逝,我也没有亲生的闺女,窈窈于我而言,便是我的闺女。父亲就容我僭越,代行母职吧。”
谁家的嫡女出嫁,除了公中出的那笔银钱,做母亲的都会私下贴补。
姜窈没了母亲,余氏怜她爱她,便给她添置了压箱底的银钱。
她一面说着方才那话,一面去看姜窈——
这小丫头又有些要哭的意味了。
姜窈随即起身对着余氏拜谢,却被余氏牵了起来。
两人亲亲热热的,看上去倒是跟亲母女一般。
一旁的郭氏看得眼热。
她亲生的两个闺女都嫁在了北境,虽说嫁去的人家皆是家境富足、家风清正,来日等女婿高中了,闺女们未必没有再入京团聚的一日,但郭氏仍旧是挂念得紧。
眼下看着姜窈,郭氏便更想亲闺女了。她倒是也想好生稀罕着外甥女,但余氏才是长嫂、宗妇,她不好与她抢人。
至于李氏,这心里就真的不是滋味了。
她不懂嫁妆有一百二十抬是什么意思,也不懂那些金银器物能值多少,但她知道一万两是笔极多的银钱。
这是她从前在北境时想都不敢想的。
可如今,她这长嫂就轻而易举地把一万两给了姜窈。
这些可都是陶家的。
当着陶荣谦他们的面,李氏不敢说什么,但一回到三房,她便抱着陶元音抹眼泪。
陶守识回到房里,看到的便是泪流满面的李氏和茫然无措的陶元音。
陶元音才五岁,不懂母亲为何哭,见父亲来了,便伸手让父亲抱。
陶守识最是疼爱小女儿,把她抱起来后哄了两句,便让丫鬟带她下去睡觉。
等屋中没了旁人,陶守识才关切地问李氏为何要哭。
李氏抹了抹眼泪,道:“夫君,我是在为我们的音音委屈,长嫂如此偏心窈窈,以后咱们音音可怎么办?”
陶守识不明白她的意思,“音音有咱们疼爱,有什么好委屈的?”
李氏见他是真不明白,真是又气又急,她道:“夫君方才没听见吗?长嫂可是给了窈窈一万两压箱底啊,那都是咱们陶家的银钱,怎能给了她?”
听明白了李氏的意思,陶守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之前怎的没发现,李氏还有这样的想法?
陶守识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氏,半晌都没开口。
当年他随着父兄流放时,正值要科举之际,但陶家家变,他当然是不能科举了。
到了北境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那时李家是他们的邻舍,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对陶家人也算不错。
李氏是李家的小女儿,生得清丽,性子又好,眼看着陶守识该娶妻生子了,陶荣谦便去李家求了亲。
李氏没什么见识,但对陶守识也温和体贴,陶守识自然想着好生待她。
两人成亲十五载,虽说算不上鹣鲽情深,但也是相敬如宾。
陶守识本想着,哪怕李氏粗鄙,他也会守着李氏过一辈子,毕竟两人是共患难过的,李氏确实是个好的。
但如今,陶守识却觉得有些看不懂李氏了。
一万两银钱罢了,就能让李氏如此计较,若李氏知道那些田宅铺子、金银玉器都是陶家的,那还不翻了天?
陶守识心中极为不痛快,却也耐着性子与李氏解释:“窈窈虽是姓姜的,但也是陶家的血脉,她要成亲,咱们合该管她的。至于音音,她是父亲嫡亲的孙女,往后她成亲之时,长嫂也不会亏待她的。”
李氏可不信,她苦日子过惯了,就想把银钱攥在自个儿手里,那才算是真的踏实了。
李氏道:“那,那咱们现在就让长嫂把音音的嫁妆给咱们,省得以后掰扯不清。”
陶守识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氏,方才的三分火气,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