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笑,笑意全融化在声音之中:“应当是吧。其实我不在乎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只要能留在我二哥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仁慧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被酸到。当然,她心里更多的是为好友高兴。
有一瞬,仁慧在想,这样真好。昭昭若是嫁给贺容予,她想必不需要经历那些叫人面目全非的事,还能如从前一般天真烂漫。真好。
她无声地叹息,很快藏起这种叹息,与昭昭挤眉弄眼地打闹。
马车停在击鞠场外。
击鞠场外已经停放不少马车,粗略一眼,都能认出有几家的。昭昭与仁慧二人进门,由小厮领着,往击鞠场内去。
今日是黄国公夫人做东,她们至观赏台时,已经来了不少人。黄国公夫人只比她们大四岁,前几年嫁给了黄国公世子,去岁黄国公故去,由世子乘袭爵位,这才成了国公夫人。黄国公夫人与她们年纪相近,自然也更聊得来些,见昭昭来,亲切地招呼。
“三小姐和县主来了,快来坐。”
昭昭颔首道谢:“我们没来迟吧?”
黄国公夫人道:“自然没有,来得很早。这些日子一直下雨,我都在府里闷坏了。”
仁慧一听这话,便觉志同道合,和黄国公夫人侃侃而谈,好不热闹。昭昭在一旁坐着,捧杯喝了两口茶,她心里有自己的事,并不觉落寞寂寥。
今日邀请的人众多,来的人也多,大抵是都被这雨给闷坏了,迫切地想要出门逛逛。
今日城防司的不少人都来了,沈羽是和他们一块来的。袁不苦也在。
袁不苦在上回南州一战中奋勇杀敌,功劳不小,一下升了好几级官。他一眼便看见了昭昭,同身边人道:“诸位大人,卑职去向三小姐问个安。”
他身后几人笑道:“这小子与三小姐这么熟吗?”
有人回答:“嗐,他小子命好,是被三小姐救下,中州王特意送到咱们城防司来的。”
沈羽在一旁听着,终于忍不住看向贺昭昭。他到场时,余光第一眼瞥见贺昭昭,但强迫自己没去看。这会儿才缓缓看去,贺昭昭与贺容予的名字,似乎总是被人放在一块提及。
从上回之后,沈羽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一番他们兄妹二人的情况:
中州王待三小姐特别好,事无巨细地打理照顾,极为有耐心。
中州王待三小姐有求必应,好得不得了呢,三小姐很黏中州王的。
……
尽管所有人都觉得贺容予没问题,哪怕他是个大奸大恶的佞臣,但对贺昭昭没得挑。
但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会有纯粹的好吗?
沈羽不信。
对于贺容予这样的人来说,倘若不求回报地花这么多精力养大一个孩子,他图什么呢?贺容予做任何事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上,他是不可能什么也不图的、纯粹的好的。
而像贺容予这样的聪明人,想要掌控一个人太容易了。他把贺昭昭培养成一个可掌控的宠物。
沈羽皱眉,看向贺昭昭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悲怜。
有那么一瞬,他认为自己是个英雄,只有他发现了这个可怜的金丝雀需要拯救。
沈羽收回视线。
袁不苦一脸憨厚的笑意,在昭昭面前停下,朝她鞠躬行礼:“三小姐。”
昭昭这回认出了他,朝他笑了笑。他比先前长得更高了,也晒黑了,就连嗓音都更浑厚,方方面面都长大了。
袁不苦挠头:“三小姐,我如今升官啦。”
昭昭嗯了声:“很厉害,继续加油。”
袁不苦笑意更甚,又说了两句,走了。
没过多久,梁太后与天子以及中州王也来了。
今日没什么大事,贺容予便与刘原一道过来,途中遇上梁太后,便一起来了。
梁太后是特意偶遇。比起她们来说,她被闷得更久,她是太后,不能随意出门,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走出那座四方宫城。即便走出了宫,也得谨记自己的太后身份,端着、忍着。
她近来常觉得头疼,已经快要端不下去、忍不住。
梁太后今早梳妆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为女子的岁月在流逝,枯萎的气息仿佛已经缠上她。
这让梁太后感觉到恐慌,无比地恐慌。她身为一个女人的岁月这样短,又这样虚度,她颤抖着手,抚摸上自己尚且细嫩紧致的脸。她觉得不能再这样虚度了,她想要一个男人。
她必须做点什么,所以她主动偶遇了贺容予。
尽管这一路上,他们各自乘坐各自的马车,毫无交流。但只隔了这么近的距离,她仿佛汲取到自己身为女人的生机。
直到下了马车,梁太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她端出自己温柔的嗓音:“中州王……”
只可惜,话音还未落,身边的人已经不解风情地匆匆而去。
梁太后将未说的话咽下去,眼睁睁看着她的生机越走越远,而她又再次被那种枯萎之气缠绕上。
贺容予是为昭昭来。
距离昭昭生辰已经过去五六日,虽说那药膏涂三日便大好,贺容予坚持给她涂了六日。虽说昨夜才刚见过,每日都能见,可今日从宫中离开时,听见刘原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击鞠,他想起昭昭,还是想见。
贺容予径直走来,昭昭身侧原本是仁慧,仁慧自觉地让开位置,退到一边。贺容予在她身边坐下,还未说话,才四目相对,已经眸底含笑。
“你今日要下去参加?”他问。
昭昭看着正走来的梁太后与刘原,撇嘴道:“不太想去,二哥去?许久没看二哥击鞠了。”
“想看?”贺容予问。
昭昭嗯了声。
“好,既然昭昭想看。今日本王也参加击鞠。”这是对黄国公夫人说的,黄国公夫人一愣,赶紧差人去安排。
她奉承道:“早听闻王爷击鞠技艺高超,今日终于能得一见。”
贺容予只微微笑了笑:“本王许久不练了,只怕手艺生疏,让大家看笑话。”
他说着话,手从桌子底下捉住昭昭的小手,握在手心。
昭昭顿时一僵,视线不大自然地往周遭瞥去,见似乎没人发现,才松了口气。
她心跳得飞快,二哥太大胆了……
手心里传来贺容予的体温,昭昭歪头,凑到贺容予耳畔小声道:“二哥怎么跟太后一起过来?”
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味了。
贺容予失笑,答:“正好遇上。”
昭昭轻哼了句,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表示自己的不满。
贺容予的气声喷洒在她颈侧:“你和她计较什么。”他从未将梁太后放在眼里,她有太多的浊气,不入他眼。
昭昭小声说:“可是她爱慕你。她之前每次找我聊天,话题都是绕着你转。我不喜欢。”
贺容予眸中笑意更甚,道:“那你下回直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让她滚远些,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什么狂妄又大逆不道的话。
昭昭耳朵发痒,又忍不住想翘唇角。
作者有话说:
男二:她被pua了,她需要我拯救。
昭昭&二哥:谈恋爱中,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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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可是这话从贺容予嘴里说出来, 又一点都不显得狂妄自大。
顾忌着周遭的人,昭昭刻意压住了上扬的唇,没让自己表现得太过高兴。
他们兄妹二人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 只见两个人对视一眼, 都在笑。落在众人眼中, 倒也没人多想,左右他们二人向来感情好。
但梁太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看向昭昭,昭昭看向贺容予的眼神……有所变化,因为她是一个即将枯萎的女人,她对此非常敏锐。
梁太后没有点破, 只是低头喝了口茶水, 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些事儿。
陆陆续续,人终于到齐。贺容予松开昭昭的手, 下去做准备。
因为贺容予说要参加击鞠,这场击鞠比赛霎时变了性质,大家都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中州王。
贺容予没多说什么, 只道:“可别让着本王。”
说罢,便骑着马进了场,他回头望向昭昭的方向,冲她笑了笑。
昭昭低头笑, 朝场内喊了一句:“二哥,加油!”
有她带头,其余人等也跟着朝场内的亲朋好友们喊加油, 气氛一时热闹, 去了不少紧张的气氛。铜锣声一敲响, 宣告比赛开始。
贺容予一马当先, 连进几球。昭昭原本还是坐着看,后来索性站起身来,倚着栏杆欢呼。
“二哥好棒。”
远远地,贺容予听见昭昭声音,抬手挥了挥,算是回应。比赛毫无悬念,贺容予那队碾压式获得胜利。众人齐齐向贺容予道贺:“早就听闻中州王击鞠技艺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中州王身手了得,我等佩服。”
“中州王实在厉害,还好平日里不常参与,否则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
贺容予听着他们真真假假的奉承话,只莞尔一笑:“本王许久没拿球杆,还有些不习惯。”
他余光瞥向一旁的沈羽,方才在场上,沈羽与他不同队,是另一队主力,几次与他狭路相逢,都输给了贺容予。贺容予看着此刻沉默的沈羽,想起从前的传闻,他对昭昭有情。虽说已经过了这么久,可这位沈大人看昭昭的眼神一点也不像事情过去了的样子。如此一想,便很不爽。
贺容予轻笑开口:“沈大人身手不错,可惜遇上了本王。倘若换个人,定然能大杀四方。”
沈羽勉强挤出个笑,道:“中州王说笑了,沈某技艺不精,还得多练练才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言片语之间的硝烟,为的自然是贺昭昭。当年沈大人对三小姐有情,可三小姐无意,加之三小姐年纪尚小,中州王没有给她议亲的打算。如今情况有所变化,中州王正打算给三小姐议亲……只不过看这情况,似乎怎么也轮不到沈羽。
贺容予转过头,又是一声轻笑。他瞧不上沈羽,即便昭昭与他没发生什么,做昭昭的男人,沈羽也差得太远。
贺容予将手中的球杆扔给袁不苦,翻身下马,潇洒转身离去。他上观赏台来,昭昭还倚在栏杆边,笑容灿烂,语气也激动:“二哥不愧是我二哥。”
周遭的人跟着夸赞道:“是啊,中州王实在太厉害了,一人独占鳌头。”
贺容予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他不信谦谦君子那一套,对于恰到好处的夸赞,向来照单全收。
他问昭昭:“继续看他们击鞠?还是回家?”
昭昭眼珠子一转,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一句话背后有些她没完全领悟的潜台词。她笑道:“不看了,看过了二哥,他们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家!”
贺容予嗯了声,向他们告辞,与昭昭一前一后离开击鞠场。昭昭跟在贺容予身后,沈羽看着他们俩背影皱眉。
待上马车,昭昭在一侧坐下,眨了眨眼,看向贺容予。她咬着嘴巴里的肉,猜测贺容予那话的弦外之音。
贺容予坐在另一面,看了眼昭昭:“过来。”
昭昭顺从地坐过去,恰逢马车起步,正是不稳当的时候,昭昭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贺容予抓住她小臂,将人带进怀里,按在腿上。
空气霎时流动得缓慢似的,天气本就热着,昭昭脸红起来,额头更是出了一层薄汗。她觉得,贺容予的弦外之音应当是……
可又不是很确定,她还怕是自己多想。但现在看来,应当不是她多想。
贺容予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低低笑了声。她睫羽上下扫动着,亮晶晶的眼睛,眼神有些躲闪,脸颊白里透红,像春三月的桃花,连带着耳朵都有些红。
他伸手,捻上她的耳垂。
于是耳垂也变红,慢慢蔓延到后颈,甚至锁骨。贺容予气息呼在她耳侧:“以前怎么没发现昭昭这么爱脸红?”
他松开她的耳垂,指腹搭在她后颈上:“耳朵也红,脖子也红,就连锁骨……”他一面说着,手跟着所说的话移动,最后停在她锁骨上。
昭昭脸色更红,从春三月的桃花变作十二月的腊梅。她轻咳嗽了声,揪着贺容予衣角的手指更用力,指节泛白。
“跟我回家,知道我想干嘛?”贺容予手指从她锁骨处擦过,停住,再往上,勾住她小巧的下巴。
昭昭被迫和他对视,只一眼,又匆匆避开。虽说这几天,二人交换津涎的事做了不少,可那是在家里,没有外人在。
但现在是在马车上,马车还行驶在街巷之间,热闹繁华的市井声音不停传入耳朵。那些平日里不嫌嘈杂的声音在此刻被放大,不停地撞^击着人的心弦。
“……不知道。”她小声地说了句。
贺容予也笑,低头,在她唇上一触即离。
“好吧,那我告诉你。”贺容予说着,再次低头吻住她。这一次不是一触即离,蜻蜓点水,而是一个深入的吻。
贺容予撬开她唇齿,极有耐心地扫荡过她的每一处牙根。昭昭头皮发麻,整个人更往他怀里缩,原本只攥着一点衣角,也变成抓了一把,攥皱在手心里。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贺容予攥皱在手心,搓扁揉圆。
她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唇舌的酸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听见贺容予说:“怎么现在这么胆小了?”
昭昭抬头看人,一双眼眸里满是清泪,盈盈欲落。这么些年,她也就大胆了那么几回。她撇嘴。
贺容予是故意逗她,见她撇嘴,轻笑一声,没再继续,用吻代替。
这就是他的答案。
从宫里听见刘原提起她名字时,就很想亲她、抱她。到见到人,终于牵了手,稍稍得到缓解。但后来看到沈羽,这个念头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