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原抬起头来,瞳孔震颤着,唤了声:“母后……”
他明白了梁太后的话。但是他所心仪的那个人,真的能大胆喜欢吗?不,那是不可能的。至于他所担忧的那件事,即便要给他立后,想要有孕生子,也需要时间。或许还不必这样担忧。
他沉默地坐着,许久,站起身来告辞:“夜深了,母后早些休息,儿臣便不打搅母后了,儿臣告退。”
梁太后嗯了声,仍旧没有转过头来。她始终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想起刘原方才说的,贺容予脖子上的“蚊子包”。
她嗤笑,什么蚊子包,她那少不经事的傻儿子啊,那是……
梁太后抓起梳子,面容有些扭曲。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她?她也不知道在问谁,只是想问。
-
深宫里的夜,与深宫外的夜截然不同。
一堵高耸的宫墙划分出两方天地。
一方是凄冷的长夜,而另一方却是苦短的春宵。
贺容予今日很忙,要处理的事很多,几乎马不停蹄地连轴转,连饭都顾不上吃。昭昭只能见缝插针地见他,给他送杯茶,送碗汤……
第不知道多少次,她推门进来,端着碗绿豆汤。夜里暑气也重,白日的暑气没散,反倒聚得更沉。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看了眼贺容予,便打算要走。可这一眼,又有些舍不得。
分明他们日日相见,这么多年,好像也看不腻似的。她在一旁坐下,撑着下巴望他。
昭昭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她都没出声,打算就这么看一看,待会儿看够了就走,可事实上,她眼神太过灼然,令人难以忽视。贺容予没抬头,也感觉得到。
他动作一顿,在心中无声叹息。这两日他都忙,忙得只能跟她见一面,来不及做些别的什么。
他头也没抬道:“过来。”
昭昭一愣,以为自己听错,磨磨蹭蹭地挪到贺容予不远处。
贺容予捉住她手腕,猛地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顷刻之间,她已经在贺容予腿上坐着。昭昭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刻,极具侵略性的吻已经铺天盖地地落下。
她已经没先前那么羞涩,试着回应他。回应的结果,当然是亲得更难舍难分。
昭昭搂着他脖子,手指沿着他头发往里伸,贺容予也一样,手在她后脑勺,气息微重。
他瞥了眼桌上的那堆公文,哑声道:“怎么办,不想看了。”
昭昭唔了声,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红颜祸水。
贺容予显然已经做出抉择,证实她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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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红颜祸水……那便是吧, 左右也只祸害贺容予一个人。昭昭心里这么想着,又觉高兴。因为这话反过来说,便是贺容予对她的情。
他想和她亲近,对她无法拒绝, 所以让她成为他的红颜祸水。
她一高兴, 便更为主动。主动的结果, 便是……
夜色深深,天幕如墨,已然近三更天,中州王府内,中州王的书房之中, 银灯未曾得休眠片刻。外人只道中州王是挑灯夜阅公文, 实在辛劳。
而推开那扇门,才晓得挑灯夜阅的, 不是公文,而是香汗淋漓的美人。
当然也阅了些公文。只不过颇为艰难,彼时昭昭在他怀里倚着, 听着贺容予在她耳边叫她别乱动。他的手绕过昭昭,还能拿稳狼毫笔,写的字竟也像模像样。
昭昭心道,我二哥果然是厉害的人……无论什么都很厉害……
可是她实在无法保持不动, 因为感觉到某些大小变幻,令她面红耳赤。见她如此,贺容予忽然轻笑了声, 将手中的笔递到昭昭手中, 要她代为写就批复。
她攥着那支上好的狼毫笔, 快要哭了。
手微微地抖着, 墨汁往下滴落,晕在纸上。偏贺容予还能一本正经告诉她:“姑苏府府尹之人选,本王已有想法。”
贺容予腾出了手,悠闲自在,狎昵问:“写好了吗?下一句是:魏文虽有政绩,可性子太过刚直,本王以为,不大适合。至于冯照平,性子又太过软弱,恐怕也不适合。倒是薛其刚颇为合适。”
他说罢,低声笑说:“有些长,昭昭记住了吗?若没记住,我再念一遍。”
昭昭记不住,她脑子空空,小腿悬着绷着,勾在贺容予小腿上。光滑柔软的衣料从脚背上拂过,有些凉意。她下巴上汗滴要看要往下落,赶紧偏过头,怕滴在那奏报上。
贺容予捏着她下巴绵密地吻,轻撞了撞,昭昭笔都拿不住,破罐子破摔,索性把狼毫笔扔在桌下。
“二哥分明在欺负人。”她扭过头,微微地恼怒。
贺容予还是笑:“我疼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欺负你。”
他说着,在她颈后落下一个吻。
平日里他便觉得昭昭身上自带眸中轻微的幽香,经潮热的汗水一混,似乎更为明显。
“昭昭……”他一声声唤她名,似乎带着叹息。
低沉微哑的嗓音,令人沉迷。得到过贺容予的垂怜,没可能再会多瞧旁人一眼。
-
昭昭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时。昨夜太过放纵,她脑中闪过些回忆,心跳加速。她拍了拍脸颊,唤云芽进来。
昨夜昭昭没回来,云芽也没多想。三小姐常会因为心情不好,或是心中害怕,而去找王爷,留宿王爷房中。
昭昭翻身下床,今日晨光熹微时,贺容予抱她去净室内沐浴,顺便换了身寝衣。上回之后,贺容予便备下了昭昭的换洗衣物。
云芽见昭昭起床时脸色疲惫,又一觉睡到这会儿,有些担心她生病,问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昭昭摇头,大夫来了,若是看出些什么,还是不大好。
她掩嘴打哈欠,敷衍说:“昨夜二哥忙于公务,我便在一旁陪着,所以才睡得晚了。没有生病,不必担心。只是我实在饿了,你快去备些吃的。”
云芽哎了声,下去备吃食。
不一会儿,吃食便准备好。早饭中饭一并,素丸子、金脍玉炙、水煮菜心、莲藕汤……大碟小碟,满满一桌子。这些菜看着平常,可道道都暗藏着大玄机。
就拿莲藕排骨汤来说吧,七月还不是吃莲藕的最好时节,仅有少数地方的莲藕成熟可以采摘,因为珍稀,也流通不到市上,又因为三小姐爱吃莲藕,基本上早期成熟的莲藕,只在中州王府有。就连宫里也没有。
莲藕粉嫩甘甜,十分可口,与上好的排骨一道炖汤,炖出的汤味道鲜美清甜,滋味甚佳。
而另一道水煮菜心,是取白菜最嫩的菜心,只放些许调料,保存菜心最本来的清甜。
都是三小姐爱吃的菜,三小姐不大爱吃荤,偏爱素菜。王爷便搜集了不少做素菜拿手的厨师,养在府里,可以说是专门为三小姐养的。
云芽自幼将这些看在眼里,知道王爷待三小姐有多好。她在一旁侯着三小姐吃饭,又道:“小姐身子骨弱,要不还是轻大夫来瞧瞧吧?”
昭昭正喝着莲藕汤,忽地一呛,摆手道:“真不用,我活蹦乱跳的,有什么问题?”
她说着,站起来给云芽转了个圈,“你看。”
云芽只好妥协。
昭昭松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吃饭。才刚放下筷子,便听说仁慧来了。
仁慧风风火火的性子,传话刚到,她已经跟着进来。原本去昭昭院子里找人,结果扑了空,听说她在贺容予院子里,便说在星月楼等她。
昭昭应了声,净过手,出门。她回来时,仁慧正在房中坐着,见她来,道:“你啊你,就围着你二哥转。”
仁慧坐在矮榻上,拨弄手边的一株兰草,调侃昭昭。她并不知昭昭在贺容予那儿过夜,只当她是和贺容予吃饭。
“要不要出门逛逛?近来上京城可热闹了。”
毕竟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过万寿节。大昭的传统,万寿节举国上下庆贺三日,百姓也好,官员也罢,这三日都可以休息玩乐。当然了,说是这么说,负责万寿节相关的官员是不可能休息的,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出什么差错。
万寿节的消息一出,上京城内便热闹起来,街上早早开始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昭昭与仁慧坐在马车上,朝外头张望,天气炎热,她们可不想下去走路。仁慧指着那些东西,颇为兴奋,昭昭顺着她所说的看过去,敷衍地应着。
“上京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仁慧感慨,又想起这场热闹是因为那位年轻的天子,一时撇嘴。仁慧与昭昭一样,其实不大看得上刘原。不过昭昭是因为幼时恩怨,而仁慧,只是单纯觉得刘原太过稚嫩。
“万寿节……哦对了,昭昭,我听我阿爹说,你二哥有意给陛下选皇后,也不知道会选到谁家头上。”她已经定了亲,反正不可能是自己,于是当场戏看。
昭昭对刘原的事不感兴趣:“我也不知道,反正二哥有自己的考量。”
二人说着话,马车在一处路口停下。再往前,便是她们要逛的地方,这一整条街都是女儿家用的一些东西,胭脂水粉、布匹衣裳、首饰之类。
二人下了马车,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个婢女,开始逛逛看看。
她们不稀罕皇后之位,可别人稀罕。没想到随意逛逛,也能听见些八卦秘辛。
一人说:“听闻万寿节上可以给陛下献礼,倘若被陛下看中,是不是能做皇后?”
声音听着不大耳熟,估摸着家世不是太高。昭昭和仁慧对视一眼,皆是皱眉。没想到她们这么大胆,在这人多眼杂的店里便说这些话。
另一人说:“皇后?或许吧。可是皇后有什么好的?陛下又没实权,做皇后还不如做中州王妃呢。”
仁慧被逗笑,拿胳膊肘撞了撞昭昭。
昭昭瞪她一眼,意欲拉着她悄悄离开。虽说她们不是故意听人家墙角,可若是被撞破,也怪尴尬的。
那人听这话,笑说:“中州王妃能轮到你做?那定然是贺家三小姐。”
……
昭昭拉着仁慧,悄悄从一侧离开。
仁慧捂着心口笑说:“听见没有,人家说了,做皇后还不如做中州王妃呢。”
昭昭笑不出来,为那人的后一句话。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仁慧脸色变了变,被昭昭发现。她皱眉追问:“你听说了什么?仁慧,告诉我。”
仁慧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失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有一些事,但应当不算坏事。前些日子,有人拿你与中州王编了一出感天动地的戏,虽说改了名字,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说你们。这出戏挺受欢迎的,便有人觉得,你与中州王非亲非故,郎才女貌,也是一对璧人。”
昭昭一时愣住。
仁慧说:“你别说,编这出戏的人还挺有眼光的,我也觉得,昭昭与中州王是一对璧人呢。”
昭昭比仁慧敏锐,她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怎么会有人突然平白无故地编这么一出戏?还是说好话的。那定然只能是贺容予的手笔。
她想起贺容予当时说的话,心中雀跃。
-
那出戏的确很受欢迎,甚至一时风靡。唱这出戏的戏园子自然也生意暴涨,人满为患。
戏唱罢,不知多少人被带动情绪,甚至有夫人暗自抹泪。赵承泽坐在楼上雅间,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起身往外走。
如此大张旗鼓,啧啧。赵承泽背过手,看了眼昏暗的天色,真是用心良苦。
只不过,如此阵仗,简直是在告诉天下人,他贺容予的软肋便是贺昭昭。
赵承泽抿唇笑,笑得颇为邪性,他不会阻拦,甚至愿意帮贺容予一把。毕竟,他越看重,越便难以割舍。这样大的一个弱点,赵承泽乐见其成。
中州王府内。
昭昭也在问贺容予:“那出戏,是二哥让人做的是吗?”
她坐在贺容予对面,托着腮,灼然视线盯着贺容予看。
贺容予勾唇:“这么聪明。”
他已经在着手准备成婚之事。她的婚宴,不能马虎,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但应当也不会太久,冬天之前应当可以。
昭昭捂住半张脸,藏不住眼中笑意:“贺容予的……妻子,怎么可能一点本事也没有?”
从前这句话是,贺容予的妹妹。
如今这句话是,贺容予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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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气氛铺垫, 真到万寿节到来的第一日,上京城的热闹繁华氛围更上一层楼,仿佛要把过往这十年没过的都一并补上。
即便已经入夜,街上张灯结彩, 仍旧亮如白昼, 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万寿节向来是欢庆三日,其中的第二日是天子寿辰,而第一日与第三日, 便是百姓们与天子同乐, 一起庆贺。
绥江岸特意腾出一块空旷地,用来燃放烟火。从入夜时起, 烟火便一直未断过,在天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的美丽图案,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不由惊叹。
除去烟火,绥江上还有各色的花船,花船上有乐工与舞姬,乐声不断, 舞亦不停。这是朝廷特批的,与平日里那些在花船上揽客的妓子们不同,这些弹琴奏乐跳舞之人, 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观看的人也只许看, 不许打搅, 不许冒犯, 违者重罚。
沿绥江往下,经过安定桥。安定桥是一座古桥,有几百年历史,听闻从前朝起就有,还伴有一段凄楚的爱情故事。
说的是,从前有一位富家小姐,爱上了一位贫苦有才华的书生。可富家小姐的父母对此并不同意,硬生生将人拆散,将富家小姐嫁给了另一个人。富家小姐出嫁那日,正好经过此桥,那书生便特意来桥边弹琴相送。富家小姐听见琴声,知道是书生,在花轿上泪流满面。书生送走小姐的花轿之后,吐出一口血,就此死去。小姐的花轿到婆家,掀开帘子一看,轿子里空空如也,压根没人。可车夫们根本没停下过,一时令人骇然。故事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