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却不满意,“就让她直接这么走了吗?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你还要怎么查清楚,不如说说看。”皇上将茶杯重重放在桌面,“就如你的愿,让江城查吧。”
江城是暗卫统领,手段刁钻残忍,专门为皇上解决一些不能拿上台面的事情。的
皇上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听说嘉儿最近身体不大好,一直请太医。你既然是他母亲,就留在殿内好好照顾他。”
这就等于是一种变相的禁足。
太子妃此时才彻底慌了神,跪下来不停地往前怕,又是心虚又是害怕,本人得想要求饶。
皇上最后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不敢多留着,纷纷对着皇后娘娘告辞。
只有太子妃瘫软地坐在原地,眼神都有点恍惚。为什么父皇对那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处罚,反而是要禁她的足。
她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然后当着皇后的面问了出来。
皇后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太子妃刚进宫的时候。
她出身世家,面容姣好,虽然看得出几分傲气,可作为天家的媳妇傲气也是应当的。可当初那个明艳的少女经历了一丁点儿波折之后,将自己弄成了怨妇,毫无顾忌地下场指着人攀咬。
现在那怕满身污秽,她都没有想过第一时间去换洗。而是继续穿着满身的污秽,散乱着头发抬着头问她,哪里看得出当初的半分骄傲?
太子就算和皇上之间有了嫌隙,但是他现在还是太子,她还是太子妃,是天下人表率,又怎么敢这般自我轻贱?
不过皇后觉得,这些话她没有必要说了。
她最后一次叫太子妃的名字,“静姝,先回去好好照顾孩子吧,不要想太多了。”
太子妃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消失了。
这一天都过得惊心动魄,五皇子妃觉得害怕,最后还是去夏贵妃的云西宫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夏贵妃。
深宫里寂寞,夏贵妃也就多出了养鱼的爱好。
听到虞念清被查出来中毒,太子妃仍旧纠缠不放的时候,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手上的饵料就全部倾入水中,鱼儿探出脑袋一口口将饵料吞进去。
“后宫里真是好久没有出现过这么蠢的东西了。”夏贵妃拿过一边的帕子擦手,“好好的一步棋都喂到她嘴里,仍旧做不好。皇上那边是怎么说的?”
“皇上只说让她回去照顾小皇孙,估摸着这件事要轻拿轻放了。”
夏贵妃仍旧没说话,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将手上的缝隙都擦得干干净净。她的动作一开始还算是比较轻缓,渐渐力道就加重,将自己的手心都擦红了。
“果然还是心爱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到现在了还想着维护。”夏贵妃将帕子扔进水里,转身就朝着屋子里走。
这时夕阳垂地,光可鉴人的砖面上都成了猩红的一片,她就一步一步走上去,无悲无喜。
她年轻的时候,还曾笑话过皇后,活了一辈子最后只是一个替身,连个女儿都是施舍得来的,就怕会威胁到太子的位置。
现在活成了笑话的人是她,哪怕她的儿子再怎么出众、再怎么优秀都比不上他心上人儿子,那怕那个儿子一无是处还没有一点储君风度。
只是这样的深情真的就只是一个笑话,他爱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没耽误将结发妻子的母族利用得干干净净之后连根拔起,也没耽误他对心上人下手。
所以啊,心上人的儿子又能算得上什么,真要是触及到他的地位也就没了。
该怎么让这个内强中干的太子主动谋反呢?夏贵妃想。
——
梁知舟将人一路抱上了马车。
等马车缓慢往前行驶,终于离开宫门之后,虞念清才从他的怀中坐了起来。
这一路上,她将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想了一遍,没觉得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而可怕之处就是在这。
当初两个人成亲,梁知舟已经将院子里侍候的下人调查清楚,送来的信息都能堆满一张桌子,就是为了防止背地里有人下手。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悄无声息地中毒了,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下手?
她本能地想是杨氏,但杨氏这个人实在算不上是什么聪明人。真要是她做出下毒的事,就会直接将府中的权力交出来,让她烦神受累。日后她真的生产出了事,还能说是积劳成疾。
可要是不是杨氏,还会有谁这么想要了她的命?
“你怎么想?”她忍不住看向梁知舟。
梁知舟脸色不大好,原本没准备说,但是触及到她濡湿的眸子之后还是开了口, “心里面确实有几个猜测,不过不大能确定。先就当做不知道吧,让人盯紧一点。只要她继续动手,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除了这么做,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不过只要想到,在某个角落里,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扑上来反咬一口,就让人极为不舒服。
她今天吐了一回,巴掌大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显得更加可怜。
梁知舟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并不是那种骨结如柴的,虽然纤细,却覆这一层软肉,细腻光滑。此刻她的手都是冰凉的,更像是玉石一般。
他将她的手揉了两下之后,整个握住,才开始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虞念清简单将过程说了一遍,“我觉得鸾鸣公主也很奇怪,当时她知道是我下水去救她,原本没什么反应,后来突然猛烈挣扎起来。要不是离岸边比较近,今日的事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她仍旧感觉到一阵后怕,“我们上来了,侍卫倒是赶过来了,有什么用处?我以前总觉得皇宫里行走,处处都有人跟着,哪里那么容易发生一些暗害的事情,现在看来都有可能。日后若是没有事情,我是不愿意再进宫。”
“不想去就不去吧。”梁知舟今天也有点被吓到了。
他垂下眼眸,低头看着女子被自己握紧的手,用自己的骨节去擦碰她的指间那一块细软的肉。终究是他站的还不够高,还没到无人敢招惹的地步,所以什么人都敢打上她的主意。他在反思,是不是成亲之后自己的手段过于温和了?
“哪有不想去的就不去的。”虞念清以为他在说笑,气得抽出手去推他的肩膀。
“怎么不可以?不是还有镇国公夫人在,她平日里最在乎自己的地位,日后宫里有什么宴会就让她去好了。”梁知舟揽着她的腰,“也没多少宴会,是非去不可的。”
他这时候倒觉得杨氏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因为这样的姿势,她的手只能搭在男人都肩膀上,看上去两个人更像是在拥抱。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进,她能更清楚地看到梁知舟脸上的表情,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玩笑时,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小声说:“其实今天的事,也算是个意外,总不能次次都这样倒霉。况且今天也不是没有人帮我,七皇子妃还帮我说了话。”
梁知舟垂着眼帘看她,五官俊美泛着冷意思,显然是不赞同这句话。
可那怕是不赞同,他仍旧紧紧地揽着她的腰没有松手。
第63章
虞念清大概明白他的担忧, 犹豫了一会之后才小声而又坚定地说:“我是你的夫人,这些都是我应该要承担的事情,我也不是只需要你的保护。”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很想说她没有柔弱到宴会都参加不了的地步。
可靠在他怀中时,她就突然说不出来, 贪图这么一点好。
因为是进宫,七皇子妃备用的衣服也很是华丽。芙蓉色织锦罗绸宫装,袖子上用金线绣了朵朵云纹,衬托得人一张脸更是娇俏。
是的, 娇俏的。
鸦黑色的碎发不堪重负,从耳旁坠落, 划过白皙的脸颊然后坠落在尖尖的下颌处, 随着马车的行驶微微晃动。
润湿的眸子就这么定定地瞧着他, 满眼满心都是依赖。
喉结上下滚动着, 梁知舟不由地和人十指紧握,眼眸深深, “好。”
女子只是抿唇笑, 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还以为你要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呢,让我真的不要去宫里。”
“但是你会去的。”他肯定道。与其劝说, 不如想着怎么再往上爬爬,让她能够做一切自己的想做的事情。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和她说了一些宫里的一些辛秘,说了一下前朝几位皇子的斗争,免得她日后进宫一摸黑, 什么都不清楚。
下马车时, 两个人路过垂花门, 没成想遇到了一直等在垂花门的楚清清。
楚清清若是说没有心计,还是有几分的,比方说她最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长得好看。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素净且修身的衣裳,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更显娇弱。
见到两个人过来,她咬着唇瓣看向两个人之间紧握的双手,再看向梁知舟,“世子爷,能否先行一步,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这话一出,虞念清便一直在想,今日出门的时候或许应该看看黄历,怎么不是有话对她说就是有话对梁知舟说。
不过今日在宫里闹了那么一出,她也累了,便想着要去休息,于是说:“那你们先说,我先回去。”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被男人握紧。
梁知舟眉眼都是不耐烦,“有事就直接说。”
他本就是一个极为的清冷的人,当初那怕在纨绔堆里混着,那也是被众人追捧着长大。现在在圣上面前当差,手里握着权势之后,气势更是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楚清清被吓得心肝一颤,转念又想这样的男人曾经爱慕过自己,又生出一点隐秘的骄傲与欢喜来。
她半低着头,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侧脸,声音糯糯的,“有些话,不好让外人听到。”
“那便不要说了。”
梁知舟说完之后,就牵着身旁的女子往里面走,干脆果断没有一点儿犹豫。
楚清清一下子就傻眼了,更多的是一种不敢置信,“你当真就半分不顾我们之前的情谊?”
“什么情谊,是你将我送你的东西变卖,在置换成旁的送给梁景明的情谊吗?”男人唇边有几分讥讽。
楚清清毕竟是庶出,那怕后来记养在嫡母名下,待遇和真正的嫡出还是有些差别的。比方说,她手中的银钱全是靠月银和逢年过节的红封,积攒下来没有多少。
可当时她正和梁景明来往过密,她总不能一直让梁景明花销自己半分钱不出。在第一次抵押梁知舟送出的礼物时,她还有点愧疚和心虚,觉得不好。但是很快礼物换得大量银钱,她过上了阔绰一些的日子时,那点愧疚和心虚全都被抛在脑后,心安理得接受起梁知舟的礼物。
“我……我可以的解释的。”女子眼底含着泪,泪珠摇摇欲坠,“你是不是怪当初我没有给你回应,所以才会和管事那边说,停了我的支用。”
虞念清挑了挑眉,看向男人时,嘴角噙着几分笑。
梁知舟只当做没有看见,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很平静,“那真的是你想多了。我停了你的支用,单纯只是因为你在我的夫人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心善,不与你计较,但是我不会。”
他眼睛微微眯起,透着一种锋利,斯文极了也压迫极了,“小惩大诫罢了,倘若还有下次,便不止是这样。”
这句话才是真正将楚清清伤到了,她身形摇摇欲坠,“你当真就那么在……”
“是,她是我唯一的夫人。”
男人说完之后,便带着身边的人一起离开,只留下楚清清一个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着。
她突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活着就像是个笑话。
梁景明不知在影壁之后站了多久,披着一身残阳仰着头看不远处一对夫妇牵着手离开。娇艳的妇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高大挺拔的男人微微侧身听她说话。
远处有斜阳几分,清风几两,茂林一从。
将整个画面衬托得美好而富有温情。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他才转过身走向正在哭泣的楚清清。
他拿出帕子,动作轻柔,“发生什么事,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我最近太忙忽略你的感受了?”
楚清清只是哭,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轻轻将人揽进怀里,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声音依旧温润,“好了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你好不好?”
女子只是抽噎,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慢慢哄着。
——
梁景明最后将楚清清带回去的事,虞念清并不清楚,而是开始和梁知舟盘算两个人名下到底有多少家底。
钱氏几乎将自己的陪嫁都给她了,就是在京城她也敢说自己是小有家底的,便去问梁知舟他有多少银子。
谁知道梁知舟只是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真要是银子不多,我也不会笑话你的。”虞念清忍着笑,将自己的房契书又数了一遍,“也就是简简单单半条街左右,不管是收租还是自己经营,还有点麻烦。”
男人气定神闲坐在一旁,自顾自地斟了一盏茶。
“你怎么不说话?”
“你将药喝完,我就告诉你我的家底。”
虞念清连房契都不想数了,她今日有空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不想去喝药。
太医院院首医术确实高明,开出的药方子也是一等一的难喝,光是闻着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刚端上来时她就有点受不了,放在旁边一直说“一会儿、一会儿”,到现在还没能鼓起勇气喝下去。
现在听他提起,她捏了捏自己的房契,“再等一会吧。”
男人倒是没有再继续催促。
倒是她自己有点忍不住,转过脸去问:“你到底有多少?”
梁知舟伸出两根手指头,将药碗推了过去,用眼神示意着。
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况且就算这时候不喝,一会也是要喝的。她这么想想之后,觉得自己就算喝下去也不算亏的,就直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那种口感极为奇怪,像是被冲地稀烂的藕粉,偏偏又是苦的。